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宫彬对朴玉儿又有了一些认识,从饭店老板那里了解她的求学经历,和无亲无故、现居台北的境况,听闻她曾游学澳洲和新马泰三国,后来又到法国里昂Paul Bocuse厨艺学校深造三年的经历,就连他这个见多了世面的大男人都不得不对她肃然起敬。
朴玉儿明明给人柔弱的印象,对理想的追求却出乎意料地坚定执着,再加上从小无父,二十八岁又失去了母亲,就这样形单影只来到台北,总觉得是老天故意将她送到他的面前,要他赶紧带回家好好养着。
心动不如行动,三天后,宫大总裁正式发起了对朴小厨娘的追求攻势,只是他的攻势总带着狐狸的狡诈和猎豹的月复黑,不过老话是怎么说的,扮猪吃老虎,有时候看起来强的一方也有可能输得很惨。
下午四点,朴玉儿下班,刚从厨房后门进入小巷,就看到斜对面站在墙边的宫彬,他一身剪裁得宜的深咖啡色西装裤配银灰色衬衫,没有系领带,扣子只扣到上面数来第二颗,但他的俊颜却足以演绎出百分之两百的性感。
她瞪了他一眼,笔直走向巷子另一头。
他是帅得有点无可救药,刀刻的五官、精壮的身材,就外貌而言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可是这么大的馅饼,独吞的话搞不好会噎死的,虽说在男欢女爱方面,她还是张白纸,但这种男人等同于危险的道理,她还是只要动一下脚指头就能想得到。
“嗨,好巧。”自从跟他熟了后,朴玉儿的脸就跟翻书似的,变得又臭又冷,看他的眼神都能杀死苍蝇,不过只是这么点铁板的话,他还是有耐心踢破的。
“好巧,宫先生,你今天又早退吗?”朴玉儿睨着追上来的他,如果能装作不认识就好了,可惜她脚程没他快,逃不出他的追击范围。
以前以为他很绅士,但被他连续缠了一个月后,才知道他的脸皮起码有水晶饺的皮那么厚。
一开始,宫彬只是每天来他们饭店餐厅吃饭,之后就会找她聊会天,然后请她吃饭,而且还是去顶楼的旋转餐厅,搞得一帮女同事们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
闲言碎语也慢慢在饭店里传开,有说她心机重的,有骂她狐狸精的,也有笑她蠢的,总而言之就是她怎么可能配得上他,被人家玩过之后迟早会被丢掉。
他的邀请,她当然可以拒绝,但谁教他是顾客、是上帝,她一个资历尚浅的员工,不敢也不好意思拒绝人家的好意,何况他每次都摆出一副纡尊降贵、满怀诚意的样子,但是那些流言蜚语实在不太好听,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这也是最近几天她一直不给他好脸色看的主要原因。
她是私生女的事情,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小时候她妈妈带着她投奔到外婆家,总有那么几个闲得发慌的人在她们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妈妈是狐狸精,心比天高、脸比纸薄,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最后却被男人狠狠地甩了。
妈妈从不提起爸爸,而她也从不问起,孩提时期的她看起来乖顺,心里的傲气却不小,认为爸爸不要她们,她们也一样不需要爸爸。
等朴玉儿长大,有了梦想、有了追逐的目标,就更没空去想爸爸的事,只是最近因为遗言的关系,教她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问题。
本来心就有点烦,加上这些人的风凉话,朴玉儿心里就更不舒服了,狐狸精这种封号,为什么总要安在她家女人的头上?不论是妈妈还是她,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那种爱慕虚荣的人,如果她们真的是那种人,她就不会是私生女,而妈妈也不会是弃妇。
当年是妈妈主动离开不得不接受商业联姻的爸爸,是妈妈不希望爸爸为难,成全了在亲情与爱情之间摇摆不定的他,可是人言可畏,没人在乎真相,他们在乎的是茶余饭后的话题够不够劲爆。
她是真的不想再听到那些话了,也不想再被勾起伤心的往事,所以五天前她很明确地告诉他,叫他别再打搅她的工作,并且尽量避免和她在工作场所私下见面。
爆彬很听话,从那以后照常来这里吃饭,却不再要求见她或亲临厨房问候她,但每天来接她下班成了他的例行公事,将昂贵的名车停在简陋的巷口,高大挺拔的英姿矗立在斑驳的灰墙前,要多招摇就有多招摇,所以同事们羡慕嫉妒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想到这里,朴玉儿免不了无力地低下头去,同时不忘给他一记白眼,并叹出一口悠长的气。
“别这样嘛,搞得好像我是来探监的一样。”宫彬略勾起嘴角,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难得你能看上我,但我惹不起啊,大少爷,懂不懂啊?朴玉儿很想这样问问宫彬,看他会是什么表情,但她哪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已经够烦了,只好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勉强给他一个笑容。
她的敷衍并不高明,直截了当地说明她对他的兴致缺缺。
他本该恼火才对,说实在的她算不上绝色,只不过有点天真可爱,略带妩媚性感,还有点天使脸蛋、魔鬼身材,往下一瞄正好看到她裹在窄管牛仔裤中,线条流利、弧度饱满的修长美腿,他急忙吞下一口口水,无论如何都放弃不了追逐的心思。
朴玉儿突然拐进一条小巷,宫彬也只好模模鼻子,继续当他的护花使者。
“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朴玉儿看着深巷两侧或旧或新的建筑物,欣赏着时间对这座城市的凿刻。
“当美食旅行作家?”宫彬随意揣测道:“你之前求学跑了那么多地方,应该很喜欢浪迹江湖那种感觉吧?”
她偏过脑袋想了一下他说的那种未来,最后却摇了摇头,“不是,那种生活也许等我退休之后会再过一次吧,但现在的话,我还是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餐厅,在台北的某条巷子深处,必须慢慢地找才能发现的美食。”
“我投资啊,还可以开成连锁店。”他手头上有很多地段好的店面,随她挑。
朴玉儿又一次摇摇头,“一家就够了,亲力亲为、限量供应,赚取生活费和养老金就行了,做我想做的美食,给真心喜欢它们的民众,而不是必须穿着正式服装才能进入,需要服务生一对一服务的高级餐厅,简简单单地经营一份幸福是我目前的梦想。”
朴玉儿说完,突然抓住爆彬一只手臂,将他拉进路边一家小吃店,这家店甚至连招牌都省了,只在透明的门帘上贴了两个狭长的字,来吃。
到底是有自信呢,还是马马虎虎唬弄他人的胃口?揣着疑问,宫彬心甘情愿地由她牵了进去。
这个时间,店里只有几个客人,朴玉儿拉着宫彬在临窗的角落坐下,唤来服务生熟练地点了几道菜。
“你常来?”宫彬一边问,一边不怎么放心地看了看发黑的桌子以及筷筒里的筷子。
“没有,在网路上查的,风评不错。”朴玉儿看了看他,从包包里拿出一只不锈钢盒子,打开来取出一副不锈钢筷子和汤匙递给他,另一副则留给自己。
“你都随身带着?”看她整天背着帆布包也就算了,其他女人包包里装的不是化妆品就是饰品,只有她,竟然带着餐具到处走。
“环保又卫生不是吗?”
“你确实够特别的。”要是换成其他人,他或许会觉得这个人很会装,但她就不一样了,就算她说她自己是天使,他也会信。
朴玉儿却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露出一个几近讽刺的笑容,毫不留情且毫不掩饰地说:“接近我的目的也是因为新鲜有趣吧?毫无负担地展开一段恋情,等淡了的时候就果断结束?”
“不是挺好的吗?”宫彬正色道,一时想不出敷衍的话,又觉得任何理由在她面前都不堪一击。
“嗯,大概吧,你长得合眼,人也绅士,跟你谈一次恋爱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反正我也不指望什么稳定的感情。”她注意力不是很集中,随意地应着他的话,却直白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她虽然长得不错,脾气也不差,更不乏追求者,但她对感情的态度总在无意中让追求者很快就打了退堂鼓,她与别人的相处模式一直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没有额外的关注、没有多余的柔情,没有人会为爱情一味付出而不求回报,所以迄今为止,她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谈恋爱。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单亲家庭的影响,不知从何时起,她就觉得爱情这种东西是可有可无的,人生在世,也没见几对恋人爱到天荒地老,也不只一次从旁人嘴里听说,爱情的保存期限只有一百八十天、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等等。
所剩无几的渴望渐渐消弭在忙碌的时光里,而他可能是一道光,至少她注意到他了,至少她对他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动的,否则她也不会跟他周旋这么久,对她而言,有时候连敷衍都是一种施舍,她愿意花时间敷衍他,可见他已经很特别了。
朴玉儿的意思不正是他的意思吗?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好聚好散,快乐的时候彼此相拥,不快乐的时候就分道扬镳,可是为什么他在听到这句话、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眼神时,胸口忽然变得闷闷的?
爆彬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没人能够左右他的感情,他才是主导者,她不要他,他可以硬塞给她,现在可以哄着她,以后就等着哭着求他别放手吧。
“那我们就试试吧,我喜欢你,你不讨厌我,换种生活方式,也许你会发现那是你想要的。”宫彬诱惑道,眉眼间带着些许挑衅的味道。
“要是我说不呢?”一个人过日子还是两个人过日子,有差别吗?没有爱情,她照样健康快乐地生活着,也许爱情是一味佐料,加进料理能提升风味,却不能改变佐料的辅助性质。
“很简单,继续追求你,直到你同意为止。”有志者事竟成,他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如果你肯收敛点、低调点,我会考虑的。”她真的不想再当女性公敌了,“在我的工作地点方圆一百公尺之内,就当我们不认识,行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明明近在咫尺,我不可能一面不见就离开。”不得不承认,朴玉儿彻底勾起了他的占有欲,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她如天使般的气质也充分吊起了他的胃口,不大快朵颐,他心里不会痛快。
“没想到你这么情绪化。”
“我也没想到你娇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