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来,不见关子悦的身影,冯玉只好自己下床梳洗,脚一踩到地面时,伤口隐隐作痛教他嘶了声,但接着走了几步后,觉得尚可忍受他就讲了净房解决人生急事,回了房试着在柜子里找衣衫和裤子,也不管是谁的,只挑合适的套上,回头就着花架上水盆的水稍作梳洗,这会儿才觉得自个儿真的活着了。
本是想到外头走动,可站了好一会,感觉伤口似乎更痛了,干脆往床沿一坐,而这一坐,坐到外头已经大亮,依旧不见关子悦进房,他不禁狐疑了起来。
这儿是王爷别庄,外头有侍卫守着,总不可能出了什么乱子……
正忖着,突地听见细微的敲门板……抑或者是抓门板的声音,他吸了口气,奋力站起身,咬着牙走去,开了门,还没瞧见任何人影便感觉有什么扑上自个儿的脚,他抽了口气瞪去,果真如他所抖,是关子悦救的那只小红狐抓住自个儿的脚。
他想怒斥,想踢脚,但他身虚体弱,只能没用地被这小畜牲欺侮。
打他醒来,他压根没想过问这只红狐的下落,因为对他而言完全不重要,谁知它如上门来找碴……
正恨恨地思索解月兑之道,却见小红狐不住地咬着自个儿的裤管,像是要拉着他上哪,教他想起这头小红狐十分有灵性,要不是它领着他去找关子悦,恐怕还要费上不少功夫,而它现在纠缠他,该不会是——
“子悦出事了?”他月兑口道。
小红狐蓦地放开他,随即朝外跑去,见状,他也不管自己没穿鞋子,跟着往外走,一段路走得他气喘吁吁,腿疼得厉害,像是伤口要迸裂似的,可偏偏那小红狐不住地回头看,他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到过了廊道转角,就见关子悦状似身有不适趴跪在栏杆边。
“子悦!”他喊道,加快脚步走向她。
必子悦痛苦万分地抬脸,原本就皱起的眉皱得更深了。“大哥……你有伤……不能下床的……”
听她气若游丝,再见她小脸上布满细碎汗水,脸色苍白得吓人,他急声问着,“怎了,哪儿不适?”
“肚疼……”她破碎喃着,光是两个字就快费尽她的力气。
“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紧揪着他的手腕,“大哥……你的药跟早膳……”
棒着布料,他都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寒意,教他心惊。
“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他低吼着,问她,“站不站得起来?”
必子悦无力地揺了摇头。
冯玉瞧她彷佛随时都会昏厥,便低声道:“失礼了。”话落,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忍着脚痛一步步地往回走。
“大哥,脚伤……”她紧揪着他的袖子。
“闭嘴!”他呼吸紊乱,不断地调匀气息,踏稳了一步才踏出另一步,待他们回房,浑身早已经湿透。“你歇会,我到外头找人。”
才将她搁在床上,她随即又揪住他。“蔺大哥他们都不在……去田里了……”
“外头有侍卫,我差侍卫传话也一样。”冯玉没好气地道,拉开了她的手。
“你忍着,我去去就回。”
“你的脚伤……”
瞧她泫然欲泣,满脸愧疚,彷佛多怕他多走几步路会教他废了脚,直教他心都乱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你担心你自个儿吧。”
冯玉快步走着,边走边想,为何她自个儿都病成那样了,却依旧担忧着他?他都打算要将她卖了,她还将心思都搁在他身上,岂不是要教他更愧疚?
好不容易拖着脚走到大门边,他托侍卫赶紧通知蔺仲勋,随即回房,一回房就见她蜷缩在床上,好似正忍受着滔天巨痛,他坐在床边心急如焚,却是无能为力。
“子悦,再忍一会,大夫一会就到了。”他经声哄着。
“大哥……我没事……”她声若蚊鸣地道。“脚疼吗?”
冯玉死死地瞪着她,又气又恼又心疼。“不疼,你呢,有没有好些?”他以袖擦拭她脸上细汗,不料轻触她的颊,发现她的脸冰凉得吓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会如此?”
必子悦虚弱地张眼,细声道:“大哥……可以抱抱吗?”她的下月复极痛,痛得像是快要死去,要是她真的快死了,她希望至少可以死在大哥怀里。
冯玉顿了下,觉得不该,可横竖刚才都抱着她进房,再者拥抱能让她安心点,又有何不可?她都能守着他彻夜不眠了,自己不过是给一个拥抱而已。
他轻柔地俯近她,将她圈抱入怀。“先说好,我几日未沐浴,身上气味肯定难闻,这是你自找的,别怨我。”
必子悦闻言,虚弱地笑了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却发觉他身子似乎有些单薄。
她怎能有事?这回的祸事让大哥消瘦不少,她得想法子替他养些肉才行……不过是痛,忍忍就好,忍忍就好……
冯玉哪里曾与人这般亲密过,教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然而听着妯细碎的低吟声,他不由得轻声哄道:“再忍着点,一会就没事了。”
他不知道除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他还能说什么。
他焦急等着侍卫传话,暗恼为何过了这么久,依旧不见半个人,从她身上拉开一点距离,回头望向门板,再将目光调回时,突见她裙上竟被血染红,震愕得说不出话。
“子悦,你不要紧吧!”冯玉难得慌乱地急喊。
然而,她一点回应皆无,小脸惨白如纸,早已昏了过去。
冯玉瞪着这一幕,脑袋一片空白,好一会才回神,刚起身要再去找人,外头便响起蔺仲勋的声音——
“子悦发生什么事了?”
门一开,冯玉便吼道:“子悦昏去了,她、她流血了!”
“嗄?”才刚进门的蔺仲看见床上的血,不禁也呆在现场,好一会才朝外头吼道:“还杵在那里做什么?!一个先去镇上找大夫,另一个马上回京将御医带来,快!”
镇上的大夫在看诊后,只道:“小泵娘是月事来了。”
蔺仲勋不信,那血量那么多,人还昏过去了,怎可能是这样的小事?二话不说对着大夫一阵臭骂,随即把人赶了出去。
然而御医从宫里赶来,看诊后说了一样的话,“王爷,关姑娘确实是月事来了,这恐是初潮,所以血量多了些,才会教她难受地昏了过去,下官再开些调气养血的方子滋补滋补便成了。”
别说蔺仲勋,就连冯玉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真是如此。
“银喜,待石御医将药方开好,赶紧去取药,而你们两个男人都给我到外头去。”杜小佟说着,恶狼狼地将蔺仲勋踹出去,恼他害关子悦多疼了好一会。
两个男人被推出门外,冯玉踉跄了下,还是蔺仲勋拉他一把,才让他站稳了脚步,可偏偏他像是飞蛾扑火,还想往房里去。
“姑娘家的事,你一个男人进去搅和像话吗?”扯住他,蔺仲勋骂道。
“可是那真是月事的关系吗?”冯玉喃喃自语着,还处在震撼中。“也不知道血到底止住了没,她那般瘦弱到底撑不撑得住……”
将她抱进怀里时,他才发现她身形那般纤细,彷佛只要他多施几分力,她就会被他拧碎,而她却只一心挂记着自己,一心一意得教他难受。
他是那么卑劣,利用着她的良善,她却把心搁在他这种人身上……
“御医在里头,能出什么乱子?倒是你,你的腿伤禁得起走这几步吗?”垂眼看着他沾尘的脚同样染了血,目光再缓缓往上,就见大腿处早已渗出血。“你的伤肯定裂了!”
冯玉往双腿一瞧,才那么一丁点血,这么一丁点痛,哪能和她相比?
他动也不动地守在门口,就等着御医离房时能问得更详实,至少要确知她安然无恙,否则他——
“冯玉,你要是再不走,就别怪我扛你走了。”
耳边传来蔺仲勋阴恻恻的嗓音,他尚未答话,就已经被一把扛起,无法抵抗地被关在房内,等着石御医。
“石御医,子悦真是因为月事的关系才会痛到昏过去?”好不容易盼到石御医,冯玉抓紧时间问着。
“冯爷切勿担忧,关姑娘确实只是来月事所致,许是初潮才会教她如此不适。”
“可是她流了很多血。”别说床褥,就连他的眼都被染红了。
石御医从药箱里取出上等金创药,边解释道:“有些姑娘家初潮乍到时确实会如此,而关姑娘的状况又比较特殊,许是和她年岁较长才初潮有关。”事实上,他不擅妇科,有些事也是说不准,但大抵应该是如此。
“所以她真的不会有事?”
“放心吧,让她在床上静养个几天就不碍事了,只要调养一段时间,慢慢就会好转,爷尽避放心吧。”石御医说着,已经动手剪开他的裤子,见开始收口的伤因为行走而逬裂,不由得眉头紧蹙。
“爷这伤口裂得严重,恐怕得要多静养个几日了,否则照这样下去……”
“有劳石御医了。”冯玉瞥了伤口一眼,无奈叹口气。
他当然清楚过度行走只会让他的伤势加重,可在那当下,他还能有其它选择吗?他的心还没有硬到可以视若无睹。
摄政王妃回来时,提及别庄里没有杂役和其它婢女,又因为霜雪米即将收成,所以一早汤家兄弟进宫后,她便带着王爷和蔺小宝下田里去,早膳和汤药还是子悦帮他准备的。
她疼成那样都还恼记着他的汤药,惦记着他的早膳……他又能为她做什么?
上好了药,石御医再三喔咐他至少要在床上乖乖地待个三五天,他应了声,呆坐在床板上,脑海里翻飞的是她惨白着脸记挂自己的模样。
她好些了吗?冯玉想去探探她,但怕一到她房外恐怕又会被扛回,所以他只好耐着性子等。
直到晌午时,蔺仲勋送来了膳食和汤药,他忙问:“王爷,子悦好些了吗?”
蔺仲勋黑着脸瞪着他。“她好多了,已经起来喝了帖药,说月复疼缓和许多了,倒是你,你是存心不让伤好,想让本王当你的侍从不成?你有没有这个命啊,冯玉?”
知不知道农作要收成了,他会有多忙?
如今子悦倒了,他还要照料他……掐死他是不是容易多了?
冯玉愣了下才想起别庄里没有其它下人,汤家兄弟不在,所以就委屈了蔺仲勋。
“王爷,真是对不住,是我思虑太少。”他怎会心乱至此?明知道自己的伤不好就会造成旁人困扰、延迟自己回京的时间,可在那当下,他却顾不得其它。
“你现在就给本王思虑多一点,在伤口没完全好之前,再给本王踏下床一步,本王就让你废了双脚,一了百了。”蔺仲勋语气平淡却是杀气十足。
冯玉识时务地再三感谢,重申不敢再犯。
不管怎样,得知关子悦疼痛缓和许多,确实是教他定心不少,直到晚膳汤荣帮忙送来膳食,他又再打探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