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深夜,寒风刺骨。
即使白天时街上十分热闹,到了这个时候,也极少有路过的行人。
一名蒙面的黑衣人,在此刻徐步穿梭在南城寂静的夜色中。
走了良久,黑衣人终于选定一间看来颇为华丽的府邸,接着轻身一跃便翻墙进入。
“啐,他娘的……”黑衣人如逛大街般在府邸中闲晃,并不时吐出咒骂声。
“明明看起来是大户人家,怎么屋里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黑衣人晃了许久,终于看见一只质地还算不错的花瓶,于是将它当作今晚开工入手的第一项物品。
不过,纵然怀里多了个不小的花瓶,黑衣人依旧不改他毫无顾忌的行事作风,悠哉地往寻常百姓们的住处行进。
又经过一阵严格的筛选,黑衣人挑了一间脏脏旧旧的屋子,翻墙而入,大方的将那只花瓶放在屋里唯一的四方小桌上,然后便轻松的离开,大摇大摆地消失在夜色中。
棒天上午。
“大消息!大消息!”一名中年大汉敲锣打鼓地吆喝着。
“什么大消息?不会是又有人在街上卖身了吧?”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汉感慨地道。
“不,老伯,是那卖酱菜的薛跛子偷了知府大人的传家花瓶,现在知府大人正开堂审讯呢!”
“怎么可能……”
“那个卖酱菜的薛跛子偷东西?打死我也不相信……”
众人议论纷纷,嚷着要到府衙去看看,就连一向对这种事没兴趣的阎濬,也不禁感到好奇,便牵着陆可亲的手一同凑热闹去。
啐,不会这么巧吧?昨晚他挑中的物品正是一只花瓶呢。
虽然他不知道住在那间像牢房一般大小屋子里的,是不是这些人口中所说的薛跛子,但他昨夜的确在那儿闻到各种酸酸臭臭的怪味,那好像真的是他所讨厌的酱菜味。
“阎濬,你怎么了?”
陆可亲瞪着身边双臂环胸,双眼微微看着天上的阎濬。打从听说知府大人要审问犯人后,他的表情就一直是这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青天大老爷问案也有了兴趣?
“阎濬,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想跟大伙凑凑热闹去,看看这个百姓眼里的英雄知府是怎么问案的。”
阎濬低下头,给了杏眸圆睁的陆可亲一记勾魂的笑,并顺手抚了抚她如丝缎般柔细的秀发。
又没个正经!陆可亲睨着一脸痞笑的阎濬,甩开他不安分的手,径自跟着人群往前走。
“哎呀,可亲。”阎濬跨步向前,紧握住她的小手。“前面人多,你可要跟紧了我。”
“你……”她的手明明已经被他扣得死紧了!
不过,突然对这件事充满兴趣的阎濬实在很可疑,她若不跟着他去瞧瞧,不知他又想打什么坏主意了?
陆可亲假装没看见周遭诸多好奇的眼神,认命的任由阎濬大方牵着她的手,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们来到衙门外。
“薛跛子,如今人证、物证倶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充满威严的问话声从公堂上传来。
虽然看热闹的群众很多,但是阎濬只是稍稍谄媚地朝他们眨几个眼,人群竟自动自发的让出了位置,让他能清楚的看见里边的情形。
“呜呜……大人啊,小人是冤枉的呀!”薛跛子哭诉着。
“冤枉?你是说本官冤枉你?好,那么本官问你,本官这只摆在府中的传家花瓶,为何会在你薛跛子的住处?薛跛子,今日你不从实招来,休怪本官严办。”
“大人,小人真的是冤枉的啊!呜呜……”薛跛子实在是欲哭无泪。他一早醒来,就发现那只花瓶立在他家桌上,而且还正巧被隔壁来买酱菜的武三郎撞个正着。
喔,原来这就南城百姓们眼中的英雄人物?
阎濬不置可否的睨着前方正在逼供的尚知府。这个人也只不过是那张面皮比一般人长得好看些罢了!不过脑袋嘛,就和一般人差不多了。
阎濬偏着头,目光淡淡地扫了坐在上座的知府和跪在地上模样可怜的薛跛子,然后以非常轻蔑的语气开口道:“啧啧,原来这就是南城有名的英雄人物,尚知府尚谦大人。哟,如此威逼一个无辜的可怜人,甚至光明正大的在公堂上污辱人家的身体缺陷,嘿,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呀!”
“阎……”才刚喊出声,陆可亲立即惊觉地闭上嘴。若是让人知道阎濬的身分,恐怕会引来轩然大波。
哪来的刁民?竟然敢公然打断知府问案!
尚谦目光炯炯地瞥向公堂入口处那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凛眸瞅住出言不逊的那张俊俏脸庞。
当触及对方眸里的不屑与鄙夷,尚谦心中怒火更盛,拍案并回以一记凛冽的眸光,愤然地道:“大胆刁民,本官问案一向讲求公正,如今人证、物证确凿,怎能说是本官威逼?至于薛跛子,本官自问没有污辱他。”
“是呀,这位公子,大人并没有污辱我。”薛跛子感叹地道:“唉,打从我自娘胎出生后,就被人唤跛子至今,只知道自己姓薛,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有没有名字,不过,跛子我还是多谢公子出言相助。”
啐,难道是好心没好报?
阎濬冷瞟着跪在地上的人,他只是不想第一次扮侠盗就落得以失败收场,要不然他才懒得理会这个跛子哩!
阎濬没有多理会薛跛子感激的笑,反而给了身边焦急的陆可亲一个要她安心笑容。随后他马上转回头,朝尚谦冷笑道:“这物证,必定是前头那只花瓶,就不知人证何在?”
“李更夫。”尚谦瞥向站在薛跛子身边的一名矮小的中年汉子。
那名中年汉子马上恭敬地抱拳,弯腰道:“小人昨夜打更巡夜,经过薛跛子的屋外时,正巧看见一道黑影翻墙跳进去。”
“所以就证明这个跛子有罪?”阎濬冷冷地道啐,这个跛子要是有办法跃过一道墙,我慕容浚的头就让知府大人剁下来当板凳如何?”
“大胆刁民,休得在此胡闹!”尚谦又是拍案怒喝一声。这个人刚刚还指责他污辱薛跛子,这会儿自己却跛子、跛子唤个不停。
是呀,阎濬你别再闹了!陆可亲担忧地望着他,紧张的扭绞着他的衣角。
“娘子,你别担心,再一会儿就结束了。”阎濬附在她耳边轻语,坏坏地将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娘子?闻言,陆可亲的双颊瞬间染上一抹潮红,她赶紧低下头,不敢让人瞧见她羞红的脸,不过手却没有闲着,顺势掐了他的腰一把。
“哎呀,娘子,此刻可是在公堂上呀!”阎濬再次将唇贴在她耳畔轻语,“你要算帐,回家后为夫的随便你怎么处置,嗯?”
“你……”这里是公堂上,的确不容人胡来。陆可亲怒瞪了阎濬一眼,索性转开头不看他。
尚谦怒视着干扰他问案的阎濬。这家伙,竟然公然在公堂上卿卿我我!当尚谦才要开口定他个藐视公堂的罪,就听到他温雅的嗓音传来。
“我说大人,不如来做个试验如何?”阎濬提议道。
“你想怎么做?”尚谦回了一句。
“呵呵呵……”阎濬似笑非笑地瞥了在场所有的人一眼,接着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迭银票。“大家接着!”伴随着一声大喝,他将那迭银票往大堂上的屋梁抛去。
“阎……”陆可亲惊愕地望着阎濬的怪异举止。
瞬间,公堂上顿时一片闹烘烘,众人纷纷见钱眼开,跃起身子抢银票。
连薛跛子也不落人后,忘了自己还是嫌疑犯,撑起身躯试图跳来想抓住些银票,只是天生残疾的他终究跃不起身子,当然抢不赢那些四肢健全的人。
“你们……”尚谦眼见公堂上一片混乱,纵使也欣赏这个大闹公堂的男子,但公堂上也不能乱了秩序,于是拍案大喝一声,“够了!统统肃静!”
他一句话便制止了这场混乱。
“知府大人。”阎濬露出微笑,作揖道:“想必您已经见到您想知道的事,草民呢,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阎濬转身朝周围看热闹的人们露出微笑,不过,他的眼里只有那些他刚刚洒落的银票。
呋,他怎么可能把辛苦赚来的钱拱手让人?
“各位,这些银票,就请诸位高抬贵手,还给在下吧!”
“咦,这不是要给咱们的?”
“怎么可能!”
碍于人在公堂上,也碍于知府严正凛然的目光,那些拿了银票的人们莫不模模鼻子,万般不舍地将银票交出来。
收回了银票后,阎濬笑着牵起陆可亲的小手,翩然离去。
呵呵……今日真是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