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房内,她先让他坐下,接着像个小妻子般帮他张罗解酒茶。
她在房里弄了一个小炉子,将水壶装了水后开始烧水,等待时,她顺手整理一下床铺,边说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改良兵器的感想,“以前的手弩关节太多,显得重,又不能连发,射出去的距离也不长,虽然也算是杀器,但是并不太实用,所以我修改了一下,起码射得稳又快,射程也拉长些许,重量轻了点,但毕竟是木头造的……”她说得专心,完全没注意他来到她身后。
彼宗淮觉得自己像是被迷了心窍,眼里只看得儿她,她的说话声传到他耳中全变成娇媚呢喃,让他想要更亲近她一些,然而他却忘了她曾严正提醒过他,千万别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随便靠近她。
他的手才刚搭上她的肩,她马上一扭腰,狠狠给了他一个过肩摔,他先是撞到墙,接着又摔在床上,接连发出两声巨响。
雪静悦出手的瞬间就知道糟糕了,但已经来不及收回动作,她连忙凑到他面前,紧张焦急的问道:“你有没有摔痛哪儿了?”脑袋同时想着大半夜的,她要上哪儿去找大夫,虽然他的武功比她强多了,但他现在喝醉了,可不能以一般情况来处理。
彼宗淮抚着额头,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头晕……”
“会想吐吗?”该不会是脑震荡吧?她坐到床沿,伸手轻抚着他的头,一边轻按一边问:“是这里疼吗?还是这里?”
他是晕眩了一下,但与其说是被她摔的,还不如说是那一转让酒意瞬间上涌,平躺一会儿,不适感也和缓了些,但是看着她这般温柔关心,就像很早以前那样,他是她眼中的唯一,他忽然觉得当个病人似乎也不错。
雪静悦把他整颗头都按过一遍,都没听他说哪里痛,她狐疑地低下头,却见他一脸舒适满足的表情,马上知道自己被他给耍了,她忽地站起来,没好气地骂道:“行啊你!明明就没怎么样,还让我像傻瓜一样在这里按个半天!”说完,她转身就想离开。
彼宗淮一听,马上坐了起来,紧抓住她的衣袖不放。“别走。”
她刚刚有多担心,现在就有多生气,她用力想要扯回衣袖。“放手!我最讨厌骗子了。”
他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没骗你,我、我刚刚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下意识手一使劲,她的衣袖就裂了一个大口子。
“你……不用再解释了!”雪静悦扯回袖子,看着上头破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又瞪了他一眼。
彼宗淮呐呐的说:“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衣裳……”
“算了,你没事就好。”雪静悦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他无碍倒也放心了,刚好这时水煮滚了,她便泡了杯茶给他。“快点把茶喝了,就回自个儿的房里去歇息吧。”
她也没想过衣裳会这么脆弱,这些衣裳她洗过几次,质感不能跟现代的衣料比,就是跟她之前穿的女装也落差很大,本来以为顶多就是穿起来粗糙一点而已,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结实。
看来只能明天拿到街上请人帮忙补补,毕竟她带出来的男装就这几套,冬日里衣裳又不容易干,要是没得替换就麻烦了。
彼宗淮接过茶杯,眼睛却还是盯着她衣袖上的那道裂口,有些讨好的问:“要不……让我看看?”
雪静悦脸色怪异的瞅着他。“你不会是要说你能够补回去吧?”
他回得轻松,“不过是点小事,简单的针线活还行。”
她惊讶的张大嘴巴,当真找来针线,把衣服月兑下来交给他,接着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还算熟练的穿针引线,然后豪迈的来回缝个几针,很快就将衣袖上的那道口子缝补好了。
直到他把衣服塞回她怀里,她的表情仍然惊愕不已。“你你你……你怎么会这个的?”她这个正牌的女人都不会啊!
话说现代人会缝纫的也不多,以前在佣兵团的时候,衣服破了不是不理,就是直接丢掉买新的,所以她在现代活了二十来年,还真的没模过针线这样的玩意儿。
“没什么,之前我也都是自己做的。”顾宗淮本来觉得这没什么好说嘴的,可看到她惊诧的目光时,隐隐有种骄傲的感觉,又忍不住多炫耀一下。“下厨弄个小菜,或是洗衣种菜什么的,我也会一些,都是些小事罢了。”
丙不其然,雪静悦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真是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的标准典范,不,不只如此,凭他高超的武艺,她对他的赞美词还要再补一句,还能打跑流氓啊!
她崇拜的望着他道:“这哪是什么小事,我觉得你比我强多了。”
原身是公主,平常只要出一张嘴就好,对于家事一窍不通是正常的,至于她稍微好一点,如果是在丛林里挖个坑弄点火,把抓来的老鼠青蛙处理一下丢进火里烤,这样的黑暗料理也算是蔚艺的话……
彼宗淮摇头失笑。“你是公主,要会这些活计做什么?”
雪静悦不假思索马上回道,“你是将军,会这些又要做什么?”
这话一出,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可不是一开始就是将军的。
他出身微寒,是皇上一手提拔他,他又不断立下战功,才能在二十五、六岁就升为守关将军,皇上甚至特意封他为异姓王,表示对他的重用,此后也鲜少有人会再提起他的过往。
察觉自己失言,雪静悦很干脆的低头道歉,“抱歉,我……”
彼宗淮望着她,口气平淡的打断道:“我又没说什么,你何必道歉?还是你想到自己以前说过的话,觉得我这个曾经的穷小子能够和公主这样说话,就已经是天大的荣耀?”
她满脸尴尬,心中却对原主的智商感到忧伤。
原主使计让这个男人和她结婚也就算了、两个人冷战也就算了,为什么后来还要自己去找人吵架,然后说出“我堂堂一个公主愿意下嫁给你这样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人,你还能有什么不满”之类的蠢话。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彼宗淮知道她不是存心的,但也不可避免的感到受伤。
“要证明你不是那个意思,还有一个办法。”他定定的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然后拉过她的手,将唇直接落在她的手腕上。
他的唇有点冰冷,落在她温热的肌肤上,让她的身子微微轻颤,他顺着她的手腕慢慢往上,拉开她的窄袖,继续落下细吻,而他饱含深沉的眼眸始终紧锁着她。
雪静悦一开始有些愣神,但是当他放开手,将她扯进怀中,他的吻变得有些狂乱,手也有些焦躁的拉扯着她的衣带时,她终于后知后觉的理解他所说的证明是什么意思。
她连忙用手抵住他的唇,微喘着气,有些急促的说:“我可以认真解释,我之前是有点口不择言,但是在气头上难免会这样,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
雪静悦被他锐利的眸光震慑住,她突然觉得此时的他像是一头急于捕猎的野兽,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藏在那双黑色眼眸之中,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咽了咽口水,气虚地道:“我真的……”
她虽然不介意跟有好感的男人来点亲密接触,但是她可不想为了什么鬼证明,这么轻易的把第一次交出去,而且明明就不是她惹的祸,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样的后果?
“闭嘴!”许是察觉到她有些胆怯,他霸道的再次吻上她的唇,唇舌交缠间,他将她压在床上,不想再听她说话。
证明什么的只是借口,他真正想要的是能够完完整整的拥有她。
比起那些虚无缥渺的承诺,他更相信能够确切抱在怀中的温柔。
他的强势,雪静悦的确难以抵抗,但柔弱承受也绝不是她的性子。
她趁他解她衣裳放开她的时候,双手一圈一绕,直接使出关节技,将他推挡开,然后趁机跳下床,快步来到离他最远的角落,警戒的瞅着他。
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改善,她也不想又搞成这样,但若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上了床,那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彼宗淮从床上坐起身,脸色冷峻的瞪着她,用手背抹去唇角渗出的点点血迹。
他的气场压得雪静悦心头一窒,她下意识想要再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他猛地站起身,一步步朝她逼近,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在她的面前停下,抬手像要抚上她的脸颊,却在一寸距离前停住。“不,你是故意的。”他俯,深邃的双眸冰冷的望着她。“你明白你是故意的,你的那一招打在我的胸口,这里……也告诉我你真正的心意。”
她怔怔的看着他收回手,又退后了一步。
“你怕我。”顾宗淮用的是肯定句。“你觉得我的亲近让你害怕,或者该说你其实说出了真心话,你说的对,就算你爱恋着我,但是你还是看不起我这样出身的人,即使我已经成了一个将军,已经封了王!”他的声音从平淡到高亢,最后甚至是怒吼,“雪静悦,你就承认吧,你看不起我,你的心里没有我。”
雪静悦脸色刷白,却只能保持沉默,她要怎么解释那该死的话根本不是她说的?她又该怎么告诉他,她其实是另外一个时空的魂魄,一个多月后就会离开?
她突然觉得好冷,不是身体的寒冷,而是心寒。
他瞪着她,双手紧握成拳,他恨恨的踢开一张挡路的凳子,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雪静悦抱着双臂,脸色惨白的看着他刚刚站立的位置,晶莹的泪滴无预警的落下,她不断在心里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伤你。
对不起,我只是不小心忘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有期限。
对不起……我居然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