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柔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不放心地叮咛道:“你啊,现在已经在外面工作了,脾气要收敛一点,个性要圆滑一点,走律师这一行容易得罪人,你要多注意。”
殷粟揽着母亲的手撒娇道:“妈,你别把我说的像恶女猛兽似的。”
“我还不知道你那张嘴有多厉害啊?就算要动手也不输人,但可别真的把人摔坏了。”王柔一直都很担心女儿硬碰硬不服输的个性,唉,都怪她没办法好好护着女儿,才让女儿如此武装自己。
“你就放心吧,我连那人都能忍着不摔,还有谁比他更让我易怒的?”殷粟勾着嘴角调侃,每每说到那个人,她的语气都会失去温度。
王柔轻叹一声,母女俩在沙发上互倚着肩,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殷粟却觉得这难得的平静好温馨。
“晚上留下来吃饱,我多煮几样你爱吃的菜。”王柔起身准备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食材,如果不够,她得赶快去市场一趟。
“不用啦妈,我等一下就要回事务所……”她不想和那人碰到面。
王柔打断了女儿的话,“小粟,如果没什么公事要忙,妈很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看着母亲眸底的期待,殷粟笑了笑,“妈,那你别忙了,今天吃火锅吧,看家里缺什么我们一起去超市买。”
“吃火锅也不错,家里不缺什么,你省点花。”
殷粟美眸灵动一转,“妈,他今天去哪里?会回来吃饭吗?”
“你爸爸上午说要去找朋友谈事情。”
“他能有什么国家大事要谈,从以前到现在也就只有一张嘴最行……”殷粟的表情充满不屑,她忍着没翻白眼已经很给母亲面子了。
“你这孩子……”王柔望着女儿的眼神略带责备,他们父女俩闹成这样,她看了实在楸心。
“唉呀,妈,我看既然他还有大事要谈,大概也赶不回来吃饭,我们直接去外头吃吧?最多再外带一份回来就行了。”殷粟撇了撇嘴鼓吹着,真要让她和那人同桌吃饭,她一定什么也吃不下。
“可是……”
“妈,又不会饿到他。”
“这……好吧,那我先打电话跟你爸说一声。”
殷粟点点头,心情愉悦了不少,她在一旁看着母亲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此时,喀哒一声,有人从外头拿钥匙开门。
殷粟倏地脸色一沉,不会这么倒霉那个人就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吧?她跟他真是八字不合处处犯冲。
王柔听到声响,放下手机,家门正好被推开,一股浓浓酒气立刻飘来。
王柔马上迎上前,“你回来了,我正好要打给你。”
“打什么打,我不是说过去找朋友。”殷至德身子摇晃,脚步踉跄一来到客厅,一坐上沙发,两条腿还跷到茶几上抖着。
王柔倒了杯水来,温言道:“喝点水吧。”
殷至德理都不理她,她只好把水杯放到茶几上。
殷粟见他那副大老爷模样就来气,真想用力把他那两条腿给踹下桌。
“你还知道要回来啊,你有把这里当家吗?”殷至德瞥向女儿,下巴扬得高高的。
殷粟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完全不想回应。
“老子问你话不会回是吗!”殷至德当然无法容忍她这种不屑的态度,猛地站起身,一副随时要揍人的模样。
殷粟上下打量站都站不稳的父亲,冷冷地道:“你要是想要活动一下筋骨,我很乐意陪你练练。”
殷至德抬手指着她,怒气冲冲地道:“听听你说这是什么话,一点礼貌、尊重都没有,你有把我当爸爸吗?就说了女人念书没有用,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念到大学又能干么!”
“你好意思说爸爸、道理这些字眼?”她都不知道人的无耻可以这么无极限。
殷至德气得直接想甩女儿一巴掌,这女儿欠管教。
啪的一声,殷粟用力反手一拍打掉他的手,本就喝醉的他脚步晃了晃,急忙伸手扶着墙才不至于摔倒。
“你这个不孝女,居然敢对长辈动手,看我打死你!”殷至德恼羞成怒,一站稳立刻又上前作势要动手。
“好了,别吵了……”王柔急忙来到两人之中,试图安抚他们的情绪。
“妈!小心!”殷粟见他也不看是谁就胡乱挥舞着,要是打到母亲她绝对摔得他生活不能自理,“你不要在那边发酒疯!”
“你说什么?不孝女,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竟然这样忤逆我!”殷至德又惊又怒,以往女儿最多就是对他摆脸色,回嘴也不至于这么呛辣,现在竟然还一副准备和他动手似的。
一个时时想着怎么把她卖个好价钱的父亲,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真是可笑!她一个三十多岁重生的灵魂实在憋不下那口气,“别说得好像你真的为这个家付出了什么,你出门都不怕被雷劈吗?”
“小粟!你……不能这样和爸爸说话……”王柔蹙着眉低声责备,她也感觉到女儿今天的口气特别不好。
殷粟撇了撇嘴,“妈,我事务所还有事,先走了。”她知道再待下去也是继续争吵,打起来都有可能,还是先走人吧,免得母亲为难。
“小粟,不是说好留下来吃饭……我们去超市买些火锅料回来煮,好不好?”王柔神色黯然,父女搞得像仇敌,她实在觉得很心痛又很心酸。
“买买买,整天就想着花老子的钱!哼,像这种不孝女最好都别回来!”殷至德转身回到沙发上坐着,继续抖着脚骂道。
殷粟本来看到母亲期待又哀求的神情有些心软,但听到他这么说,她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朝母亲歉意地笑了笑,拎起包包转身离开,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扁人。
“小粟……”王柔低喊一声,她实在舍不得女儿就这样离开,却也明白这顿饭谁也吃不下去。
殷至德见状火气一来,起身追出门,不顾可能引来左邻右舍观看,大声咆哮道:“我是你老子,老子说女儿几句又怎么样,你生是我的女儿,死也是我的女儿,老子要你干啥你就得听话,不孝女还对老子动手!你这个白眼狼,在外头工作不会想着家里两老要照顾,生你这种女儿就是他妈的赔钱货!”
殷粟脚步一顿,转身来到父亲面前,冷笑道,“你喊这么大声是想演给谁看?这里哪个邻居叔叔、阿姨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我不和你计较,让你还能健健康康站在这里发酒疯,就是我对你的孝顺了。”
“你、你说什么鬼话!要不是老子我……我辛苦赚钱养你和你妈,你们……”
他气得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殷粟只要一想到前生父亲所为,她就没办法装出半点好脸色,“够了闭嘴!少和我老子来老子去的,你说这么多不就是缺钱,想让我掏钱吗?”
“混帐!你工作难道不需要给孝亲费吗?就是有这种自私自利的女儿,生你来顶嘴,哼,不孝女!真不如养只狗,起码还会对我揺尾巴。”
“我再自私都比不过你卖女求荣厉害。”她冷冷地回道。
殷至德被她这么一句话堵得开不了口,气得又抬手想甩她一巴掌,没意外,再次被她淡然拍开。
殷粟的脸上始终带着不屑的冷笑,“希望你好好工作,至少顾好我妈妈,她跟了你,这一生都非常辛苦。”
“还轮不到你来管教老子!”
她看着父亲脸上的不屑神情,稍微压低声音,免得被倚在门边担心看着两人争执的母亲听见,“你不要太过分,若是踩到我的底线,那就是逼着我大义灭亲,我说到就会做到。”
“你你你——你这是造反了你!”殷至德气得嘴角柚搐。
“妈,抱歉……我改天再陪你吃饭,今天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殷粟不理会父亲在一旁恶言碎念,和母亲道别后转身离去。
王柔轻轻一叹,拉着还在门口指着女儿背影大骂的丈夫回到屋内,好奇观望的左邻右舍也缩回了身子。
离去的殷粟没有发现,就在距离她家不远处一栋住宅前停着轿车,车内的人竟是乔逸。
乔逸是特地来拜访一位长期合作的食材商,两人根本就像是老朋友了,正好对方最近喜获金孙,他便拎着贺礼上门祝贺。
正要离去的他才刚钻进车里,就传来男人难听的骂声,他从车窗望出去,意外看到殷粟,于是他便停下发动引擎的动作,看着这一场案女父争执。
直到殷粟离去,他才收起讶然的表情,迟疑了一会儿下了车,刚好看到食材商在自家门口偷看。
“廖哥,他们是……”乔逸不明白,明明是父女,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怨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吵,听着那人对殷粟这些话,他差点没忍住上前理论,再怎么样都不该这么对待女儿吧,何况他不认为殷粟是不孝顺的女儿。
“唉,这家人也是可怜人……”廖哥揺揺头,叹了声。
“那一家的女儿真的很不孝吗?”乔逸蹙着眉头问道。
廖哥的太太凑上前反驳道:“怎么可能!那个女孩乖巧又上进,这整条巷子的住户,随便抓个人问都知道那男人有多坏……哼,根本就不是男人!”
“嫂子,听你这么说,那人该不会是吃软饭的吧?”乔逸又问。
“差不多。”廖嫂一脸鄙弃地续道:“他根本没有稳定的工作,连保全这种简单的工作也是爱做不做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他换了新工作。这人好吃懒做又爱喝酒,以前三不五时就听见他们家传出吵架的芦首,他还会动手打老婆小孩,也不知道他上辈子烧了什么香,能有这种不离不弃的太太,女儿还这么争气,听说以后可以当律师呢!”
闻言,乔逸对殷粟有着这样的童年遭遇感到心疼,他甚至可以断言她对男人的厌恶绝大部分是来自于她的父亲。
“而且我还记得那人因为花钱大手大脚,又爱赌博,欠了不少钱,有一次还带着一群猪朋狗友回家,那些人讲话难听又恶心,还想对她女儿动手动脚,那次吵到连警察都来了。”
乔逸难掩错愕,心头涌起强烈的怒意,该死的!“竟然有这种父亲……”
“其实我们这些当邻居的早就看不下去了,但是又能怎么办,人家的家事我们也不能插嘴……就是可怜她们母女。”
“好啦,都说是人家的家事了,你别那么八卦。”廖哥见太太说得越来越起劲,便出言打断。
廖嫂哼了声,朝乔逸笑了笑。
乔逸的目光瞥向殷粟的老家,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拉回心神,笑道:“廖哥、嫂子,今天打扰了,那我先走了。”
廖哥爽朗一笑,“说什么打扰,你特地过来祝贺,我们还要谢谢你呢!你开车要注意安全,改天有时间我们再好好喝一杯。”
“没问题。”
乔逸和两人道别后坐上车,开车离去。
今天意外撞见殷粟的家事,没想到这朵迷惑人心的毒花,竟然是在这样的家庭中艰辛长大的,他终于可以明白为什么那次她指起去访查的案子,情绪会那么不对劲,想来她应该是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他真的很心疼她,也很希罕自己能够为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