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你已平安抵达,没事的,没事的。”公子爵露出安抚笑容。小北先是一笑,紧接着露出痛苦表情,“公……公子爷,我……我有点疼……”
“别怕,你很快就会不疼了。”
叶芙蓉湿了眼眶,无助看着垂头丧气的古大夫,她知道若有办法,古大夫早就让小北不疼了。
“公子……爷……接下来……您……您要带大伙儿上哪儿?”小北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公子爵得靠近他嘴边才听得见。
“我会带你们到没有阴谋诡计,没有血腥杀戮的地方。”
“真……好……”小北开心合上眼,以气音微弱道:“那一定……一定是个很……美好……美好的地方……”
最后一个音落下,他的手同时无力垂落,气绝身亡。
鲍子爵察觉小北离去的事实,紧抱着最是崇拜他的小北,他压抑悲伤,结实的身躯却是不住颤抖。
叶芙蓉亲眼见到小北死亡,瞬间说不出话,无法相信那个总是活泼的跟前跟后的小北就这样走了。
不愿接受事实的小南摇晃小北的身躯,大哭,“小北,你快醒醒,早上你不是还在嚷嚷,要告诉公子爷你长高了吗?你快点起来,告诉公子爷,你已经长高又长壮了,快点快点!”
鲍子爵心如刀割看着泪流满面的小南,可怜的小南年幼时即失去双亲,现下又失去孪生哥哥,教他情何以堪。
见小北不理他,小南改抓住鲍子爵的手臂恳求,“公子爷,小北他最是喜欢您,您说的话,他不敢不从,您快些命令他起来,小南求您了。”
“小北他累了,咱们让他好好休息。”
小南拒绝接受,拼命摇头,“不!鲍子爷,我不要小北休息,我要他起来同我吵架。”
“小南……”伤心落泪的叶芙蓉将他拥进怀里。
“芙蓉姊姊,你叫小北起来,你快些叫他。”痛哭失声的小南改求她。
叶芙蓉强迫自己狠下心,哽咽着声,“小北他只能陪咱们走到这儿。”
“我不要啊——”小南放声大哭。
叶芙蓉泪落得更凶了,却不知如何安慰起,她和同样伤心的公子爵四目相对,他们俩胸口皆像插了把刀那般疼着。
迸大夫抹抹眼泪站起来,将神情激动的小南带进怀里,“小南,都是师傅的错,师傅该好好保护小北。”
小南摇头哭喊,“不是师傅,是那些恶人太坏了,明明师傅好心治疗恶人的伤,他一包扎好伤,却恩将仇报,不仅出手抢我们的财物,还杀了小北。”
师徒俩一想到好心救人,却害得阻止恶人行抢的小北命丧黄泉,不禁抱头痛哭。
叶芙蓉难受得心都碎了,古大夫的善念,竟会招来恶意杀戮,这究竟是怎样的世道?
鲍子爵失神怔怔望着小北,小北像是睡着了般,那样平静祥和,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与悲苦。
小北不知道,其实他很高兴小北视他为兄,他心里也是视小北为弟。
小北的死,在他的心刨出个洞来。
三哥死了,父王死了,现下小北也死了,他的心一再被刨挖,已千疮百孔。
接下来他是否还要面对生命中难以承受的冲击?
所有受伤的人都已得到治疗,该填饱的肚皮,也都填饱,可太多的死伤,教所有人心头郁结,他们不是沉默不语,便是试着入睡,养足体力。
已将小北和其它因伤势过重死亡的人埋葬在花园的公子爵面无表情,陷入沉默。
与他一同待在寝室的叶芙蓉、嬗妃和古大夫皆静默不语。
他们全都沐浴饼,洗去满身脏亏及鲜血,但洗不掉蒙上心头的阴霾。
叶芙蓉安静为他处理身上的伤,她的动作温柔且俐落。
迸大夫仍失魂落魄,虽说他是大夫,见过不少死亡,可他一直将小北视如己出,一时间难以平复悲伤。
鲍子爵打破沉默,缓缓开口:“老七在宫中,坦承父王的死与他有关。”
“什么?!他竟敢弑君弑父?!”嬗妃吃惊的扬高声,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
叶芙蓉也没料到公子策会痛下毒手,连自己的父王都不放过,这人的心果然够残够狠。
迸大夫这才回过神,呐呐道:“他可真是心狠手辣,难道不怕遭天谴?”
“他说,杀父王是为报杀父之仇。”公子爵重复老七所说的话。
“他在说什么?什么为报杀父之仇?难不成他的意思是,大王不是他的生父?”嬗妃百思不得其解。
“他正是这个意思。”
嬗妃沉默了一会儿,眉头深锁,摇着头,“真是如此?有可能吗?”
叶芙蓉感到不可思议,“大王真不是七公子的生父?”
迸大夫吃惊的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这真是……真是……”
“母妃如何看此事?”母妃长年待在后宫,或许曾耳闻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嬗妃略微想了想,“当年大王为了王位之争,和其它公子手足相残,其中被大王视为眼中钉的是四公子,当时四公子最宠爱的即是七公子的母妃——嫦妃,为了羞辱惨败的四公子,登基为王的大王将嫦妃强行抢入宫,过了不久,嫦妃便生下七公子。”
“所以老七确实有可能不是父王的子嗣。”
“这种事,嫦妃自个儿最清楚。”
迸大夫摇头,手指点着桌案,“不对,嫦妃进宫后,大王理当会派太医为嫦妃把脉,倘若她进宫前已怀有身孕,大王断然容不下四公子的子嗣出世。”
“倘若有人帮嫦妃瞒过父王呢?王公公也是老七的人,或许宫中还有更多当年效忠四公子的人马未能除尽。”公子爵提出可能性。
“又或者大王迫切想羞辱四公子,便忘了让太医检查嫦妃,以至于嫦妃瞒天过海,欺骗大王多年。”嬗妃猜测其它可能。
迸大夫点点头,“这也不无可能。”
叶芙蓉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在后宫最没有声音的嫦妃竟有此本事。
“嫦妃也够厉害,藏了这一招,替四公子报仇雪很,不知大王驾崩时,是否知晓七公子真正的身世,倘若知晓,定是雷霆震怒痛心疾首。”
对于遭到欺瞒,死于非命的大王,嬗妃说不出心头是啥滋味,虽然之于她,大王给了她富贵荣华,可也是她用身子换来的,说到底她同大王并无多少感情。
“虽然老七取得王印自立为王,但老二和老五可不会平白让老七占去便宜,所以究竟谁胜谁败,还不得而知。”公子爵希望恨之入骨的老七一败涂地,不管是老二或是老五,谁都好,最好砍下老七的脑袋,让老七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爵儿,接下来你做何打算?”
叶芙蓉与古大夫都看着他。
“离了王城,儿臣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变成一介平民百姓,若是有人愿意跟着我,那么就跟儿臣一道离开,若是不愿,就此散去。”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做出决定。
鲍子爵有自知之明,他是几个兄弟里实力最弱的一个,没办法与其它人硬拼,况且他身边已有太多伤亡,他想做的是保全他的人,而非意气用事,使他的人招致杀身之祸。
不管是谁坐上王位,为了永保宝座稳当,定会出手铲除异己,而他就会是那个异己,所以楠国他是不能待了,最迟明日便要起程离开。
“我说了,不论天涯海角,你到哪,我就到哪。”叶芙蓉没有一丝犹豫,不论生或死,她跟定他了。
“就算你不跟本公子走,本公子也会带你走。”公子爵拉过她,霸道宣示。
叶芙蓉被他嚣张的宣告逗出一抹微笑,冲淡不少阴霾。
嬗妃见他们俩情投意合,颇感安慰,她相信不论遇到什么事,他们都能互相扶持,给予彼此力量。
“王城所剩下的唯有悲伤,我和小南也与公子爷一道走。”古大夫也不愿留在尔虐我诈的王城,他只想回归悬壶济世的生活。
“儿子到哪,母亲自然也到哪,你休想有了妻子就撇下母亲。”嬗妃逗着儿子。
此话一出,他们都笑了,气氛较先前更为轻松。
鲍子爵眉眼低敛,想着王城是否都已平静,或是三方仍未分出高下,依旧争个你死我活。
“折腾这么大半天,本宫想先躺一会儿。”明天会如何,谁也不知,嬗妃要趁着有时间,好好养足精神。
“是。”
“我去看看小南,他还在伤心。”古大夫长叹了口气,他们都失去重要的家人,需要相互安慰,渡过悲痛时期。
叶芙蓉送嬗妃与古大夫出去,才回到公子爵身边,她伸指轻抚他紧皱的眉心,“我知道你很伤心。”
鲍子爵用力搂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月复部,低声道:“太多人伤亡,父王虽然与我父子感情不够深厚,可我从不希望他就这样离开,小北年纪还那么小,他该是快快乐乐长大成人,老天却硬生生夺走他的性命,让我再也看不见他长大的模样,还有三哥……三哥他竟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这算什么?!”
“这些事究竟都算什么?!”热泪悄然无声自他的眼角滑落,沾湿她的衣衫,他痛恨人性的贪婪及残酷。
叶芙蓉抚着他的发,跟着伤心落泪,悲怜早逝的小北、痛心三公子和大王的遭遇,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父子、手足相残,身为王族,丁点都没外人以为的美好。
唯独他们俩在时,公子爵才放纵自己陷入悲伤,他无须袒忧她会觉得他不够男子气概,无须担忧她会视他不足以依靠,他可以尽情表露他的情绪,因为她懂他。
他伤心了一会儿,手一拉,让她落坐在他腿上,经过泪水洗涤的双眼,如黑曜石般深镣,“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他那慎重的语气,教她的心不由往上提。
“叶蔷薇死了。”
“蔷薇她……怎么会?”她和蔷薇不和,可也不希望听见不好的消息,“她不是好好待在宫里?”
话方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傻,大王都死在宫闱的阴谋诡计下,宫里早就乱成一团,纵然大王极为宠爱蔷薇,也是保不住她的小命,更有可能的是,正因大王的宠爱,以至于蔷薇枉丢性命。
短短一天,他们面对一条又一条消逝的生命,是何其沉重,可他们也只能咬牙走下去。
靶伤的叶芙蓉与他紧密相拥,感受彼此的温度与存在。
“公子爷!”田泉在门外喊道。
“什么事?”公子爵眸射精光,全身紧绷如弦。
依偶在他怀里的叶芙蓉急忙坐正,紧张的屏气凝神。
“属下发现,有一队人马正朝咱们的方向而来。”被公子爵派去带人守在一里外的田泉发现异样,立即快马加鞭赶来回报。
鲍子爵立即跳起,一把拉开门,冷着声下令,“要所有人都起来,准备迎战!”
田泉双手抱拳,字字有力,“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