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到现在还找不到青眉那丫头,万一她把那秘密说了出来,咱们可怎么办?”盛明东又急又慌又害怕,整个人惊得魂不守舍。
他不禁恨死了李辉,不久前,他竟跑来对他说出了件天大的秘密,还拿此事威胁他,命他从母亲刚得手的那笔嫁妆里暗中拨一些给他,正当他为这秘密震惊时,岂知这事竟被不巧经过的荔儿和青眉听见,以致事情演变成这般。
“你先镇定下来,明封那院子咱们已经叫人暗中守着,一旦青眉出现,就……”李辉面露狠戾的抬起手,比了个手势。
“可万一、万一又让她跑了呢?”
李辉安抚他,“那也不要紧,这事无凭无据,凭她一个丫鬟,纵使说出来你娘也未必会信,届时只要咱们一口咬定是她诬陷咱们就成了。你现下先回去,把她偷钱的事告诉你娘,先坐实她的罪名再说。”
“可弟妹的事,明封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李辉拍着胸膛道:“人是我推的,他只管冲着我来,而且他那媳妇要是真死了,说不定你娘还高兴呢。”嘴上虽这么说,但他已在寻思要怎么撇清这事。
他语带威吓的警告盛明东,“你要记住,咱俩现下可是拴在同一条船上,我好你就好。”
盛明东抑下心中的愤怒,被迫点头,“我先回去见娘了。”
而李氏也刚从莫总管那里得知长子与自家兄长今天去胡兰悦那里闹了一番,还差点打死她的事。
李氏先前在见过兄长后,便因头痛而回房去休息,睡至方才才起身,莫总管只好一直等着她醒来,才将这事禀告。
李氏很是纳闷,“兰悦身边那两个丫头平时瞧着也挺安分的,怎么会跑到明东房里去偷银子?”至于媳妇的死活,她一点也不关心,甚至心中觉得她最好死了干净,为了次子要分家的事,她早就恨上这个媳妇。
莫总管沉默的看了李氏一眼,似有话要说,却又有些踌躇。
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氏不耐烦的摆手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这屋里又没外人。”
“禀老夫人,事发时有下人瞧见青眉和荔儿神色惊慌的从怡春园西侧那里跑出来,跑在后头的荔儿很快就被舅老爷追上,并拿石头砸死了她。”事发后,他叫来下人盘查,因而问出了这事。
李氏没听明白,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怡春园西侧并不靠近大爷所住的院子,那儿接近后门,二爷要迁过去的那座宅子从后门过去较近,这两日青眉和荔儿常从那里进出,老奴先前找了守后门的下人来查问,据他说,事发前不久,他才看见她们两人刚从外头回来,按理是不可能有时间跑去大爷住的后院。”
“那明东为何要说她们两人上他那儿去偷钱?”李氏疑惑。
莫总管索性把自个儿的推测给说了出来,“为了这事,舅老爷甚至亲手砸死碁儿,怕是……她们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事,为避免泄密,大爷和舅老爷才会跑去二爷的院子想抓住青眉,闹出这场风波。”
“那她们俩究竟撞见了什么事?”听莫总管这么一说,李氏也起了疑心,让人叫来长子想问个清楚。
就在这时,有人闯了进来——是青眉!
她一进来就泪流满面的跪下,开始述说荔儿被打死的真相——
“老夫人,奴婢绝没有偷大爷的钱,奴婢和荔儿先前从后门那儿回来,不慎听到舅老爷在拿大爷的身世威胁大爷,才会被舅老爷和大爷诬陷偷钱,荔儿更是因此活活被舅老爷给打死灭了口!”
李氏听到这里满脸惊疑,“明东的身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舅老爷说大爷并非是您的亲生儿子,而是他的,他在三十年前偷偷把舅太太与您在同一天产下的儿子暗中调换了。”
先前经过怡春园,因荔儿戴在腕上的一串珠链突然断开,珠子滚了一地,她和荔儿捡拾珠子,无意间走到假山那头,听见这个秘密,她们捂紧了嘴,不敢出声,正准备悄悄离开时,突然有只老鼠窜了过去,把荔儿给吓了一跳,低呼一声,两人因此被发现,遭舅老爷他们一路追赶。
她腿力好逃得快,原本想逃回主子那里,但想到得知了这天大的秘密,要是回去定会为主子惹来麻烦,因此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她钻进了厨房后头一个空的大木桶里,一边在里头担忧着不知荔儿逃掉没有,一边想着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几个丫鬟到蔚房后头洗菜,她们说起大爷和舅老爷闹到夫人那儿,诬陷她和荔儿偷钱,荔儿还因此被打死,夫人因不肯相信,结果被舅老爷失手打死。
得知自个儿竟拖累了主子丧命,她悲愤的想出去找他们拼命,就在要离开时,又听见有个人过来说,夫人没死,只是昏厥过去,已请大夫过去。
她这才没贸然跑出去,思忖一番后,她料想大爷和舅老爷一定不会饶了她,她唯有先一步把这个秘密告诉老夫人,才有活命的可能。
整个侯府都有大爷的人在找她,为了避开那些人,她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终于闯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李氏闻言,震惊不已,“你说什么?!”
一旁李氏的心月复婆子厉声喝斥,“这种事你若是胆敢乱说,有十条命都不够死!”
青眉跪在地上,啜泣道:“奴婢绝没有乱说,倘若奴婢有一句虚言,就教奴婢不得好死!”
她的话让李氏想起三十年前,她即将生产,大哥突然带着也即将临盆的嫂嫂过来,说是让嫂嫂过来陪着她,加上嫂嫂先前已生了两胎,可以传授一些经验。
因此嫂嫂就暂时在盛家住下来,没隔两日,两人就在同一天,差不多前后脚一块生下了男丁。
待了几日,大哥便来把嫂嫂和孩子接走,想不到没过几日,她便听说大嫂生的儿子因女乃娘照看不周不幸夭折了。
想到这里,李氏已起了疑心,喝问青眉,“你还听见了什么,全都老实说出来!”
青眉遂将那时所听见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当时舅老爷为取信大爷,说他腿根处有块胎记,同舅老爷身上的一模一样,且他们两人面容又生得这般相像,不是亲父子还能是什么。舅老爷还说,他和舅太太打小就特别疼爱他,正是因为他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还说是为了替大爷谋得更好的前途,才会做出将婴孩调包一事。而老夫人所生的儿子带回去不久,就被舅老爷给亲手闷死了。”
听完她所言,李氏神色阴鸶,两只手紧紧的扳住了椅子扶把,“当时孩子都有女乃娘和丫鬟照顾着,他如何能调包?”
“舅老爷说当时稳婆已将孩子抱给老夫人看过,趁着交由女乃娘带到一旁的房间去喂女乃时,假借看望的名义,抱着自个儿的儿子过去,然后找了个借口支开女乃娘,将两个孩子给调换,由于刚生下的婴孩都皱巴巴,一时也难以看清五官,因此所有人都没发现。”
闻言,李氏想起当年生下儿子后,稳婆将儿子抱来给她看,那脸确实是皱巴巴,连五官都瞧不清,那时儿子已裹上衣物,因她产后身子虚得厉害,也没仔细去瞧儿子的身子,直到两天后,待她身子恢复得差不多,这才细看了儿子全身,发现他腿根处有块胎记。
倘若孩子真是在稳婆把孩子清洗干净后,再交由女乃娘带去喂女乃时遭到调换,那唯一知道她儿子腿根处有没有胎记的人,就只有当年为孩子洗身的稳婆了。
为了将这事查个明白,李氏脸色阴沉的吩咐心月复亲自去将当年那稳婆带过来。
那婆子前脚刚离开,盛明东也回来了,他一走进来就瞧见他和舅舅遍寻不着的青眉在母亲的屋里,神色顿时一变。
李氏望见儿子这般神色,心里已有底了。
盛明东惊愕之后,急忙依照舅父先前所教说道:“娘,青眉怎么会在这里。她先前到我房里去偷了钱,不管她说什么,您可千万别被她的胡言乱语骗了,那全是她为了月兑罪而诬陷我的。”
李氏一语不发的打量着儿子的面容,她是早知道长子生得像兄长,可那时外人都说外甥像舅舅很常见,因此她不以为意,从未怀疑过什么。
她接着再想起明东小时候,大哥和大嫂常过来看他,有次,她无意间听见嫂嫂抱着明东说:“你可千万不要像你那个老是冷着脸的弟弟一样,你嘴巴要甜一点,事事顺着你娘、哄着她,这样她才会多疼你一点,以后也才会把这盛家的全部家产留给你。”
当时她以为是因为明东与大嫂夭折的儿子在同一天出世,因此大嫂才特别偏宠明东,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她分明是别有用心。
若她儿子真早早就被害死,代表她这三十年来是把杀子仇人的儿子如珠如宝的呵宠着,甚至为了他冷待亲生的二儿子……想到这里,李氏整个身子愤怒得直发颜。
见母亲什么话都不说,只用可怕的眼神直瞅着他,盛明东心头惶恐不安,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的青眉,“你说你这恶毒的丫头都在我娘跟前编造了什么谎话!”被他踹得趴跌在地,青眉爬起来,两眼恨恨的瞪着他,“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全是实话,这事是真是假,老夫人自会查个清楚!”
盛明东听见她全都说了,心中惊骇的看向母亲,月兑口而出,“娘,您不会真相信这丫头的鬼话,以为我不是您的儿子,而是舅舅的吧?”
李氏阴恻恻的开了口,“你才刚进来,怎么知道这丫头说了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盛明东心里吓得直发颤,惊慌的解释,“我、我只是想这丫头这般恶毒,定会用最恶毒的话来、来诬陷我!”
娘知道了,她定是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他该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李氏再看他一眼,便闭上双眼,不想再开口,等着心月复婆子带回当年替她接生的稳婆。
见状,盛明东方寸大乱,试着想挽回一切,“娘,您千万不能相信她的话,她是想要挑拨咱们的母子之情,您别中了她的毒计!”
李氏陡然张开眼,暴怒的喝斥,“你给我闭嘴!她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待会就能查个清楚!”倘若他真不是她的儿子……她眼里透出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住盛明东。
盛明东不敢再出声,揣揣不安的候在一旁。
半晌,被派出去的婆子终于带回了当年替李氏接生的稳婆,当年她约莫三十岁,如今三十年过去,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见她进来,李氏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了当的问:“你可还记得当年替我接生时,我那儿子身上可有什么胎记?”
稳婆答道:“回老夫人的话,老身记得当年孩子身上并没有任何胎记,全身干净得很。”带她过来的婆子先前已问了她这事,明白这八成牵涉到了豪门大宅里的阴私事,因此她不敢怠慢,坐在马车里,前前后后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情形。
换了一般人家,这种事她多半已记不太清,可盛家是侯爵门第,因此当时她格外小心的替孩子洗去全身血污,同时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了遍,所以这事她倒也还记得清楚。
她接着想起一件事,“对了,老身记起一件事,那年这府上除了您,还有位夫人也在同一天临盆,是我一位妹子帮她接生的,事后她曾对老身说,那位夫人生的儿子在腿根处有块胎记。”
闻言,盛明东脸色一片死白。
李氏面无表情的挥手让人带那稳婆退下,待她再看向盛明东时,那眼神狠戾得让他不寒而栗。
“来人,给我把这孽障打死!”
对她这命令,屋里的下人惊疑的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没人敢动手。
一直默然侍立在一旁的莫总管,直到这时才出声劝阻,“此事还请老夫人三思,勿要冲动。”
“你让我三思什么?那对畜牲杀死了我的儿子,我不能杀了他们的儿子吗?!”
李氏失态的叫骂,扑过去狠狠捶打那个被她娇宠了三十年的人,“你把我儿子还来,把他还来——”
这些年来她处处替他谋算,还为了他把明封逼走,结果她竟然是替别人白养了三十年的儿子!
她可怜的长子当时才多大啊,就这样无辜的被人生生害死!
听着李氏一声一声凄厉的要他把她儿子还来,盛明东抱着脑袋,痛哭流涕的吼道:“不是我要这样的,这事不是我做的!”
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一切真相,他是无辜的,不是他让舅父把他调包成盛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