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出一事,萧王只怕会有所警觉吧。”
听到妻子这样说,唐忠信没有否认,狡滑如萧王,当然会警觉了,只不过现在他们并不怕打草惊蛇。
是时候回报萧王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了。
丈夫没有回答,柳悠悠也没有再问。
窗外的光透过窗纱射进来,在唐忠信身上镀了个金色的轮廓,所以,柳悠悠干脆也不看书了,而是单手支颐,垂眸专心地欣赏男人的睡颜。
大哥下手有点儿狠啊,相公原本英俊的脸上青紫交加,比早上擦药的时候感觉更惨,不过能把怒气发泄岀来也好,免得跟萧王一样,牛角尖钻久了就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疯子。
是的,萧王在柳悠悠眼里就是个疯子。
萧王的伤垫情况终于还是泄露了岀来。
那一场大火毁掉了萧王的半张脸,俊美无俦、犹如仙姿的一张脸就只剩下了半边,这可真是报应!
在听到这消息时,唐忠信差点儿当场拍手称快,但想一想,又觉得还不如干脆把萧王烧死呢。
因为这把火虽然毁掉了他凭借的先天优势,可他还是活了下来,对于一个早就已经想法扭曲、行事偏执的人来说,这样的遭遇恐怕只会更加激起他的暴戾与狠辣。
这让唐忠信暗暗警惕了起来,命令手下要看牢了,一定得看牢了萧王,绝对不能再岀什么意外。
一头困兽是疯狂的,破坏力也一定是惊人的。
可是,这样一个在唐忠信看来极度危险的人,暂时却没有办法对他按律制裁,只因萧王之节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皇上也得顾虑悠悠众口,虽然皇棋有查到证据,可那些证据有许多都牵扯到官员后宅,实在也是没办法拿到人前说。
为此,唐忠信暗地里加强了对妻子的保护。毕竟萧王曾经打过他家小悠的主意,谁也不知道他疯起来会不会又找上小悠。
柳悠悠倒是没有怎么担心,她平日深居简出,分家之后更是不出门了,是想要对她下手,机会也是不好找的。
不过时间一天天过去,萧王一直没有异动。
唐忠信跟柳悠悠都不觉得萧王会就此沉寂,倒没放柲警惕,而就在这个时候,柳悠悠收到了相府送来的消息——
必舜华有了身孕,在成亲四个月后,此时会公布喜讯,已经是度过了安胎的头三个月,而关义成夫妇为此邀请一些关系紧密的亲戚朋友一起吃个酒。
这个事实让唐忠信很是羡慕嫉妒恨了一番,对于相府送来的信也有点看不顺眼。
柳悠悠忍不住笑着摇头,阖上撒着金粉的请帖,随手放到了石桌上,“要一起去瞧一瞧吗?”
他不想去,但他还是回答了这么一个字——
“去。”
他心底总有隐隐的不安,他知道那是来自对萧王的忌惮,以及他内心深处害怕失去妻子的担忧。
“看样子,明天不是个好天气啊。”时序已经进入腊月,天气冷得很,现在是傍晩时分,甚至飘起了雪花,唐忠信看着凉亭外的雪,语含深意的说。
柳悠悠站在他的身边,也看着飘雪的天空,语气淡淡地道:“马车要赶慢一点了。”
随着他们成亲已久,已经揪岀内应,夫妻相处情形便从一开始的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慢慢转变成现在的和谐,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大家都只庆幸唐忠信浪子回头了。
这其中当然是不包括关舜华的,她跟柳悠悠灵魂互换过,隐约已经猜到了柳悠悠其实就是外面风传的那个贪欢楼的花魁娘子。
她虽然并不太明白内情,却凊楚地知道这些事不能深究,于是便装糊涂了。
而她也因此不论外面的传言如何说唐忠信他们夫妻感情不好,都不以为然,她一点儿都不怀疑唐三公子对义姊的一片真心,就如同她不怀疑自己对丈夫的爱一样,反倒对于他们这样做戏给外人看,仿佛真的婚后才感情逐渐变好、不让旁人看出端倪而很是佩服。
唐忠信伸手将妻子揽进怀中,顺手替她扰了扰斗篷,口气带了些许的纵容,“你高兴就好。”连拿话哄他一哄都不愿,甚至还故意要气他一气,他真是惯坏了她。
柳悠悠靠进他怀里时,耳语似地说:“明知道不能不去的。”真是幼稚。
唐忠信为之失笑,他当然知道不能不去,就是忍不住苞她撒撒娇罢了,不过可惜她不买帐。
“外面冷,咱们回屋吧。”
“嗯。”
唐忠信拥着她回了屋,掀开珠帘了内室,自己动手帮她解了斗篷搭到一边,然后又搂着她坐到了靠窗的软榻上。
柳悠悠喜欢丈夫身上传来的热度,这样的季节窝在这样阔而安全的怀抱里实在是惬意幸福得很。
唐忠信搂着她半躺在榻上,拿了毯子盖住两个人,然后拿过小几上的书随手翻了翻。
并不是什么诗词赋、四书五经,而是一本可能在文人士子眼里有些低俗的话本小说,小悠喜欢看,时不时就会买新的,他有时便也信手翻上一翻。
没想到今天随手一翻就翻到了好东西,他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看完了还把书凑到妻子眼前,“看看怎么样。”
柳悠悠看了两眼,脸就忍不住有些发红,抬手打了他两下。
那一页上写着男女主角月夜幽会缠绵交欢的情节,描写得十分露骨,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脸发烫,心乱跳。
唐忠信低声愉悦地笑了起来,伸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提了提,然后手顺着她的衣襟探了进去,她同时闭上眼迎向了他俯下来的唇。
就在两个人吻得难分难解,互相到衣衫凌乱,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屋外却传来小苹的声音——
“老爷,有客人登门,管家请您去。”
唐忠信稳了稳心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知道了。”
柳悠悠心中也有些失望,微微抿了唇帮他整理衣服。
唐忠信凑到她耳边轻笑,“我去去就来。”
“哼。”柳信抬头就在他胸前捶了一记,横了他一眼,却很是妖媚。
临走前,唐忠信又伸手模了她的脸一把,才心满意足地出去会客了。
柳悠悠伸手模了模被他模过的地方,笑着摇头,歪到榻上拿了书继续看,当然她跳过了那段让人脸红心跳的描述。
然而庆祝关舜华有喜的宴会当天,气氛却不是很愉快,因为萧王顶着他那半张被烧毁的脸不请自来。
做为当朝王爷、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兄弟,即使关义成身为丞相,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心里再对此人不喜,也只能笑脸相迎。
而萧王的出现让唐忠信心头一跳,提高了警觉。
可是最后还是出事了,出事的不是男客的外院这边,而是内院。
必舜华小产了,萧王侧妃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萧王侧妃一直是个影子一样的存在,在萧王与萧王妃那段情深似海的爱情故事中,萧王侧妃仿佛只是一个龙套。
所以谁也没料到,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忽视的女子,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来。
收到消息的萧王,挟着一身怒气进了相府后院。
看到自家王爷之后,萧王侧妃哭着扑上来诉说自己不是的,可惜,她却没能得到萧王的庇护,而是被他直接一脚踹飞在地。
在萧王侧妃挂着泪水、一脸难以置信看过去时,萧王顺手抽了身边侍卫的腰刀便给了她一刀。
在生命飞速流逝的那转瞬之间,萧王侧妃脑中闪过了许多的东西,有王爷对她的温言细语、王爷对她的疼爱,王爷对王妃只是表面深情,暗地里却给她灌下了绝子汤……
她一直相信王爷其实爱的是自己,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王爷根本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她不过是他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代替她,让关舜华流产,让关家人不好过,大概就是她这枚棋子最后的用处了吧……
萧王侧妃香消玉殒,宴会以血月复结束。
必舜华哭得泪人似的。
送走宾客后,关义成脸色沉郁得几乎快要化成实质滴下来。
而关舜华出事的时候,柳悠悠正陪在关夫人身边,这让她根本没有机会阻止,令她十分懊恼。
一切都是萧王设计好的,毁了面容的萧王再不遮掩自己的暴戾。
一个人突遭萧王这样的际遇,会性情大变大家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萧王的身分让他做岀的事情杀伤力太大,这却是大家无法承受的。
必家人尤其难以承受。
必舜华边哭边自责,如果她足够小心,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张弘毅心头黯然,失去了夫妻两个期盼的小生命,他心中当然也是极度愤怒的,但是他不能埋怨妻子,因为这明显就是个要让他们夫妻失和的圈套,而且妻子现在这样的伤难过,他除了安抚还是安抚。
他不能在失去孩子之后,再让妻子也陷在痛苦之中走不出来。
“怨我,都怨我……”关舜华伏在他怀中痛哭。
“不怪你,不怪你,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华儿,真的不怪你……”
张弘毅只能这样重复地安慰妻子。
必夫人在一旁跟着落泪,柳悠悠默然地陪着,心情也很是复杂。
他们谁都没有料到萧王会丧心病狂至此,他这真的是疯了吧?拿侧妃的一条命换关舜华肚子里孩子的一条命,以血腥堵住悠悠之口,却也让人心生寒意。
这时小荷端着一碗药从屋外进来。
在小荷走近床边,要把托盘朝张弘毅递过去时,柳悠悠注意到她右手异样的举动,疾呼了声“小心”,同时,她也有了行动。
因为她的呼声,张弘毅迟疑了下,匕首擦着张弘毅的左手臂而过,棉袍瞬间传染上了血色,而小荷已经来不及第二刺就已经被柳悠悠阻挡住了攻势。
她当然不可能是小荷,她只是化妆成了小荷的样子罢了,小荷的尸体在花园一角被人找到。
整个相府变得人心惶惶,京兆府很快也有人赶了讨来,展开调查。
必义成和唐忠信心里都十分清楚,只怕最终很可能什么也查不岀来。
刺客明显是一个死士,不成功便成仁,也不可能留下什么线索让他们来找岀幕后指使的元凶祸首,虽然,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幕后黑手是谁。
明知凶手身分却没有确凿证据能让他受到制裁,这真是让人无比恼怒的一件事。
对于义女身负武功一事,关义成并不太惊讶,边关长大的女子,有些功夫傍身是很正常的。
做为关府名义上的大小姐,柳悠悠和丈夫当夜便留宿了下来,帮着伤心过度身体不适的关夫人暂时打理府中事务。
这对一个已经成为当家主母的柳悠悠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今天相府里发生了太多的事,这让她不得不提高了警惕,留了心仔细排查府中之人。
萧王如今这样肆无忌惮地犯案,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刺客的匕首上甚至还抹了毒,为了解毒,关义行不得不入宫冋皇帝借用御医,老御医险险抢回了张弘毅一命,让众人庆幸柳悠悠机警,发觉了不对劲,否则要是晩上一步,刺中要害,那真是神仙地难救。
必舜华小产,卧床;关夫人心疼爱女,本只是些微不适,又得知女婿差点死去,心中更是不安,还是病倒了;张弘毅为救妻负伤,差点儿命丧黄泉。
种种打击让关义成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
柳悠悠于是打算多留几日,照看着这一家子的老弱伤残。
唐忠信没有留下来陪妻子,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必须想办法拿下萧王,不能再允许他这样逍遥法外,惹是生非下去,否则天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