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朱公子和孟大夫又来了。”舱房里,珊瑚用气音说道。
打从主子给朱夫人开刀,救回朱夫人一命后,朱公子就对主子更加倾慕,眼里爱意四射,而孟大夫则是想拜主子为师,这两个人照三餐来叨扰,令主子不胜其烦。
多儿正在给秦肃儿梳头,闻言笑道:“小姐何不向朱公子言明已是有夫之妇,也好叫朱公子死心。”
秦肃儿挑了批眉。“他不会信。”
多儿眼眸含笑地瞧着镜里的主子。“小姐怎么就这么笃定?”
秦肃儿嘴角翘了翘。“你家五爷当初就是这样啊,我跟他说我是有夫之妇,他说什么都不信,落崖见到我的守宫砂还一惊一昨的嚷嚷着我一定是在骗他。”
多儿抿唇一笑。“婢子开头没给您梳妇人发式就错了。”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两位主子的爱情故事在京城的茶楼之间流传开来,说书先生编成了话本,说得活灵活现,像是一直跟在两人身边偷看似的。
“管他信不信。”珊瑚撇嘴道:“小姐就说自个儿是有夫之妇,不信他还要纠缠,再纠缠就报官去,等他知道小姐是翼亲王妃,定要吓得屁滚尿流。”
听见珊瑚孩子气的话,秦肃儿忍不住笑道:“若他问我夫家何人,我也不能说出是翼亲王府,要叫人知晓翼亲王妃离家出走还得了?若随便说个人家嘛,他派人一查便会戳破,到时他更加不会信我是有夫之妇,更要纠缠。”
润青蹙眉道:“小姐若不想见他们,奴婢便去打发他们走。”
打从主子不跟王爷说声便离开京城,她就一直觉得很不安,如今还招惹了其它男人,要是弄得不好,损及主子的清誉可大可小,旁的不提,若是让王爷知晓,那就一定会变成大事,王爷是个醋坛子,哪里容得下有别的男人倾慕自己的妻子。
“去打发他们走吧。”秦肃儿一整脸色。“幸而咱们明天就到宜州了,下了船,他们也就没辙了。”
珊瑚噘着嘴道:“小姐好心救了朱夫人一命,因为朱公子的追求,被那何丽姿认定了是狐狸精,她和她的丫鬟在船上到处造谣小姐在勾引朱公子,还说小姐抢了她的未婚夫,可天知道,那朱公子根本和她没婚约,还未婚夫哩,真真笑掉人家大牙。”
秦肃儿一笑置之。“反正人救活了,诊金也入袋了,清者自清,其它的闲言闲语,随人去说吧,也不会少块肉。”
秦肃儿从朱夫人那里得到了五百两诊金,原先她订的诊费不过是五十两,可朱夫人执意要她收,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这回大船在颐州城靠岸搬运货物要停留两个时辰,她便叫林晓锋召集了所有人,来到城里最顶尖的酒楼,要了间包厢大大的圆桌足可容纳十五人坐,她叫了二十两一桌的顶级席面给众人打牙祭,众人不拘尊卑,都吃得很欢。
“小姐,咱们这回上宜州城,要待多久?”酒过三巡,林晓锋问道。
秦肃儿素来不喝酒,今天很难得的喝了两杯,闻闻,她把酒杯搁在桌上,叹了口气道:“这里也没外人,我便实话实说吧!”
林晓锋听到这里,有些紧张的看了萧凌雪一眼,随即又对秦肃儿挤出个笑容回道:“什么实话啊小姐?”
秦肃儿慢悠悠的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和王爷因为救厉亲王府世子一事已经闹翻了,王爷许久不理踩我,保不定会休了我,所以我才会先一步离开京城,这回到宜州便是去找出路的,也许……不回京城了。”
林晓锋脸上爬满黑线,勉强笑道:“小姐何出此言,王爷疼爱您是出了名的,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休了您。”
秦肃儿哈了一声。“他不会休了我,那我就休了他,休夫!”
林晓锋顿时吓得心差点蹦出胸口,萧凌雪则是面色铁青,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
原来她离开京城是做了永远不回去的打算,他不过是冷落了她半个月,她就受不了,怎么不想想他从皇上那里承受的压力?当时她执意要救萧子毅,看在皇上眼里是何滋味?那可是要取皇上性命的人,她却说什么都要救,而他忙着肃清厉亲王一党时,她还给他搞这出离家出走,还在这么多下人面前掏心挖肺地吐露真实想法,叫他情何以堪?
林晓锋看了眼萧凌雪那用力到骨节都微微泛白的大手,顿感心惊胆跳,他不知道这向来不按理岀牌的主子又会说岀什么更惊人的话来,赶忙打圆场道:“小姐喝醉了,大伙也吃饱喝足了,咱们还是回船上歇着等开船吧。”
珊瑚撇了撇唇。“只有两杯怎么可能会醉?小姐是借酒装疯,说出心里的话,因为王爷都不理她,不吐不快……”
这回换秦肃儿满脸黑线,她就说珊瑚要多读点书,当主子的面说主子是借酒装疯,这什么跟什么?
润青蹙眉瞪了珊瑚一眼。“我看醉的是你,快闭上你的嘴,仔细祸从口出。”
秦肃儿忽然轻轻一笑。“没关系,我以后不做王妃了,所以说什么都没关系,王妃这头街我不要了,我不希罕,让他休了我,再去娶别人做王妃,就像他说的,形同陌路……”
当日她虽然强作镇定地替萧子毅开刀,可是那无情的四个字,深深插在她心上,至今每回想一次,心就隐隐抽痛着,他怎么能如何能轻易说出这种话来?
林晓锋苦着脸哀求,“我的好小姐,您就别说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叫人误会就不好了。”
萧凌雪蓦地起身,吓了所有人一跳。
林晩锋最是吓得不轻,他胆颤心惊的看着萧凌雪,月兑口道:“您……”随即他连忙改口,“你做什么?”
其它人也都看着阿武,不晓得他这是怎么了。
萧凌雪什么也没说,运自走了出去,还重重甩门,看得众人更是一愣愣的。
“五……阿武。”林晓锋见萧凌雪拂袖而去,他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紧张的对秦儿道:“小的去看看,人生地不熟的,那小子性格火爆,不要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秦肃儿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去吧!”
林晓锋前脚刚出去,珊瑚便奇怪地道:“晓锋也奇怪了,一个下人在抽风罢了,他何必如此在意?我瞧他紧张的样子,倒像要去追主子似的。”
秦肃儿看着房门,觉得珊瑚说的倒也挺有道理的,阿武重重甩门的样子,像是在发泄什么怒气,而林晓锋忙不迭跟出去追人,也确实很不寻常,更不寻常的是,一个粗活小厮,一句话也没说,无缘无故在主子面前起身离席,这太不合情理了。
秦肃儿喝了几杯茶,又吞了一颗自制的醒神丸,脑子比较清楚了。
她得承认她没有酒量,前世她滴酒不沾,今日是因为心里有事才破例喝了两杯酒,虽然分量不多,可毕竟是酒,酒精也确实干扰了她的思考。
没多久,林晓锋便跟萧凌雪一块儿回来了,萧凌雪仍是面罩寒霜。
许是想到自己跑去追人的举动很是唐突,林晓锋嘿嘿一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对秦肃儿解释道:“这小子内急,他没和主子同桌用过膳,竟没想到要向主子禀告一声才能离席,请小姐莫要见怪。”
秦肃儿笑了笑。“没什么,坐下吧,快点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晓锋应了声,赶紧拉着萧凌雪坐下。
秦肃儿不动声色的抬眸,不着痕迹的留意着阿武,片刻之后,她如同被冰水浇了一样,察觉过来。
人的习惯是骗不了人的,而习惯往往是当事人自己不会觉的,比如喝汤喝茶前,不管烫惑不烫,总会先吹一口……
宜州码头,风光宜人,秦儿一行人随众人登舟上岸,幸亏有她调配的晕船药,他们这一大群打从出生都没坐过船的京城乡巴佬才不至于晕船。
她站在码头欣赏一望无际的上百艘商船,心里想着宜州不愧是大云最大的商城,无怪乎倪氏能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不好了,小姐,朱公子来了……”珊瑚紧张的说道,嗓子都有些飘了。
一旁的润青和多儿听了,也受不了地蹙起眉头。
朱含玉带着小厮兴匆匆的跑过来,一副有天大好消息要告诉她的样子。
秦肃儿以为他是特地下船来告别的,想到以后不会再被他纠缠了,便友善的笑了笑,极为潇洒的说道:“朱公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朱含玉笑容满面。“秦大夫,在下特地来说个好消息,在下和家母、孟大夫商量过了,家母开刀之处尚未复元,若是回庆州的路上有个差池,孟大也应付不了,因此我们决定暂时留在宜州,待家母完全康复之后再回庆州。”
秦肃儿一听,脸都歪了,只能勉强堆起笑来。“是吗?可你们人也不少,人生地不熟的,要住哪儿?”
朱含玉不当回事儿地说道:“这问题简单,先找间客栈住下来,再买间宅子便可。”
秦肃儿点了点头,有钱人就是不同,买间宅子说得像买件衣服一样简单,不过他们想要怎样完全不关她的事,她客套地道:“既是如此,那朱公子请便吧!”
朱含玉却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秦大夫,你得告诉我你要落脚何处,若家母不适,才能去找你。”
秦肃儿嫣然一笑,“确切地方我也还不知道,你找城里姓白的大户人家便是,经营的是白家商行。”她不是听不出来朱含玉这是故意找理由,但事关她的病人,自然得注意些,况且……她也不怕他的纠缠,刚好可以气气某个佯装成小厮的人。
“原来是白家商行。”朱含玉极是高兴,“家父和白家商行有生意往来,保不定我此刻上门叨扰,白大爷也会收留,哈哈哈!”说着,他觉得自己挺风趣的,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秦肃儿却完全笑不出来,在心里猛默白眼,这个有钱公子哥儿实在太没有眼力了,大约是个妈宝。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突然到访,这样不太好吧?我看朱公子还是先去找客栈投宿得好,我这便先告辞了。”
林晓翠大声的叫道:“小姐,我看到白家的马车了!”
秦肃儿也很配合地张望。“是吗?在哪儿?”
几个丫鬟合力把秦肃儿簇拥着离开,不再给朱含玉攀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