酒楼里的鹿儿坐了回去,开始品尝桌上的点心,当然,还不忘炫耀一下,“你们都瞧见他看见我了吧?”
丫头们有志一同的点头,幸好姑娘刚回到京城不久,权贵家的宴会一次也没能去过,根本不认识什么人,让她们挥舞帕子的举动就算被人看到,人家也不可能知道她们是明府的人。
“姑娘,咱们可以回去了吧?”小绿是几个丫头里心理承受力最强的,她一直说服自己,这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大事……
“也是,还得去铺子看看个儿个的生意如何。”一谈及铺子她便精神抖擞,动力十足。
皇宫里。
延年帝在勤政台接见了胜利归来的官扶邕。
即便穿着崭新的龙袍歪在龙椅虫,那描金刺龙的袍子在延年帝瘦弱的身上仍然显得有些宽大,京中近日才下过第一场雪,殿中的火炉多得让金銮殿下的皇子们冒汗,他身上却还盖了条厚厚的羊毛毯子,脸色不算太好,冠冕偶而随着他的咳嗽剧烈摇动着。
延年帝的身子骨不佳,是从小在娘胎里带出来的胎毒,先帝并无意让这个太子儿子继位,最大的考虑便是因为他的身体撑不起国事的操劳,然而延年帝眼见自己差那龙椅有一步之遥,哪里肯放弃?
他串通侍候先帝的内监,拿到遗诏,也很顺手的改了。
他如愿以偿的从儿子的手里夺得了皇位。
他以为只有天知地知我知而已,至于那个内侍,带着大批珠宝金银离开的时候,在山道上遭了匪徒的毒手,再也不会说话了。
延年帝登基之后,一直不太待见大皇子,不如说他是心中有愧,再则,他对他做的事情也不尽这一桩。
他看似励精图治,但前朝遗留下来的两股势力迸没有跟随着先帝的故去倒台,两大世家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非他一个根基还不稳的新帝能轻易动摇。
所以他在上位之后,非但没有立即拿沈两家开刀,反而又加封了他们的爵位,朝堂上可以说君圣臣贤,保持着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
但是谁都道这种平衡最后要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看谁先顶不住。
许多人不看好新帝,毕竟他身子骨不好,又年轻,等一彭作气的锐劲耗光,谁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延年帝也知道时间是他最大的敌人,但是他会无知的等着两大世家将他架空吗?他也是有自己的算计的。
他有好几个儿子,最小的不算,二皇子、三皇子身边都有了侧妃,至于正妃的对象,他也心中有数,笼络朝臣最好的办法千古不变的便是联姻。
他这大儿子虽然越大越不受控制,但也许在联姻这件事上面能为己所用,不如对他释出些善意吧。
得了他的好,难道这不知所谓的大儿还能继续倔下去?
“你一举剿灭了北漠人,功劳甚殊,你是皇子,爵位是没法再升了,金银珠宝你也看不上,朕就允你一个要求,不过你得想好,这个要求要是用了,可就没有了。”话说得无比动听,延年帝环顾儿子们一圈,神情颇为满意,可转到官扶邕身上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嫌弃。
他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官扶邕皆看在眼里,依旧不动声色,就当什么都没察觉。
“什么要求都可以?”他从来不天真,官扶邕知道延年帝必是有事要他做,否则那来的慷慨。
“肤能做到的,一定允你。”延年帝不由得有点后悔,他太过嘴快了,宜扶邕要是提出让他两难的条件,难道他也要允?
辟扶邕从皇帝的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迟疑。
他和皇帝是有段父子情的,在他的母妃还在,皇帝还是东宫太子,也还未纳沈侧妃和蔡侧妃的时候。
他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独享过皇家稀有的亲情。
母妃过世后,沈氏进了东宫的门,替父亲生下了好几个儿子,这让她的身分水涨船高,从侧妃到了太子妃,他的父亲称帝,沈氏也成了皇后,他,一个失去母妃扶持的元配嫡子,或了孤雏。
他们父子逐渐离心,沈皇后居功至伟,他两年前从仙女县回京时遭刺客刺杀,他没死,却也去了半条命。
回到京城后他循线调查,结果非常的令人悲伤和心塞。
延年帝瞧着闷声不吭的长子,心里一把火腾地往上冒。
每回见他,老是不声不响不说不闹不喜不怒,但是就阴恻侧的盯着你,他在想什么,你根本无从得知,多可怕的人。
这孽子,从北漠返回,还是那副死德性!存心气他的!
辟扶邕凯旋胜利带绐延年帝的喜悦逐渐减弱,甚至很想让他跪安,来个眼不见为净!
二皇子官扶渊感觉得到大殿上的暗潮汹涌,他不是很明白十五岁以前的兄长和十五岁之后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现在的他像一把离了鞘的刀,锋锐刺人,人见人怕,就连在父皇面前也不曾收敛半分。
也在那年,他离开皇宫,出宫建府。
虽说每个皇子到了一定年纪都要开衙建府的,大哥不同,他会是未来的东宫太子的首选,他这出宫,有了自己的府邸,那这太子之位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辟抹渊不是爱动脑子的人,皇后是他亲娘,皇帝是他亲爹,他那皇帝爹时不时的让他上前朝去听朝臣议论,把他带在身边,外头那些栉风沐雨和他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相较于他,大哥后头已经没有母族的支持,父皇这些年没少派他出外办差,那差事还都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儿,办得好,是应该,办不好,回来要遭罪,所有的皇子中大哥反而最是辛苦的。
辟扶邕渊心里一跳,父皇这是摆明了……摆明了偏心自己,那些个因为兄长阻挡在前面,原本不敢奢望的念头都隐隐的浮现了出来。
爆扶邕挺直着腰杆看着这个他叫父亲叫了十几年,如今登上帝位,即便体弱,仍隐隐挟带天子威严的男人,他欠了欠身。“儿臣有了心仪的女子,恳求皇上赐婚。”
“说,是哪位大臣的小姐?”延年帝眀睛一眯,疑心病发作,莫非他已经暗中在布置自己的垫力,想用来做什么?
“她是两淮盐运使明大人流落在外的千金,如今回归明家。”他想起在大街酒楼上倚栏对他笑,宛如琼花初绽的鹿儿,想到他征战在外,她给他写了一年的“家书”,他冷酷的心情,变得温柔许多。
“嫡孙女的回归,居然病好了?”
“听说是如此。”
“朕闻那位小姐还未及笄,这年纪上……”
爆扶邕面无惧色,“她年纪虽幼,放在府中慢慢养着也不是不行。”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延年帝是知道明澹的,两准盐运使,从三品官阶,算不上高官,也比不过封疆大吏,但是在朝廷却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控制的可是江南盐业。
所以被官员们戏称是肥差,油水丰厚。
从三品官员的女儿要配皇子,的确是差了那么一点。
只是这明澹既不结党私,这官当了十几年,还是朝廷在两淮的钱袋子,可他两袖凊风,据说府中那个宅子也只有三进而已。
甭臣呐,谁都不靠,谁都不帮,邕儿要有了个那样的妻子,岳父是不够强硬,不跟自废臂膀没两样?
据他所知,那明澹这会儿还居在家尚未复职呢。
延年帝想得深远,挥手让几个皇子跪安。
两兄弟在景福宫前分手,小内侍巴结的替官扶邕拿来斗篷,卫一给了那小内侍一个小元宝,随手将斗篷披上官扶邕的肩。
辟扶邕才迈步,灰蒙蒙的天忽地下起了了霏霏的冬雨,很快把宫人清扫干净的甬道润湿了一片。
“殿下,可要属下去值班房拿把油纸伞?”这雨势虽小,回到府邸人也湿透了。
“不必。”
主仆二人落地无声的走着,寂静无人的偌大宫殿漫长的似乎没有尽头。
出了宫门,官扶邕回头望着皇宫金色的匾额,忽然止住了脚。
他语焉不迸的说道,“卫一,你可想过皇子府里要是多了个女主子,会不会比较不这么冷清又无趣?”
他不想回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皇子府。
卫一不明他们家殿下怎么会提到这个。
殿下莫非……思春了?
那些个兵丁们不是一天到晚聒噪着什么当兵两三年,母猪赛貂蝉,殿下在北漠待了一年,身边也没个知心人,这会儿是想去青楼松快松快吗?
卫一拼命摇掉脑子里的浮想联翩,殿下进宫去,陛下不是该论功行赏?莫非赏赐令人不满意?
“殿下可是要回府了?”卫一呐呐挤出一句话来。
“去明府。”官扶邕只撂下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