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裕达在万般惊惧之下,再也忍不住的上前挥赶蝶儿,在数次挥赶不走后,他索性将蝶儿全数抓入手中捏死,再忿怒甩地,不一会儿,地上都是蝴蝶残尸。
鲍堂上,一片静悄悄。
曾大少爷害怕的看着父亲,无声的要他救他。
曾裕达绷紧一张老脸,他毕竟是看了太多风浪的老江湖,很快的收敛怒火,直勾勾的看向季睿麟跟叶闳仁,再看向倪芳菲,明知她身后有薄云大长公主,但为了儿子,他也不得不跟她对上。
“老夫有疑问,姑娘是情急之下,将香粉抹在我儿身上?即使沐浴包衣,仍香味持续七天不散,也就是说姑娘是涂在他的身体,而非衣服上?不然,衣服早已换了几套,又怎么能在五日后,仍有香味?请姑娘回答。”他是想作垂死挣扎,这话也确实恶毒。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这回话也太狠了,若是抹在身体上,这女子碰到男人身体,也是失节,日后谈亲事总是不好,但若说抹在衣服上,这衣服五天前肯定换了,这一身衣服又怎么有香味?这就变成她在骗人了。
季睿麟也难掩担心的看着她,这问题怎么答都不对,事关女子闺誉。
海棠更怒也更自责,她双手紧紧握拳,就是她没保护好主子,才引来今天的祸事,“姑娘……”
倪芳菲直视着曾裕达恶劣的目光,哼,她才不在平那些世俗的想法,闺誉损了又如何?
她得当姑子长伴孤灯?还是以死明志?做错事的又不是她,她干么惩罚自己。
她掷地有声的开了口,“没错,曾大少当时全身赤果,我的确是将香粉撒在他身上跟脸上的。
曾裕达目光就像利刃一样的在她身上,“那么姑娘也是赤果的了?”
而四周早已响起一片哗然声。
“找死!”
海棠大为光火,扬起的拳头就要往他身上招呼,但倪芳菲立即制止,再笑看着他,“让曾老爷失望了,你养出来的色胚儿子在伤了我的丫鬟后,要我乖,要我自己把衣服月兑了,他就不伤害我,没想到,我尚未有动作,他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月兑光,还要我看看连他自己低下头都找不着的子孙根。”
此言一出,公掌内外皆是静悄悄,不过一瞬间,就有人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来,接着是更多的憋笑声,也有人开始悄声议论,目光直往曾大少的胯下瞧,没想到他长得人高马大,那话儿尺寸那么小?
曾大少是个骄傲的人,从小养尊处优,让父母长辈捧在手里,再加上家境、相貌在合知县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何曾让人如此嘲笑轻视?
再者,任何一名男子都无法忍受被当念嫌弃自己那话儿的太小,于是,曾大少想也没想的就狂吼而出,“她胡说!当时灯都灭了,少爷怎么可能叫她看我的子孙根。”
“孽障!”曾裕达狂吼而出,他这儿子怎么如此愚蠢,这不是直接把自己定罪了!
曾大少脸色丕变,在意识到自己说出什么时全身虚软的跌坐在地。
四周一阵静悄悄,曾裕达屏息瞪向倪芳菲,脸色阴沉近黑,也是这种眼神,让四周没人敢轻妄动,也不敢出声,只在心里讥笑曾大少原来是个傻子,竟然当堂承认自己就是货真价实的采花贼!
季睿麟看倪芳菲的神情就更为钦佩,多么慧黠的女子,冷静的找出了真相,而且像她敢这么当众大胆的谈论男子子孙根的女子恐也只有她一个。
气氖紧绷,倪芳菲却缓缓的开口,“当时,我谎称香粉为毒粉撒向曾大少爷,他吓得喊人进屋,我则趁势逃出尾外躲了起来,逃过一劫,事情便是如此。”她简略的将所有的事交代完,除了自己以轻功逃月兑一事。
杜县令对上她那双好似在问“你要怎么判”的沉静明眸,猛吞咽口水,他稍早前说的话……真该死,公堂上的话,他能不认帐吗?若是因犯案人不同判决就不同,这不是明晃晃的说他就是跟季睿麟有仇,存心坑他来着?还有,曾大少的罪若轻判,这不是说明他跟曾家有交情?
这事要传出去,肯定弄得满城风雨,若是还远远的传到京城去,他这顶乌纱帽也不用戴了!
思绪百转,他只能颤抖着声音,拍了一下惊堂木,要公堂上的几人后退,仅留倪芳菲跟季睿麟,还有坐在地上的曾大少后,看也不敢看曾裕达一眼,“既然犯人认罪了,当然要判——斩斩……斩……立决,以儆效尤!”
空气凝滞,四周仍是静悄悄,没人敢多说一句话,曾大少瘫软在地,而曾裕达冰刀似的恶毒眼神射向倪芳菲,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就在众人屏气凝神中,怒火万丈的曾裕达也真的这么做了,他一掌推出,朝倪芳菲击去,“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旁听的老百姓吓得惊呼出声,他可是武林中人,现在又是在盛怒下劈出这一掌,那位姑娘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了。
靶觉气势磅礴的掌风扑而来,倪芳菲心一惊,她虽然有不弱的轻功,可是她这一闪,后方还一堆看热闹的百姓,那些人避无可避,又该怎么办?瞬间迟疑,掌风已扑面而来,她猛地闭上眼。
“姑娘!”海棠惊慌的急着闪身过来,但她知道,来不及了。
然而眨眼间一条有力臂膀突然扣住倪芳菲的纤腰往后一揽,一声闷哼陡起,她倏地张开眼睛,错愕的看着曾裕达踉跄倒退,噗地一声,口中吐岀一道血后,跌坐在地。
她眨了眨眼,低头看着她腰间多出的一只厚实的大手,身后靠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他身上的味道,她稍早才闻过,是一种好闻的潋青草味,她吐了口气,回头看他。
“冒犯姑娘了。”季睿麟放开她,再退后一步。
海棠已急急过来,上下打量她,“姑娘有没有事?”
倪芳菲心有悸犹存的摇摇头,海棠松了口气,脸色一正,立即恭恭敬敬的向季睿麟行礼,“多谢大人,若非大人施援手,曾老爷那一掌肯定会伤及小姐的五脏六腑。”
倪芳菲也苍白着脸致谢,捱了那一掌她是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
“该道谢的人是季某,若非姑娘,季某今日也许就交代在这里了。”季睿麟向她点个头,随即看向倒地不起的曾裕达,再声道,“曾老爷是想杀人灭口?只是,公堂外有多少老百姓都听到你的儿子亲口承认他做了婬贼,你杀得光他们?”
曾裕达苍白的脸阴鸷得可怕。
“杜县令,此事我会上呈给太子,毕竟他最得意的左臂右膀差点就折在你的公堂上,连告官的人都要被杀,下手的还是杜县令准许坐在下首的第一富商。”叶闳仁一肚子火。
杜县令脸色也忽白忽红,虽然恨自己的算盘都被破坏了,但也只能告诉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求饶的眼神转向季睿麟。
“有些人就是本官想饶上一命,但自己还是找死,我又何必枉作小人?”
杜县令一整个灰头土脸啊,他清楚叶闳仁在明白的告诉他,他明知季睿麟的身分,却心怀不轨、有意为之的要陷害他,这就是明晃晃的在打太子的脸,这梁子,大家是结了。
但此时又能如何?他总不能再失民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处理,先将几个做伪证的老百姓各打十大板子,再将脸色狰狞扭曲的曾裕达关入牢里,等候发落。
接着,将委顿呆愣的曾大少判个斩立决,但考虑曾裕达对合知县的诸多贡献,什么建庙造桥、施粥穷人等善举,多留三日再行刑,让父子在牢里相聚,这是法外情。
老百姓们满意他的判决,倪芳菲主仆对此也无异议,先行离开。
季睿麟无罪,也要跟着倪芳菲主仆离去,但杜县令却急急上上前额冒冷汪的频频向他抱拳作揖,再三致歉,等他跟叶闳仁步出公堂时,早已不见那对主仆。
季睿麟跟叶闳仁甫回到小院,留守在院里的暗卫即上前拱手禀报,另一批暗卫已将重要证人押送过来。
两人在厅堂坐下,带队的暗卫何进来,拱手行礼,“季大人、叶大人。”
“何平,这里没别人,轻松说话就好,我跟睿麟刚刚才经历一场……”
叶闳仁兴致高昂的要说在公堂上的惊心动魄,但季睿麟马上伸手打住他的话,看着同在太子手下做事的何平,“这一路过来没出什么事吧?”
何平虽然也很好奇叶闳仁口中的事,但事有轻重,他正色道,“启禀大人,没什么事,只是铁若谦知道在劫难逃,多次逮着机会要自尽,为免出事,一路命人喂了蒙汗药。”
“没人发现他是被你们带走的?”他又问。
“手下们按着大人交代,留人在铁府盯着,尚无人发现三殿下在江南的这个大掌柜已经被我们秘密带走了。”何平可骄傲了。
季睿麟点头,铁若谦这好鱼之徒,外室太多,藏娇的金星太多,等到铁府发觉不对时,可能都得几个月后,届时,铁若谦已经被送到京城,严刑拷打问出他牵线贩卖盐引的名单。
“好,你们这一路过来也罢了,通知其它人,今天就好吃好睡,明日一早出发。”
“是。”何平拱手点头,先行退出去。
季睿麟起身,就见叶闳仁蹙眉看着他,“有事?””
“明天就走?你不等个三天?”
“没必要等。”季睿麟明白好友在想什么,杜县令跟曾裕达本想害他,没想到反折了曾家父子,而杜县令又突然来个法外情,这分明是要给曾裕达时间想方设法的抢救儿子,极可能会找人入狱顶斩刑,或是在狱内搞个自尽做做样子,不过无论如何,曾大少爷是无法在合知县生活了。
“你就这样放过杜县令跟曾家父子?”叶闳仁不赞同,今天是有那位脑袋及嗅觉都出色的姑娘相助,不然,他搞不好要替他收尸呢。
“曾裕达跟杜县令原本就得看太子要如何处置,我认为也极有可能按兵不动,太子深知吃几个要棋不见得就能赢整盘棋。至于曾大少爷,若是懂得反省,饶他一命又如何?若是不知改过,老天爷仍会收了他。”
他话声突然顿了一下,拍拍好友的肩膀,“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儿?”
“我还没郑重的向那位姑娘致谢。”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叶闳仁眼睛一亮,“等等,我也要去。”
两人策马前去倪芳菲等人所租赁的宅院,只是一阵奔驰来到院子前,大门已是大开,一名花白头发的老丈正弯着腰在门口扫地。
两人同时翻身下了马背,季睿麟先走上前,“老丈,我想见见住在里面的一位姑娘……”
“啊,你是校尉大人嘛,我有去衙门旁听,那位姑娘聪慧至极,还有那嗅觉,那引蝶的香粉,我啊住在合知县一辈子,没看过那么神奇的事,这可比说书的还要精采。”
老丈兴奋的拉着季睿麟的手说个没完,季睿麟能耐着性子听,走过来的叶闳仁可没有这份耐心,“老丈,你说的我们都知道,你先帮我们去通知那位姑娘,我们要见见她。”
他摇摇头,“见不到了,走了,不走也不行,官司一结束,这里挤满想见她的人,回她那种引蝶的香粉哪儿买的?还有几家衣料行的掌柜也都过来,吵吵闹闹,折腾好一会儿,差点还走不了呢。”
“走去哪儿?”季睿麟追问。
“没说,哪能说啊,万一有人追去怎么办?可是马车就有六、七辆,还有穿着黑色劲装的八名护卫,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了。”老丈如实说着,四下看了看,见没其它人,又低声的说了句,“我好像有听到那些护卫说了要到京城几个字。”
季睿麟眼前一亮,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给老丈,“多谢。”再回身走向马匹,翻身又上了马背。
叶闳仁愣了会儿,快步跑上前,一把拉住他的缰绳,瞪大眼问,“你干什么?真去追啊。”
季睿麟勾起嘴角一笑,“我是要投桃报李,她要回京,我们也要回京,我打算护送她。”
叶闳仁呆住,突地又想到那名呛辣的丫头,那飒爽姿态,在京城中可不多见,他立即爽快点头,“好,就这么说定,回去收拾。”
叶闳仁松开缰绳,走到自己的马匹旁,翻身上了马背。
两人策马再回到小院子,叶闳仁脚步未歇就要去自己的屋子收抬行囊,没想到,季睿麟竟喊住他。
“铁若谦跟罪证的押送就交由你负责,在接近京城时,我们再会合,还有,你们抵达的时间可能比我早,届时,你派暗卫立即捎消息给我,我快马加鞭的追上你们。”
叶闳仁傻眼,指着自己,“我也想去护送,而且,大群人一起走不更好?”
“怎么会好?若是有心人想中间拦劫铁若谦,岂不波及那位姑娘了?我这就不叫报恩,叫恩将仇报了。”季睿麟说得振振有词。
叶闳仁被这话绕得头都晕了,但他很清楚这家伙纯粹想报恩,要说他看上人家姑娘,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铁树开花可是很难的。
季睿麟随即又交代何平等暗卫一些事后,便回到房内简单收拾行囊,另外又挑了古天、司马宽这两名原本就与他更为熟悉的侍卫随行。
季睿麟与古天骑马,司马宽则驾车载行囊物资一起离开合知县,三人速度极快,一个多时后,就看到官道上老丈所提到的长长车队。
叶镖师在听到杂沓的马蹄声渐行渐近时,与几名护卫周抟马头戒备,示意车队继续前行,只是,出乎叶镖师意外的,如风一般策马而至的竟然是一名高大俊美的青年,他身后还有另一名骑士,再后方还有一辆急驶而来的马车。
季睿麟已拉了缰绳停下马儿,看着几名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再看着继续前行的七辆马车,确定就是该名老丈所说的车队。
“这位公子有事?”叶镖师一手抓着缰绳,另一手则握着腰间的长剑,目光看过季睿麟,再看着他身后另一名骑士及驾着马车的车夫。
季睿麟拱手,“在下季睿麟,为金吾校尉,贸然打扰,是想请问你家姑娘……”他目视前方,就见一弯道的坡地上有一座可眺远方的四鱼凉亭,“可愿意在那凉亨小叙,季某想就公堂之事亲自向姑娘致谢。”
季睿麟?不就是大金皇朝的武状元?叶镖师眼睛瞪大,立即面色恭敬的拱手,“校尉大人请稍待,叶元立即去问。”
他飞快的调转马头,策马追上车队,示意车队停下,再策马靠近中间一辆马车,对着车窗说了些话,即回身,策马奔向季睿麟。
一会儿后,季睿麟跟倪芳菲坐在凉亭内,凉亭外约五步远之处,海棠跟小莲好奇的看着两人,但这个距离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内容。
凉亭内,季睿麟月兑上挂着温文的笑容,“季某冒昧,打扰了姑娘的路程,只是在下尚未好好跟姑娘道谢。”
“校尉大人太客气了,因为民女,差点就让您蒙受不白之冤,民女已感内疚,而且,大人也救了民女一命,认真说来,我们该是互不相欠。”她笑说。
季睿麟唇角一扬,“听来似乎有理,只是若无姑娘的聪慧,季某也没有救姑娘的机会,说来姑娘于我的恩情要大一些,还有,姑娘叫我校尉就好,但就不知该怎么称呼姑娘?”
“小女子姓倪,名芳菲。”她浅浅一笑,进一步认识,才觉得他实在直接耿介。
“倪姑娘,我也要回京,我身边只有两个人,武功都高,既是顺路,不如结伴而行,有我们在也可以保护你,算是我对姑娘的谢礼。”
倪芳菲迟疑一下即点头答应,她不敢再赌自己的运气,何况,多了三个免费又有本事的护卫一路相送,何乐而不为?
她请海棠将叶镖师请过来,向他介绍季睿麟及两位侍卫,分别是面容俊秀的古天及肤色较黑五官粗犷的司马宽,他们将跟着车队一起返京。
虽然倪芳菲没有明说,但季睿麟等三人皆是武功高手,叶镖师再想到在合知县出的意外,若不是倪芳菲机智,他们江南第一镖局的招牌也许就被他们弄臭了,所以,他也不敢有意见,笑容满面的欢迎三人加入。
于是,原本就长长的车队,再加入一辆马车,两名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