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惠雯姊妹也从母亲那里听闻这些事,不的说着财大气粗,仍四处去加京城的大小宴会。
但也不知谁传出来,说倪家大房的嫡长女从江南庄子回来了,一些闺秀开始向她们探听怎么倪府没办宴会将她正式介绍给众人,大家都想知道倪芳菲会不会有承袭她亲娘的调香天赋?能与目前闻名天下沐芳轩的夕颜娘子一较高下?
面对众人的好奇询问,两姊妹都也烦了,也不再外出,她们一点也不想让外人看到倪芳菲。
但她们不外出,却有一张张邀帖来到家里,指名要倪府三位姑娘赴宴,其中有些宴会的主人这一、两年来因倪府的式微早已忽略董惠雯姊妹没再邀请,现在竟然为了倪芳菲主动邀请,两人气啊,觉得凭什么倪芳菲能得到这么多的关注?
这一日,两人睽违多日,再一次来到玉华院,也不让人通报,直接就走进内室。
阳光洒落的屋里,空气中散发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圆桌上,摆着一道道精致糕点,透着香味,勾人食欲。
而她们讨厌的就坐在窗旁,一株兰花亭亭开着衬托出倪芳菲的姣好容貌。
她肤质极好,光滑细腻、白里透红,手腕处戴着一只上好的和田玉镯,耳上戴的是一对圆润光泽的珍珠耳环,头上簪着一支着宝石尽显奢华的发钗,怎么看都优雅贵气。
两人带着妒嫉的双眸,在落到摆放在长桌上那三匹上好的香云纱时,顿时一亮。
“真漂亮的香云纱,大姊姊,这送我们一匹吧。”
“不能。”倪芳菲仍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头也未抬。
“怎么着?大姊姊有这么多,送一匹给妹妹不行吗?”董惠芳口气带上怨怒了。
“大姊姊这么吝啬,传出去对姊姊的闺誉可不好。”董惠雯一边说着一边爱不释手的模着那柔滑的布料。
“闺誉?妹妹们要担心的该是母亲的名誉吧,一个继室对继女不够尽心不说,还容许亲生女儿对她威胁恐吓,要强占她的东西,这事传出去,你们觉得如何?”她抬头看着两人。
董惠雯姊妹脸色铁青,董惠雯更是怒道:“大姊姊气量也太小了,生活如此优渥,分块布算什么,我们是家人啊。”
“两位妹妹打扮得花枝招展日日外出,从未约姊姊,这也是一家人?”
“那是我们体贴你长住庄子,不敢亲近人群,不约是不想让你为难。”
“那我不给妹妹们布匹,是因为你们的气质配不上,不给也是我的体贴,怕你们拿去做衣裳穿出门被讥笑。”
两人顿时火大,异口同声的怒道:“不给就不给,吝啬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讥刺我们!”
“你们只为了几匹布就大动肝火,真是气量狭小,看来是肖母吧。”倪芳菲凉凉的说着。
她早就知道两个继妹刁蛮任性,刻意摆出奢侈的样子就是要让她们看了眼红,让她们去吵小倪氏,让小倪氏日子难过。
这一句话骂了小倪氏母女三人,董惠雯姊妹火冒三丈,但舌战输人,只能狠狠的跺了跺脚,怒气冲冲的往主院去。
主院的丫鬟还没进内室通禀,两姊妹就冲进去了。
“你们这是什么样子?横眉竖目的,让下人看了传出去,外人怎么看你们?”小倪氏绷着张脸怒斥,桌上放的全是厚厚的帐本。
“娘,我们气嘛。”
两人劈哩啪啦的将在玉华院发生的事说了,她们无法不嫉妒啊,她们也感到委屈,明明都是倪家女儿,凭什么她所有的都比她们好。
竟然连她都敢骂!小倪氏第一个想法就是要人去把那丫头喊过来责骂,可是一想到她想学调香的事,她又忍住了。
懊死!她现在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什么都做不得,只是那丫头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争斗的手腕竟然这么高超。
她本就心浮气躁,听两个女儿还气呼呼的在说着要比照倪芳菲院子的待遇,也要厨子,也要买什么绫罗绸缎,顿时火大的说不行。
“娘,不公平,怎么她可以?我们就不行。”董惠雯就是不甘心。
“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全是从庄子载回来的,厨房里的食材及厨娘,没用上我们一分钱。”若非如此,小倪氏早就发难了。
她没料到倪馨在那里有私库,让倪芳菲得以锦衣玉食的长大,她后悔啊,要是知道倪馨留了那么多财富,她早在倪芳菲还是个孩子时就将她接回来,也能早早处理,现在要怎么将那些财产霸占过来?看着桌上的帐本,她眉头都皱了了倪家的银子已愈来愈吃紧。
“娘也可以先给我们。”董惠雯姊妹还在一旁吵闹。
“胡闹!”小倪氏被吵烦了,劈头盖脸的狠狠骂了两人一顿。
董惠雯姊妹被狠骂顿后,对倪芳菲更是恨,太有不去找她碴就出不了一口气的不甘,两人思索一夜,在翌日早膳过后,连袂去了玉华院。
董惠雯一见到倪芳菲壁头就说:“我有一枝发钗不见,那是我去年的生辰礼,价格可不菲,每个院子我都去找过,只剩你这里。”
“妹妹今日忘了吃药。”倪芳菲根本没看她,迳自翻看手里的书。
董惠雯脸鱼大变,“吃什么药?我是说……”
她突然抬头看她,“妹妹得了癔症,发钗不见,就找到我这里?这屋子,我的人日日整理,可没看到不属于我的东西。”
“有没有找了就知道!来人,给我搜。”
来这之前,董惠雯早就打定主意就是耍赖也要闹出事来,她大声一喊,屋外就进来六名嬷嬷、四个丫鬟,十个人就开始搜屋子,东翻西找,就连屏风后方,长桌上的各式香粉也翻动得粉末四飞。
小莲跟海棠在倪芳菲微的眼神制止下,只能任他们撒野,她们以为姑娘是有把握她们搜不到发钗,没想到——
“找到了,被人藏在折叠的衣服里,应该是有人偷了,藏起来的。”一个面带谄媚的婆子急急的走到董惠雯姊妹的面前,手上握着一技镶着红宝石的发钗。
董惠雯接过,拿到倪芳菲面前,“你听到嬷嬷的话了,肯定是你屋里的丫鬟偷了又藏起来的。”
“你说那么多废话干啥,直接说栽赃就好了。”倪芳菲直视着她,脸色平静。
“哼,少废话,有什么样的丫鬟就有什么样的主子,找找看,也许还有什么被偷来。”董惠雯一个眼神扫过去,几个嬷嬷跟丫头又开始四处搜寻,还真的让她们找出好几件首饰。
海棠、小莲都生气了,但倪芳菲没发话,她们只能站着不动。
“看来大姊姊屋里的两个丫头手脚都不干净,我看就直接让牙婆把她们卖了,再给大姊姊买一批新的进来。”
董惠雭看了董惠芳一眼,她再看向另一个嬷嬷,那名嬷嬷马上走出屋外,不久,竟然带着两名会武的小厮进来,笔直往小莲跟海棠走过去。
“谁敢动她们?”倪芳菲走上前,面无表情的道,“日子过得太美好,想找事做也别找到我这来,姊姊我看来脾气好,黑心肝。”
董惠雯姊妹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居然有人自称自己黑心肝?还有,她怎么有得让人会发寒的眼神?
“而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混水模鱼、想趁乱模走我屋里东西的第三只手……”
倪芳菲冷冷的话未说完,海棠已一个箭步过去,从一个下人手里抢回一只上好的宝石珠钗,再往另一个嬷嬷身上一搜,也拿出另一样东西。
海棠脚步流转,从每个丫鬟婆子身上几乎都拿出一件物品,由于她动作太快,她们根本什么也没看到,她说是从她们身上搜出来的,她们也百口莫辩。
董惠雯姊妹怎么都没想到海棠会是个练家子,再看到倪芳菲一副栽赃谁不会的嘲讽笑脸,两人心虚到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
久久,董惠雯好不容易才挤出话,“这些奴才真是胡来,来人!将她们全拖出去打板子。”
“慢着,打板子之前,让她们先将我屋里收拾干净,整理完再到你的院里领板子,还有,家里做的是香料生意,我打算学习品香,暂时,请两位妹妹别来打扰,丑话说在前,就是来了,也不会让你们进屋。”倪芳菲把话说明白了。
其实,董惠雯姊妹进屋时就发现,在那绘了山水的屏风后方,备了一张长桌,桌上放了许多瓶瓶罐罐,那全是各式香料,一旁架上还有许多有关香料或调香的书,桌上右半边还放了文房四宝。
当时,丫鬟婆子忙着搜东西,她们就好奇她想做什么,没想到,竟在学习品香?
姊妹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待回神时,她们已回到映月斋,而那一行跟去的奴仆都没跟上来,显然还留在玉华院在打扫。
董惠芳咬着下唇,看着董惠雯,“二姊姊,你说倪芳菲时而牙尖嘴利,时而得势不饶人,可有时却是一副端庄大气的样子,怎么看就怎么讨厌,但我心里又明白,她在任何场合都会被注视,她有出色容貌,高贵气质,若是再学会品香及调香,这京城还有我们姊妹的立足之地吗?”
董惠雯一向冲动,没有妹妹那么灵活的心思,被妹妹三言两语说得又怒又慌,“你说怎么办?她自来京也没出过门,但看来却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她本来就有胆子拒嫁,而爹对她与我们看似无异,实则愧疚,娘不喜欢她,却也拿她没辙,我们还能怎么对付她?”
对倪芳菲的婚事,两人都很清楚,刘家财富过人,但刘大少爷绝非良人。
董惠芳想了想,向董惠雯悄声说些话,她眼睛一亮,拉着妹妹就往父亲的书房去,两人进去不到半刻钟,董育博就离开书房往玉华院去了。
出乎意料的,小倪氏也在玉华院,里面的奴仆已收拾得差不多,她见到丈夫,也愣了一愣,她随即让奴仆们退出屋外,这才将两个女儿来闹的事说了。
她胳臂倒没往里弯,她想通了,她再跟倪芳菲交恶,婚事更难成,或许这丫头吃软不吃硬,所以,在知道两个女儿刻意找碴栽赃还被人识破后,她就带着人过来收拾兼关心了。
“你两个妹妹是不应该,只是,都是一家人,总不能防家人像防贼,连让她们进屋都不许了。”董育博这话是看着坐在椅上的倪芳菲说的,只是,父女多年的生疏,让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没有不许,只是我想好好专注在书本上,我很孤僻,不喜欢人多。”她平静的说着。
书本?小倪氏这才注意到那长长桌面上摆放的各式香粉罐,当然,还有那翻开来的香料书籍,她心里不舒服,但却笑着说:“你在学这些?怎么自己买书呢,这也太见外,元香斋里多是老师傅,他们身上全是真功夫,我也有心替你问,可是现在坊里活儿太多,一直找不出适当的师傅来教你。”
倪芳菲只是看着她,没说什么,懒得回应。
“呃……对了,”小倪氏看了看丈夫,转了话题,“虽然那婚事说是要退了,但刘大少爷很有诚心,说想与菲儿见个面,或许菲儿会改变想法,毕竟菲儿也十八了,说要学调香,这会儿才在看书,但这没学个三、五年能学会吗?届时,菲儿可真是个老姑娘了。”
董育博想想也是,“你二娘说的对,不过,你怎么想呢?”愧疚太多,他不想逼她做不想做的事。
她怎么想?小倪氏愈好心愈有事,居心叵测啊。
她正视着父亲,“未婚闺女私下与男子相看,这私会一事一旦传出去,闺誉还有吗?怎么二娘连这点事都不知道?”
小倪氏脸色微变,“他到我们家与你相看,又没外人。”
“他不就是外男?”倪芳菲那双清透明亮的黑眸直勾勾的看着她,“二娘总是妹妹们的母亲,行事得顾及女儿的闺誉,贸然将外男请入的念头,还是不要再有的好,若是传出去,外人会将我们家都看轻了”
小倪氏满肚子火气,胸口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这丫头根本在损她,见丈夫竟还赞同的点头,她可不甘心了,“二娘还不是为了你吗?现在在谈的是你的婚事,亏得我这么想方设法,反倒被你怨怪了。”
她哽咽低泣,把身段放低,就是想动之以情。
“二娘与我从前没有相处过半天,毫无感情,如今这么热衷我的氏事,我没有惊喜却有惊吓,如果可以,二娘就将心思放在两个妹妹身上,我怎么瞧都觉得她们比我想出嫁。”她说完,不顾眼前一对瞪眼惊愕的长辈,“菲儿不会说话,因为没有爹娘、没有老师教导,还请见谅。”
小倪氏差点叶血了,这什么话?与翻脸有什么差别?
但令她出乎意料之外,董育博竟然低着头,连话也没吭一声,就往书房去了。
她心中不甘,可也知道倪芳菲对她处处防备,她还是得让她早早嫁出去,才不在家堵心。
不过火气太大,她先去念了两个女儿的不自量力,接下来,一连三天,她天天对董育博吹枕头风,说春暖花开,一家女眷出游踏春,倪芳菲也该出去散散心,别像在庄子里,只有一个人。
倪芳菲这样孤僻,家人间要怎么培养感情?为了她好,不能任由她这样下去。
小倪氏说得在理,说的也都是对倪芳菲的关心与担心,董育博听着也觉得没错,不管这次婚事成不成,倪芳菲总不能永远不嫁,离开家门门,有其它女眷看到了,也许她的机会更多,如果能谈成一桩好婚事,他就算某月某日去见她娘,也能交代了。
于是,一天天的,换他苦口婆心来找倪芳菲谈,说小倪氏对她是多么的用心良苦,再使劲的游说她出门。
但倪芳菲根本不想出去,她也不想跟小倪氏母女培养感情,她们肯定想做什么事,让她不得不嫁,不然,她一直赖在倪家不出,倪家家产要怎么轮到小倪氏的两个女儿?
愚蠢的父亲!难怪大长公主会说,爱情是如何令人盲目,贵为公主的她识人不清,就连聪慧的母亲亦深陷其中,要她在遇见爱情时,眼睛不只要睁大,还得用心眼仔细看。
在她思绪翻飞时,父亲已经开始谈及她的婚事,谈及刘大少爷有多么优秀,是多少闺女眼中的良婿。
看来父亲被小倪氏蒙蔽得很彻底,那她只能自己毁了这桩婚事。
有了这个决定,倪芳菲改口答应一家人一起外出。
得知这个消息,小倪氏积极的安排一些事,董惠雯、董惠芳天天待在一块儿,也在暗中筹划一些事,反而是倪芳菲,日日对着那些香粉、翻阅书籍,像个初学者,认真的辨识记忆各种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