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半个时辰,太后忽然脸色不对,她皱眉招来落枫,低声道:“扶哀家去如厕。”
见状,金霞哎呀一声。“我肚子好痛……”
太后获眉看着她。“你也肚子痛?”
金霞忍着痛意问道:“难道母后也是?”
太后点了点头,这会儿没空说话了,月复痛难忍,连忙让落枫扶着去净房了,金霞也让桃儿扶她到净房。
两人从净房出来没会儿又痛了,两人又连忙到净房去,如此反覆了几次,太后年纪大,吃不消,有些要虚月兑了,脸色惨白的瘫在床上。
金霞见时机到了,便道:“快让太医来瞧瞧!”
太医诊断时,皇上闻讯和皇后一块儿匆匆赶来,皇上一向孝顺,见太后面无血色,还不断冒冷汗,很是焦急。
“怎么回事?是误食了何物,太后为何月复痛不止?”
金霞抢着说道:“皇兄,我和母后一块儿吃了两样甜品,跟着不约而同的肚子疼,想来是那糕点有问题,幸亏我吃得少,否则也会如同母后这般。”
皇上面色铁青。“还不快让人去点心局查!”
金霞忙道:“皇兄,那糕点不是点心局做的,是战郡王妃做的,还余下了一些,恐怕是东西不干净,不如让太医验验?”
“战郡王妃?”皇上蹙眉,也没问为何战郡王妃做的糕点会出现在宫里,径自对太医下令:“验糕点!”
太医去一旁验了之后,很快有了结果。“启禀皇上,两款糕点之中掺了泻药,可能因此导致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月复痛。”
“泻药!”金霞瞪大了眼,惊讶万分。“难道是战郡王妃记仇,以为糕点是我要吃的,所以故意掺了泻药要让我吃点苦头?她怎么可以如此歹毒?亏我一心想与她化解芥蒂,皇兄……您可得给霞儿做主啊!”
皇上蹙眉不语,这结果他也很意外。
太后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道:“不会的,战郡王妃不会那么做,那孩子眼眸澄澈,不会做那种事……”
金霞怒不可遏地道:“母后!事实摆在眼前,您还要为那种人说话吗?”
太后很虚弱,只是一径地道:“皇上,你要查清楚,万不可冤枉了好人……”
金霞嘴角一翘。任凭皇上怎么查,这黑锅覃清菡都背定了,就算覃清菡说她收到的讯息是糕点是要给太后吃的,她绝不可能下药,可当时只有覃清菡和桃儿在场,只要桃儿咬死从来不曾提到太后即可,这么一来就会变成覃清菡知道糕点是她要吃的,她挟怨报复,却一并害到了太后,这件事传出去,从此所有人都会鄙视覃清菡,景飞月也会非休了无良无德的妻子不可……
“孟德海!宣战郡王、郡王妃进宫!”
听见皇上下令,皇后忧心地拢起了眉,她还想让罩清菡成为自己的人来拢络皇上的心,怎么会闹出这么一出?她实在不相信那个举止淡定、态度从容的女子会做出这般蠢事……
皇上宣召的命令到时,覃清菡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猜不到霞光长公主要做啥,但她有心理准备,今天不会平静的过去。
她是还好,心态从容,景飞月却很不好,活像被人倒了八百万的债似的,从接到皇上旨意后便不发一语。
“不会有事的,放心。”覃清菡反过来安慰他。
“怎可无事?”景飞月眼里的光芒慢慢亮起来。“一定要有事。”
没事的话,又岂能治那刁蛮公主的罪?
覃清菡有些意外,这男人隐藏的一面原来是如此强悍?
也是,若他没有刚强的一面,又怎会在年轻气盛时离了家投身军营,又怎能搏到如今的地位?
两人到了偏殿,躬身拜见皇上,起身时,覃清菡不着痕迹的瞥了金霞一眼。
金霞脸上的兴奋藏也藏不住,彷似一个中了彩票的人。
覃清菡,任凭你有一百种说辞也没用,只要我的丫鬟咬定你就行了……
覃清菡飞快的转着脑子,咬定什么?霞光长公主要让桃儿咬定她什么呢?
皇上在覃清菡转动思绪时开口了,“太医由郡王妃做的糕点里验出了泻药,太后也因食用了那糕点月复泻不止,无法下床,霞光长公主食用较少,可亦有月复痛情形,战郡王妃,你有何话说?是否因为糕点是霞光长公主要食用,因此挟怨报复,在糕点之中掺了泻药,欲想给霞光长公主一个教训?”
景飞月寒着脸,皇上的提问本身便满是对霞光长公主的偏坦,已对覃清菡未审先判。
“回皇上,”覃清菡低敛眼睫,不疾不徐地道:“臣妇对长公主只有敬,从未有怨,又何来挟怨报复?臣妇不知这挟怨报复一说是从何而来?何怨之有?”
金霞气急败坏。“你、你气我要把你赶离京城,所以挟怨报复!”
覃清菡声音柔缓,轻轻的叹了口气。“原来长公主是真的有意赶臣妇离京,臣妇还以为是如长公主所言,体恤臣妇不适应京中生活,因此好意要送臣妇回去宜州,看来是臣妇一厢情愿了。”
金霞的脸扭曲了一下。
她着急想要覃清菡找桃儿出来对质,偏生覃清菡像是忘了桃儿存在,竟然不找桃儿为她自己开罪,彷佛打算把这个大闷亏吃了下来,绝口不提桃儿说糕点是太后要吃的,她不可能下药云云。
这个覃清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按牌理出牌?她为什么不说桃儿传话那糕点是太后要吃的?到底为什么?她在打什么主意?
覃清菡发现自己心情挺不错的,看霞光长公主急得面红耳赤真是有趣,这位任性公主是很刁蛮不错,可是智商好像不太高,行为还很幼稚,她像在看小学生耍心机似的,真怕霞光长公主会忍不住大喊你快叫桃儿出来对质!
就在金霞憋到快内伤时,殿外的公公进来禀道:“皇上,黄靖棠黄大人求见。”
皇上颇为意外。“这时候黄卿来做什么?”
那公公道:“黄大人说有要事求见。”
皇上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没多久,覃清菡见到一名温文儒雅的绯袍男子进来,年纪看起来与皇上和景飞月相当。“微臣拜见皇上。”黄靖棠脸上笑着。“微臣撞见了一件不解之事,直觉皇上会有兴趣知道,特地来禀告皇上。”
皇上撇了撇唇。“别拐弯抹角了,直说吧!”
他和黄靖棠自幼相识,私交甚笃,他在东宫时,黄靖棠便是太子府的幕僚,两人撇除君臣关系,可说是同穿一条裤长大的哥儿们,黄靖棠后来又娶了他长姊祥花长公主的二女甯静姝,两人亲上加亲,他登基后自然也重用黄靖棠,甚至赐了他可以随意在宫中行走的令牌。
而黄靖棠和景飞月的交情始于一次黄靖棠奉他的命押解粮草到边关,行至边关却遇到流寇,当时黄靖棠身受重伤,所有马匹都被砍死或者惊逃四窜,不见踪影,是景飞月背着黄靖棠奔了两个时辰求医,才让黄靖棠保住一命。
从此他们便成了莫逆之交,他有时觉得他们的交情好像超越了他,他还有些吃味,谁让他成了一国之君,不能再与黄靖棠去放纵玩乐、把酒言欢,不过也因为景飞月是黄靖棠信任之人,他也对景飞月多看重了几分。
所以,黄靖棠会在这时间点无缘无故的进宫来,八成和景飞月有关,他们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而且和这次的糕点事件有关联。
“皇上圣明,微臣便直说了。”黄靖棠忽然敛起了笑,正色道:“微臣今日造访战郡王府时,见到一位面熟的姑娘提着食盒由战郡王府出来,微臣认出是霞光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桃儿,一时兴起,便尾随其后入宫,见到桃儿回到含怡宫,将食盒交给霞光长公主,有个嬷嬷将食盒里的点心逐一拿出,又逐一加入了粉末,再将点心放回食盒里,由个宫女提着,跟在霞光长公主后头进了锦华宫。”
景飞月的脸色沉下来。
皇上心里明镜一般,说是一时兴起云云,自然没那么简单,肯定是景飞月查觉有异,让黄靖棠出手,黄靖棠入了宫,又派人潜进了含恰爆,这才有了他方才说的这些。
覃清菡听到这里也明白了霞光长公主要使的是什么诡计,她很惊讶霞光长公主为了陷害她,竟然连太后也敢拖下水,简直胆大包天,也可以说被宠坏了,幼稚又无法无天,若是一个不小心,太后有了差池,后果她能承担吗?
不,她忽然打了个冷颤,这才后怕了起来。
若太后有个差池,而又没有景飞月的先见之明,派人跟纵,那么害死太后的罪名就会落在她头上,到时不是将她赶离京城那么简单,而是问斩……
她不由得看向了景飞月,他正凝视着她,她看到了他的心声——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因为我不会让它发生。
“大胆!”皇上蓦地一拍扶手,他怒瞪着金霞。“是朕平时太宠你了,你这是想将朕愚弄于股掌之上?”
见皇上动怒,金霞吓得不轻,眼泪自动地一串串落下来。“冤枉啊,皇兄,霞儿是冤枉的,皇兄要查明真相,还霞儿一个清白……”
“住口!”皇上更怒。“你当朕是昏君不成?”
金霞犹不死心,抽泣道:“可是霞儿……霞儿真的跟此事无关……霞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知糕点里掺着泻药还让母后吃……”
皇上完全不想再听下去,怒道:“来人!把霞光长公主押回含怡宫,禁足一个月!也不许任何人上含怡宫看长公主!”
金霞的泪珠还挂在眼睫之上,她愕然地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皇上会如此对她,但瞥见皇上黑沉的面孔,她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让人押下去了。
一时之间,偏殿里落针可闻,只听到各人的呼吸声。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先是狠狠瞪了黄靖棠一眼才道:“长公主管教不严,让卿等看笑话了。”
下首三人都不敢接话,做臣子的人,哪里敢说天子有罪,有错也一定是臣子的错,皇上今日让霞光长公主闹了个没脸,肯定很怒。
“都退下吧!”皇上蹙眉揉了揉太阳穴,神情有些疲惫。“等长公主禁足期满,朕自会让她为今日之事向战郡王妃赔罪。”
众人心知肚明,今日这惩罚算轻的,太后受累遭了罪,换做是别人,皇上不会如此揭过。
“臣等告退。”黄靖棠见好就收,示意景飞月、覃清菡跟他一块儿走。
他看皇上脸色就知道皇上此时迁怒到了他身上,怪他事先得知却不先知会一声,让他堂堂天子宣了战郡王夫妻进宫问责,却是让自己龙颜扫地。
唉,他这不是不得已的吗?皇上偏坦霞光长公主人人知道,若他不出此下策,怕是皇上也不会对霞光长公主下狠心,而他也认为,霞光长公主幼稚的行为需要好好约束才行,再放纵下去,谁娶到谁倒大霉啊。
三人出了偏殿,黄靖棠摇了摇头,开口道:“你看到皇上的眼神没有?几乎要吞了我。”他叹息。“不惜被皇上记上也要帮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景飞月看了他一眼。“你想我以身相许吗?”
覃清菡很是惊讶,想不到平日不苟言笑的景飞月会说这样的笑话,难道他是冷面笑匠?
“你想的美啊,对我以身相许。”黄靖棠神清气爽的对覃清菡说道:“听闻郡王妃做糕点的手艺非凡,内子称赞不已,若是能品尝到郡王妃做的糕点,那么今日便值了。”
覃清菡没想到黄靖棠会提出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要求,她浅浅一笑。“小事一桩,比起大人今日的鼎力相助,做几样糕点根本不算什么,明日我便派人将糕点送到府上,请大人品尝,也好给我些意见。”
黄靖棠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郡王妃到京里来,我可就放心了,否则飞月孤家寡人一个,又不肯让女人靠近,每逢佳节,倍是凄凉。”
景飞月蹙眉。“好了,你对她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黄靖棠又笑眯眯地径自说道:“郡王妃不必担心,飞月他洁身自好,素来不涉及烟花柳巷之地,对女人毫无兴趣,我甚至都要怀疑他有断袖之癖了。”
三人到了停放马车之地,景飞月示意黄靖棠的小厮将马车门打开,他推着黄靖棠。“你快上车吧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终于送走了黄靖棠,郡王府的马车也在一旁候着。
覃清菡看着云朵高高的晴空,太阳居然没出来露脸,可不就是一个散步的好天气吗?覃清菡朝景飞月浅浅一笑。“反正也不远,咱们走回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