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才回到公寓,替自己冲了杯热腾腾,如丝绸般香滑甜美的面茶,就听到了对讲机铃声大作。
她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墙面上的时钟,直指十点半……这么晚了会是谁?等等,唯二会在这么晚上门的,除了阿May就是陈定了。
“哪位?”她按下对讲机,谨慎地问。
“帮我开门。”彼端传来低沉含笑的男声。
她心一跳,眉头打结。“定先生,这么晚了,不方便——”
“要我在楼下大喊你的名字吗?”
“你……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赖?”她登时气结。
“不能。”他轻笑。“温宜,我饿了。”
这家伙……这家伙……
温宜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给气的——但是又不能坐视他的威胁不管,毕竟在确定要搬回新竹前,她还是得在这间公寓落脚,实在不想第二度被不同的房东赶出去。
“你吃饱了就走!”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最后恨恨咬牙撂下话。
“一言为定。”他笑声愉悦。
虽然她被他笑得有点没底,总觉得这个人狡诈又厚脸皮,如果吃饱不走,自己还真拿他没办法……温宜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只被黄鼠狼堵在洞穴口的兔子,进退不得也逃月兑不掉。
可恶!
在这一瞬间,搬回新竹的念头越发强烈肯定了。
等她真的连人带店打包回新竹,就不信他大老关还有那么好的兴致,千里迢迢杀到新竹找她讨消夜吃。
一想到这儿,她不禁开心了起来——来啊来啊,我可不是乖乖原地就范的呆子,打不赢难道我还跑不掉吗?
陈定上楼来,大门甫开,就看到她清秀雪白脸蛋上来不及掩饰的得意傻笑,他心底蓦然一动,冲动地想要伸手过去捧住她的脸庞,低下头去紧紧覆盖捕捉住她那朵傻兮兮的可爱笑容。
可他还是忍住了。
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否则逼急了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好香,你做了什么?”他不请自进地迈开长腿,大手模模她的头,而后迅速越过清瘦的她就登堂入室,大剌剌地往双人小沙发上一瘫。“我也要,啊,真的快饿死了。”
温宜刚刚感觉到他温暖大手宠溺(?)地模自己头的异样滋味,还来不及抗议就听到他后面那句话,顿时好想翻白眼。
他一个身价百亿以上的大老板只差龙肝凤胆吃不到,其他什么没吃过?现在跑来跟她抢传统庶民小吃的面茶……对得起他的身家吗?
尽避嘴巴里暗暗嘀咕月复诽,她还是打开密封玻璃罐,舀了两大匙自己炒制的面茶粉进马克杯里,在冲热水的时候不禁一顿——他喜欢喝淡一点还是浓一点?
啊,随便啦,他又不是她的客人,她何必管他的口味?
温宜却没有发觉自己还是选择调了介于浓淡之间的口感……拜已然习惯为他人着想的性格所赐。
她递了大马克杯过去,原是要放在桌面上,他修长的大手却已经半路拦截,甚至不着痕迹地碰触到她的手……
温宜本能一缩,略感慌乱地后退了一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陈定对她笑得好不性感愉快,又有种终于捉弄到了小泵娘的促狭喜悦感。
“谢谢。”
“不、客、气。”她话从齿缝中迸出。
他手握成拳,抵在嘴角,肩头可疑地抖动着……以为她没听到他在笑吗?
——笑屁啊?
温宜又气又无奈,开始后悔起自己刚才为什么就一时鬼迷了心窍,以为这个祸害放进门来就不会在楼下闹事了?
她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喝完了你就回去吧。”她面色不善。
他啜饮了口散发着浓浓香甜滑腻滋味的面茶,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反而低笑问道:“这也是你自己做的?怎么做的?”
她忍了又忍,本来不想回答,可是他那双深邃黑眸坚定执着地紧紧盯着自己,盯到她浑身不自在起来,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点没礼貌……温宜,你真是没救了。
她只得胡乱打发了几句。“这个很简单,用中火把面粉炒到咖啡色,加点赤砂糖趁着余热翻炒均匀,放凉了就能装罐,想喝的时候舀几匙调热开水就行,如果喜欢坚果的味道,也可以烤熟一些坚果打碎了加进去,比冲速食即溶品好太多了。”
温宜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总最爱看女乃女乃在大灶前翻炒面茶,白色的面粉在柴火大锅的烘焙下逐渐变成美丽的咖啡色,朴素又浓郁的香味散发开来,赤砂糖加入后,又多了丝甜甜的香气。
早年庶民生活困苦,她家还称不上小康,所以自家炒的面茶除了面粉和糖之外,连油和芝麻也不放,可就是这样最纯粹简单的面茶香,成为了她童年中最温暖喜悦的印象之一。
“我喜欢这个,”他又连连喝了两口,觉得面茶滑入胸月复后,连胃都暖和得舒服熨贴起来,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噙着微笑。“你帮我炒两罐……不对,五罐吧。”
他家两个老爷子应该也会很爱这一味。
陈定身为陈家嫡系的独孙,除却是陈老爷子的心尖子外,还是他外祖父金大老板唯一的亲孙,向来备受两家老人宠爱倚重。
金家当年以珊瑚和养殖珍珠起家,后来事业版图遍及缅甸和哥伦比亚,坐拥七座宝石和翡翠矿山,如今已然是全亚洲最大,也是全球排行前三名的珠宝王国。
可是金家老爷子身家千亿,平常在家里还是习惯吃地瓜稀饭配酱瓜和花生米,中晚餐最多煎条白带鱼或蒸一碟子豆鼓蚵仔和炖豆腐。
金老爷子才不来那套“先来碗鱼翅燕窝漱漱口”什么的,他老人家骨子里还是那个十六岁就上渔船拼搏未来的小伙子,最传统朴素,才是他念念不忘的,根的味道。
“我家面茶不外卖……”温宜戒备地看着他,总觉得被他异样发光的眼神盯得浑身越来越毛。
“有好处的。”他瞅着她笑,懒洋洋地道。
“我不要好处。”她只要他离自己远远的,还给她风平浪静的平凡生活就好。
他看着面前这个明明是个软和性子,可固执起来比谁都还要坚定决绝的女人,有时候真想抓住她肩膀猛摇,可更想紧紧将她揽入怀里,好好地搓抱揉捏一顿。
“你就这么怕我把你卖掉?”他挑眉,最终还是对她没脾气地笑了。
她攒着眉心,脸上犹豫挣扎了好半天,最后才迟疑地开口:“你……饱了吗?”
“你开玩笑,一杯面茶只是塞牙缝好吗?”他好气又好笑,索性四肢大张地瘫在沙发上,一副“老子今天没吃撑就不走了”的大爷样。“我要吃真正的消夜。”
“吃完你就走吗?”她觉得甚是心累——这种家有熊孩子的感觉真是糟心透了。
“不然你要留我住下来吗?”他魅眼微眨,慵懒得仿佛勾引般浅笑。
“做梦呢你。”她气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后来温宜横剖了一条胖呼呼的大茄子,上头撒满了切碎的金华火腿末和少许番茄酱,最后铺上厚厚的起司,送进烤箱十五分达就搞定。
“吃完就走。”她不给好脸色。
可惜她绷着脸的模样看在陈定眼中,一点杀伤力也无,反而有种小女孩赌气的憨态,分外有趣。
“吃饱我自然会走。”他笑咪咪点头,举起刀叉迫不及待大快朵颐起来,不忘问:“没有汤吗?”
——刚刚她的面茶是灌到黑洞里面了吗?
温宜满肚子火气,但是本着赶紧喂完赶紧撵人的心态,她还是回到流理台前面,削了两条玉米粒下来,切碎洋葱和大蒜,用少许女乃油和橄榄油爆香,翻炒后注入清水滚沸,撒点盐巴和鲜女乃,起锅后用食物搅拌器打成了柔滑的玉米浓汤,最后端过去“甩”到他桌前。
“温宜。”
“干嘛?”
“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我女朋友?”陈定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突然严肃正经得令她心没来由一震。
她保持安全距离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闻言皱了皱眉。“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你不答应,是怕我会是个不能给你安全感的公子吗?”
温宜本来想回他——您不是“会是个公子”,因为您“已经是个公子”了。
但转念一想,不管他花不花,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三五年内,我没打算再谈恋爱或结婚。”她心平气和地道。
“谈恋爱的感觉很美好,难道你不想放开一切顾忌与防备,只管好好享受深深被宠溺呵护一场的滋味吗?”他的嗓音在午夜分外能蛊惑人心。
但温宜早已过了容易被美丽假象欺骗的年纪了,其实当年她爱上的莫谨怀,又何尝不是自己内心投射渴望出来的幻影?
——每个女孩都梦想过,终其一生,定然会有个白马或黑马王子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他高大俊美,或善良可靠,他会爱我、珍惜我就如同我爱他、珍惜他一样。
——有风雨到来,他会为我遮风避雨,有伤心痛苦,他会将我拥入怀里,成为我毕生身与心的坚强依靠。
可是她后来才知道,如果所托非人,这一切幸福与甜蜜终究会成为回过头来狠狠甩自己一巴掌的冰冷残酷现实。
当时爱得有多深,后来伤得就有多重。
温宜相信世上仍有“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夫妻,但她再不愿拿自己一生的悲喜去赌一个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包何况,陈定全身上下就没有一颗细胞拥有“良人”基因,她除非脑子淹大水,否则怎么会投身进一个注定元气大伤、身心倶败的游戏里?
她老了,已经玩不动了。
尽避眼前这个雄性气势浑厚强大、浓烈到令人无法忽视的男人,谈吐风采举止投足间,总是能轻易撩动着她身为女人生物本能的羞涩、忐忑、闪躲与不安……
可是他对温宜来说,就是只高雅精致稀有到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甚或是一头美丽危险诱人致命的老虎……她会受到吸引也是人类正常反应。
但她内心十分清楚,前者她买不起,单欣赏看两眼就好,后者她惹不起,躲远点才是上策。
“定先生,”她笑笑,温柔的眉眼间有着一抹皎洁而坚定的微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他深深凝视着她,良久良久……
“温宜,你会是我的。”他语气深沉而霸气,一字一字道。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她虽然有点失望,却也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打消他的念头。
对于陈定这样的男人来说,但凡感兴趣的人或东西,只看他想不想猎取,并不存在对手愿不愿意臣服的问题。
温宜无奈之余,也开始在考虑,也许她是不是应该反向思考,对于男人来说,得到手了以后就没什么好稀罕的了,所以她为了一劳永逸,应该干脆答应他,然后静心等待他厌倦丢开的一天吗?
可是……凭什么啊?
她思及此,有点不爽地甩了甩头,霍地站起来,“定先生,你吃完了,走吧。”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他有一瞬间的怔楞,待回过神来后,哭笑不得。
陈定后来还是有鉴于确实夜深了,她忙了一整天也该好好休息,况且依她的性子,明天依然会早起去开店,所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慢吞吞起身,慢吞吞地蹭出了门……
真不明白她为什么选择辛辛苦苦的煮粥卖粥,赚那么丁点蝇头小利,也不愿意做他的女人,过上人上人的富贵生活?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班。”他站在门外,低头对她浅笑道。
回答陈定的是大门“砰”的关上。
“真是太有种了……”他高挺的鼻尖险些被甩中,连忙后退了两步,模模鼻子嘀咕。
他陈定看中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
第二天,温宜活像做贼似的,清晨五点半就下楼,可刚关上公寓一楼铁门,还未转过身来四下张望时,就感觉到一件温暖的大衣落在自己肩膀上,她吓了一大跳,猛然回身抬头——
“早。”陈定神清气爽地对着她笑,黑眸里闪烁着一丝狡猾。“以为早起就能逃得掉我的接送吗?”
她觉得眼前有点发黑,定了定神,脸蛋绷得紧紧的。“定先生,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这家伙该不会昨晚就守在她家楼下吧?不对,他有换衣服,而且看起来神采飞扬到全身都会发光似的……相较之下,她的黑眼圈实在像是铁打的。
“我精力充沛,”他似笑非笑,眼神似会勾魂。“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体力有、多、旺、盛、了。”
她低头匆匆疾走,努力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脸红……不不不要脸!
他三两个大步就追上了她,在她身侧亦步亦趋紧紧跟随着,笑容灿烂。“我车在另一边。”
“我没有答应要让你接送。”她头痛至极,恶声恶气地道。
“你是要自己上车还是我抱着你上车?”他挑眉笑问。
温宜脚步一顿,不由想到那天被他轻而易举就扛上跑车……气愤又无奈,她揉着眉心,抬头认真严肃地道:“定先生,你真的没有别的事好做了吗?你这样每天游手好闲调戏妇女,盛焰集团放着不会倒吗?”
“我花钱请那么多主管和员工,就是为了让我自己可以不用做牛做马。”他对她性感又顽皮地眨了眨眼睛。“阿宜,你也应该试试的,人生除了工作还有其他好玩的事情,别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真的当『阿姨』了。”
“不要叫我阿宜!”她又炸毛了。
“也对,”他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叫你『阿姨”或『小姨”听来都太奇怪,可也不能叫你阿温或小温吧?感觉像在叫我家司机……”
“请叫我温小姐。”她眼角微微抽动。“因为我们真的没有熟到那种地步。”
“这话好伤我的心,”他一手捂着强壮的胸膛,故作震惊状。“你会随便晚上请男人到家里吃消夜的吗?”
“那不是你自己——”等等,她干嘛被他带进沟里去,还跟他在这边抬起杠来啊?
“温宜,乖,上车。”他眼神温柔,对着她抿着唇笑。
她心脏忽然怦怦乱跳了起来,忙迅速回神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再忍他几天……再几天……
她今天马上就关店,收拾回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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