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
主地的营帐和所有的将士都设在北漠军和秦临大军对峙的山背处。
日前一场激战,北漠军乘地势优越之便让秦临大军吃了小败仗,不久之前,卫一率领的前锋营烧了对方的粮草又潜进马场,砍断马匹全部的缰绳,放跑了那些难驯的骏马。
“要是能把那些北漠马都赶到我们这里来就好了,只是那些马也太不听话了,火一起,跑得无影无踪。”主帅帐里说话的曹必是官扶邕的随军副将。
“赶回来也没用,北漠马性烈,虽然是好马,赶回来,要吃要喝要拉,我们没有人手,也没有它们的粮草。”官扶邕的桌上放着巨大的沙盘,他的脑每里都是几日后对战的战术。
经过几月的历练,他身上贵公子的气质已经完全砥砺成了坚毅的轮廓,他的雷厉风行让本来还对他颇有微词的老将士们很快收起了轻慢之心,接连几次赢得胜利的战事之后,所有的将军士卒,再也没人敢不把他当回事了。
“将军,这是驿站送来的军情汇报。”卫一还是瘫着张脸进了营帐。
“放着。”官扶邕仍看着舆图,眼睛挪都不挪一下。
“有重要的军情。”卫一把所有的卷宗都放在属于官扶邕的小几上,刻意加重了语气。
辟扶邕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曹必识趣的退了出去。
“将军您慢慢看,属下也出去了,您放心,一时半刻都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的。”卫一出去,还很贴心的把营帐的帐幔子给放了下来。
辟扶邕逐一翻过那些军情情报,然后看见一封眼熟的信,从中挑了出来,有点迫不及待的折开信封。
鹿儿的信说是信,比像流水帐,她总是把明府及她周遭发生的生活点滴都写在信上,他看看,就好像他还生活在她的身边,未曾离开那样。
“想开银楼啊……”他轻敲椅子的扶手。
他记得在县城的时候她就说过,等他那翡翠矿开始出产翡翠,定要用成本价供应她,他还一口答应过。
至于铺子地点难找,倒也不是个事儿。
他把信重复看过几遍,收进一个十分精致的匣子里,里头已经堆积了不少的信,而信封都是一样的。
不同于后宅刻意经营出来的风平浪静,书房里的明澹是有些坐立不安的。
这样的情绪持了好些日子。
端午都过了,眼看没几个月就该吃月饼了,他的官位却始终没有复职的消息。
这大半年他几乎是能使上关系,有那么丁点交情的人都去拜访过了,就连请求销假复职的文书他也往上送了,但是下场都一样,都是石沉大海。
然而,他还有一层压力,来自明老夫人的。
“你以前总是拿公事繁忙,拿女儿还未寻回,不娶妻纳妾当借口,如今鹿儿回来了,你也在家待了大半年,趁着朝廷的任命还没下来,你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续弦虽然不比正妻,可也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可人心,不能潦草随意,所以,娘自己拿主意,替你相看了好些姑娘家,从中挑了几个不错的,你拿回去看看可有看对眼的,要是有,娘立马请官媒过去替你说亲。”大儿难得长时间在她眼前,明老夫人想到了这件悬而未决的大事,把儿子叫来,一番苦口婆心。
明澹瞧着他娘手上那叠不知谁家小姐的画像,心里喊苦。
“娘,这事不急,鹿儿回家没多久,家里的人还认不全,儿子觉得没必要这时候添人,再说,我要续弦,女方必得经过鹿儿同意,否则宁可维持现在样子。”不是他保守,继室虐待前子女的事情时有所闻,他也没想过要因为旁的事务分了自己对女儿的心。
“女儿能陪你一辈子吗?”明老夫人对儿子的死心眼很不认同,再说,这话是想糊弄谁,鹿儿回府多久了,人还没认全?找理由也找个能说服人的,以为她老了,脑袋糊涂了吗?
错,她明白得很。
“娘,这事我自己有分寸。”
明老夫人见儿子跟她硬扛,气得摔了矮几上的茶。“你这不孝子,你,你就眼睁的想让大房断子绝孙?成为绝户吗?行,等我这两眼一闭,瞧不见了,就随你去吧!但我还在的时过候,说什么你都得听我的!”
明澹没想到老娘会突然发飙,忍耐着说道,“要不这样吧,那些画里的姑娘您了解的比我多,您得空就帮儿子瞧瞧吧。”
“我瞧中意是有用吗?又不是我要娶妻!”明老夫人非常坚决的把那叠画像让明澹的随身小厮拿回他的书房里,哼,就算一天只看一张,老娘不相信你一个也看不上!
鹿儿知道父亲被祖母逼婚,其实,她还满能体会祖母的心情,她身为女儿,再细心,也有许多事情顾不上,要是真有好的对象,她并不反对她爹再娶。
炎热的六月,明府倒是有椿喜事,那就是二房的明镜要出阁了,一个月前温氏就为了大女儿要出闺忙得脚不沾地,女儿有了好的归宿是喜事,可她笑不出来,明瑾还让明老夫人禁足着,这都几个月过去了,就是不松口让她出来,好像完全忘记她还有这么个孙女儿。
大女儿要出嫁,温氏娘家亲戚是一定会到的,要是来了府里知道小女儿被关在院子里,谁也不许见,这要她怎么做人,怎么去解释女儿是被大房的贱人给害的?
为此,她不断的去恳求明老夫人让一直禁足在院子里的明瑾出来。
明镜也跪在明老夫人面前,说她就要出嫁,往后再见妹妹的机会不多,她相信妹妹经过这段时间的省思,知道错了,请求祖母看在她的薄面上让明瑾岀来吧。
明老夫人还真是看在明镜的面子上给明瑾解的禁。
鹿儿有几回下学的时候碰过明瑾,两人错身而过,和陌生人无异,鹿儿感觉得到明瑾表面看着谁悴不少,可每当她从明瑾身边经过,她那仇视的目光都像是要灼穿她似的。
不过,就算明瑾把眼珠子瞪得凸出来,鹿儿也不在意。
明镜的喜事热热闹围的过去了,当亲戚看见明府老大居然也一身风采的招待客人,问题就冒出来了——
“怎么还在府里呢?这老夫人身子无恙,不该销假回衙门去了?”
“这不是还没着落吗?”
“这当官的最怕这个,家里一有事,空缺可有多少眼睛看着等着要递补上去,你一让出来,那位置就没你的份了。”
“得了得了,今儿个人家喜事呢——”有人看不过,把话题扯开了。
明镜的三朝回门后,明澹去见了明老夫人。
“娘,儿子觉得这两位小姐不错,就请您去帮儿子询问意欲如何,不过,儿子现在没有官职,闲居在家,她们要是还愿意嫁,儿子便娶。”他的条件很简单,坦白告知他现在的处境,女方要是愿意,便结两家之好,若是有所疑虑,也不勉强。
明老夫人没想到大儿这么爽快,怕他又反悔,她立即让官媒去海、夏两家探口风。
夏家老爷是太常寺少卿,正四品的官,掌管宗庙祭祀之事,夏小姐是夏老爷的嫡次女,因为眼光高,一直拖成了大龄姑娘还乏人问津,海家则是普通的书香门第,家里虽有薄产,但是这位海小姐父亲早逝,家中唯有一高龄老母和四个弟弟。
她因着要照顾母亲,为了培植四个弟弟,这一拖,把一个青葱岁月 的小泵娘拖成了乏人问津的老姑娘,只是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海家四子,两人为秀才,两人为举子,乡里交相称赞她的贤德。
丙然,煤婆一去了夏府就碰了一鼻的灰,人家一听说明澹虽有官职,目前却闲居在家,无法复职,很快的拒绝了这门亲事,再去了海家,海家小姐听说明澹是为母侍疾,可明老夫人奇迹似的痊愈了,他却到现在还复官,海小姐没有立刻拒绝,只说要考虑。
明澹一听说结果是这样,他还反过来劝慰明老夫人,“这种事急不来的,没有缘分的话强摘的果子也不甜。”
“你这混球就盼着是这结果是吗?”明老夫人瞪眼,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出人意的,海家四兄弟慎重的联名递了蛄子,求见明澹。
明澹把四兄弟都请到了书房。
不说海家四兄弟被明澹的翩翩气质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待说明来拜访的缘由,居然是替自家姊姊来相看姊夫的。
四兄弟看得出受过良好的教养,身上穿的虽然不是什么锦绣绸缎,只是细致的棉布衣,然而温文尔雅的外表,相谈之下更是言之有物。
四兄弟对明澹的印象也很好,信手拈来的渊博学问,有问必答,甚至知道他们有意更进一步求仕途发展,也不吝指点他们官场上的阴暗和处事诀窍。
当四人不得不离开的时候都觉得时间飞逝,恨不得能再继续和明澹深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