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想来不过人海茫茫中匆匆一面,便缘尽了吧?但鞠清子倒是心怀喜悦,做了一件好事,见到了这么俊美的人,今日,的确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对了,她到底是来这儿干什么来着?哦,邂逅雅侯爷……彷佛,她早把这目的抛到九霄云外了。
雅侯爷那“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呼估计名不副实,眼前的男子俊美无比,应该不会比雅侯爷差到哪里去吧?
秋月的相公说,雅侯爷乘坐的马车上悬挂着一盏彩色的琉璃灯,因为每当趁着夜色回府的时候,他喜欢看到路面被照得流光溢彩的,所以,她该先仔细观察这附近的马车?
“姑娘,我并非说说而已。”那男子见她在恍神,以为她有所疑虑,又道:“你将来若遇到难处,只须到西仁街来找我就成。”
鞠清子回过神来,问:“公子家住在西仁街,敢问是哪一家呢?”
他却笑了,“西仁街只有一户,便是我家。看来姑娘对京中情形不是太熟悉啊,怎么,刚从外地来的?”
“西仁街?!原来……是雅侯爷!”小贩先一步领悟过来,顿时大叫,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诚惶诚恐道:“小的拜见雅侯爷,侯爷恕罪……这银子小的万万不敢多拿,请侯爷收回!”
雅侯……他、他就是雅侯奚浚远?鞠清子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僵了,如作梦一般分不清现实或幻境,只瞠着目,整个人如遭雷击似的,双肩不断颤抖着……
“给郡主请安。”
依旧是这间暖阁,依旧是懒洋洋的午后,屋里熏着兰花香,不过这一次高兰郡主却正襟危坐,彷佛在早早等待鞠清子的到来。
这一次,并无姑母的陪伴,鞠清子由董嬷嬷引着只身来此,而高兰郡主也屏退了左右,只留下秋月和董嬷嬷在场。
秋月见了鞠清子,亦是微微一拜。
“你可算来了。”高兰郡主开口道:“总是推三阻四的,本郡主还当你不会来了。”
“此事重大,民女也得好好斟酌,否则误导了郡主,岂不是罪过?”鞠清子垂眸道。
斑兰郡主不再与她拐弯抹角,“我都听秋月说了,你教她的那些法子甚是管用,如今她与她家相公已不大争吵了。”
“多亏了鞠家娘子。”秋月连忙道:“鞠娘子,郡主这里的为难事,还望你再帮帮忙。”
鞠清子道:“这几天我也打听了一二,想多了解些雅侯爷的为人,如此才能更好地为郡主解决疑难。”
“哦?”高兰郡主不由紧张地追问道:“打听得如何?他到底为人怎样,可曾到烟花柳巷寻欢作乐?”
“这个……京城中的贵公子多少都出入过这些烟花之地吧?”鞠清子不由笑了,“这倒不足以品鉴为人。”
“这还不重要?”高兰郡主扬声道:“他若是个登徒子,本郡主何必稀罕他?”
“京城的风气如此,有时候只是为了应酬,郡主不必太过介怀。”鞠清子转而说起正事,“民女那日倒是在古玩街上巧遇了雅侯爷。”
“哦?”高兰郡主不由一惊,秋月和董嬷嬷也甚是诧异。
“怎么会这么巧?”董嬷嬷道:“鞠娘子,你可瞧清了,真是咱们未来的郡马爷?”
“不只遇见了,民女还斗胆跟雅侯爷说了几句话。”鞠清子如实道。
“你们说什么了?”高兰郡主几乎急得要站起来,“你没对他提起我吧?”
“民女哪会坏郡主的事呢?”鞠清子解释道:“不过想见识一下侯爷的为人罢了。”
“那么你觉得他的人如何?”高兰郡主狐疑地瞧着她,“讲两三句话,就能断定?”
“当时侯爷看中了货摊上的东西,也不论这货物是否已售出便硬要买下来,”鞠清子回忆道:“脾气甚是霸道。”
董嬷嬷从旁道:“侯爷嘛,又是皇后娘娘的表外甥,这脾气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侯爷最后还是付了双倍的银子,好声好气与那货摊上的人商量……”鞠清子继续道:“彷佛,也是个懂礼数、与人为善的人。”
“对啊,他从小就嘴甜。”高兰郡主吁了一口气道:“宫里人人都喜欢他,就因为他懂得讨好人。”
“又霸道,又懂得甜言蜜语……”鞠清子道:“既是老虎,又是鸡。”
“什么老虎和鸡?”四周诸人皆是一愣。
“回禀郡主,民女把男人通常分为三类,棒子、老虎、鸡。”鞠清子用手比划几下,又问:“郡主可玩过棒子、老虎、鸡的游戏?”
“哦……就是猜拳吧?”高兰郡主立刻领悟了。
“位高权重的王孙公子,脾气霸道的,通常是老虎。”鞠清子细细解说,“而懂得甜言蜜语,讨人欢心的,就是鸡。”
“那雅侯爷算哪一种?”高兰郡主疑惑,“彷佛他又像老虎,又像鸡。”
“也许是老虎的外在,鸡的心。”鞠清子答道:“暂时民女还无法确定,要待日后多加打听了。”
“嫁给老虎好?还是嫁给鸡好呢?”高兰郡主忽然问道。
“郡主说到要紧的了,”鞠清子提高声音道:“依民女看,都不好,最好嫁给棒子,因为棒子专情,不易变心。”
“他是棒子吗?”高兰郡主立刻问道。
“若雅侯爷真像棒子一样专情,又像老虎一样用功上进,还像鸡一样懂得人情冷暖,那可不得了,便是天下最完美的男子了。”鞠清子道。
那便是她曾经说过的“异类”了,可惜,这么多年来,她替人分析过成千上万的感情案例,还从来没见过。
“我觉得他肯定是!”高兰郡主眼中泛起无限憧憬,“鞠氏,你继续替我打听,你若想见他,倒也不难,我邀请他到府里来,随你问他便是。”
鞠清子点点头,谢过高兰郡主。呵,这位郡主还真乐观呢,看那满脸天真的模样,倒也有几分可爱。不过,瞧这位郡主的行事作派,既有老虎的嚣张,也有棒子的痴心,就是少了些鸡的能言善道,一般男人是不会喜欢的。
大多数男人喜欢温柔娇媚的女人,哪怕她地位低些,从古到今争着当驸马的男人似乎并不多见,娶一个坏脾气的“老虎”女,除非他自己是一只“鸡”。
纯粹的“老虎”男遇到“老虎”女,大概会打架吧?
“鞠氏,你还没告诉我,除了那天你在我面前劝解秋月的,你后来到底教了她什么方法?”高兰郡主打断了她的沉思,“怎么这些日子,她与她相公相处得如此之好?”
“其实只是劝秋月姊姊改改脾气,”鞠清子微笑道:“想必,郡主与董嬷嬷也劝过许多回了。”
“不过我们劝的她都不听啊。”高兰郡主瞥了秋月一眼,“秋月,你倒说说,怎么我们的话你偏不听,却能听进鞠氏的劝?”
秋月莞尔道:“那日鞠娘子把奴婢拉到后廊下,教了奴婢一番道理,奴婢本来没想通的,听了那番话后竟全都想通了。”
“哦?她说了什么?”董嬷嬷道:“说出来让老身也听听啊,改天说不定能劝劝我家那个儿媳妇。”
“是……怎么说来着?”秋月回忆了片刻,“鞠娘子,我若说得不对,你补充补充。”
“姊姊尽避说。”鞠清子笑道。
秋月清了清嗓子道:“那日鞠娘子对我讲,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愿不愿与她白头偕老,除了看她的长相、家世是否与自己相配之外,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相信她生的孩子是他自己的。”
“孩子?又是孩子——”高兰郡主努了努嘴,“是不是他自己的,到底如何确定?那日鞠氏似乎说过,滴血认亲什么的并不重要。”
“对,”秋月点头道:“男人有一种直觉,彷佛天生就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而相比那些验证的方法,他们更相信自己的观察。”
斑兰郡主与董嬷嬷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观察……凭什么?”
“说到底,就是要看这个孩子的母亲是否可靠。”秋月道:“女人要做的,就是尽量给男人一种可靠的感觉,比如,善解人意、温柔贤惠,不与别的男人来往密切,时刻表达对丈夫的崇敬与赞美,这些都会给男人可靠的感觉。”
“哦,我懂了!”高兰郡主恍然大悟,“最近你对你家男人这么好,他就觉得你其实是个可靠的女人,所以相信儿子是他亲生,再也不打骂孩子了。”
“其实他从前也没有真的怀疑过儿子不是他亲生。”秋月道:“只是我太跋扈,他心中对我反感,这才连累了孩子。”
“原来如此,”高兰郡主点点头道:“合着我们劝你改改脾气,你不愿听,鞠氏这番大道理一讲下来,你就听了?”
“奴婢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一直也想改,但有时候真的收敛不住。”秋月苦着脸道:“如今每次想发脾气的时候,总会告诉自己,要成为一个可靠的女人,这样想着,自然就变得温婉了。”
“鞠氏,你给秋月的建议真是一针见血,到时也要好好教教我。”高兰郡主忍不住问道:“所谓可靠,除了方才秋月所说的那些之外,还有什么?”
“想来,这还得看雅侯爷的想法吧?”董嬷嬷从旁道:“秋月的相公毕竟是平头百姓,侯爷的要求肯定比一般百姓要高出许多。”
“来日方长。”高兰郡主终于微微一笑,“鞠氏,你慢慢教,本郡主慢慢学,总能学会的,明日我便托父亲进宫求皇上,让雅侯爷多到我们王府走动,安排你跟他见上几面。”
“是。”鞠清子颔首答道。
在心理学上,有一个词叫做Paternity Uncertainty,指的是“亲子不确定性”,简称PU。
男人不像女人,女人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但男人永远没有办法绝对确定。
女人的PU高,容易让男人产生“这个女人的孩子不是我的”的心态,从而不会想对她的后代进行亲职投资。即使在拥有亲子鉴定高科技手段的现代,男性依然拥有这种本能去判断女人,决定是否与之成为终身伴侣,并对其后代的投资。
其实鞠清子教秋月所谓的“可靠”,就是教她如何降低自己的PU。
从前很多人都不明白,鞠倩倩既不是富家千金,也算不上绝世大美女,为何能成为知名上市公司总裁的未婚妻,唯有鞠倩倩自己知道,她在她未婚夫面前,一直保持非常低的PU值,这需要极多的爱、极大的忍耐,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至极。
斑兰郡主未必能学会她从前的那一套,因为郡主地位很高,生得很美貌,就是通常所说的“伴侣价值”很高。而伴侣价值高的人,一般不愿意给别人提供情绪价值,所以都自带高PU值。
懊怎么办呢?这似乎是个难题,然而鞠清子此刻已无路可退,唯有硬着头皮试一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