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第二天早晨,两人起床洗漱,霓悦悦第一次用到牙香刷牙,这可真的高级了,所谓的牙香是用冰片、皂角、荷叶等香料和蜂蜜熬出来的资状物,而牙刷柄是动物骨头,植的是马尾毛,比起相府,等次高上不知道几倍。
新婚夫妇俩穿戴妥当,坐上马车进宫去了。
到了宫门前,皇帝派了轿辇来迎接,这完全是看在太子大婚的分上才有的待遇,夫妻同乘轿辇依次到皇帝、皇后面前行礼,也算是拜见公婆。
“父皇你是见过的,至于皇后,走个过场就是了。”凤临怕霓悦悦心里不安,在新辇上细细叮咛。
成皇后并非太子的生母,这霓悦悦是知道的,也就是说她嫁的这个郎君,上无公婆需要她侍候,偶而进宫请安不忘礼教就可以了,大姑子也就凤汝公主一个,她有自己的公主府,也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也就是说,她这太子妃根本是一人独大,就算睡到日上三竿也没有人会说话。
霓悦悦乐得心花朵朵开,对于那些个宫里的繁文缛节一点都不在意了。
他们来得早,皇帝与群臣正在开三天一回的大朝会,于是她和凤临便在偏殿等了小半个时辰,内侍才请他们过去太和殿。
身为人家的阿爹,皇帝只勉励了霓悦悦几句,要她把太子的后院管好,让他无后顾之忧,当然,开枝散叶的话也免不了要揋点一下。
霓悦悦心想嫁人就这么回事,就算贵为太子妃又怎样,太子后院那蜗牛角上,一丁点大的地方也清闲不了。
这世间稍稍有点钱的少爷们哪个是干净的,大都早早有通房,凤临以前是皇子,还是嫡长皇子,不可能没有宫女教他人事,后院哪可能干净得了?
也就是说,有可能她拜见完皇帝和皇后回到太子府时会看见数不清的侍妾和通房。她能不能打道回府?
身为天下最财大气粗的阿爹,永宁帝自然是慷慨的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
新妇入宫拜见,皇后的阜梓宫中妃位以上的宫妃及诸位公主、皇子妃皆来了。
他们来到阜梓官的时候,里头传出愉悦的笑声,一等他们进来,全安静了。
霓悦悦知道自己这太子妃头一次给皇后见礼,马虎不得,还得磕得结结实实的,不能有任何水分,就算成皇后不是她真的阿娘,但名义上她是凤临的继母,有些礼是不能废的。
来的路上,凤临告诉她到阜梓宫只是走个过场,若是不喜,他们也能干脆回太子府去,不必介意。
霓悦悦笑道:“既来之,则安之。”
皇后自然不会要她行了全礼,很快就喊起并赐坐,只是霓悦悦一抬眼就看见一早来收元帕的嬷嬷就侍候在皇后旁边,那眼熟的小木盒就搁在几案上,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还没有机会问凤临是从哪里找来的帕子,却见那个男人正和她眨着眼睛,意思彷佛在说一切有他。
再看皇后那满意的神色,她只能羞涩的低垂下头,听那些个宫妃们语意含糊的调侃了。
皇后并没有太为难她,说不上几句话就让他们走了,自然也免不了的赏赐下来一大堆奇珍异宝。
霓悦悦偷偷揉了自己的脸好几把。
笑还真不是个轻省的活儿,对着每个人都得保持适宜的笑容,等凤临领着她出了宫门,她的脸和肩膀就整个垮了下来了。
“像这种事,往后习惯就好了,我们不住东宫,你和那些人碰面的机会不会太多,不必太担心。”看见霓悦悦全身僵硬的靠在椅垫上,他不顾车子还在行走,马车里还有一个侍候的丫鬟,将霓悦悦整个抱过来坐在他腿上,然后替她按摩肩膀。
霓悦悦因为应付那些人太过疲累,一下子也没注意到有个大活人在身边,肩膀突然得到舒缓,便很干脆的闭着眼睛,享受他拿揑得宜的侍候。
丫鬟不知道该装死掩面还是下马车,最后只能把脸转到别处,心里狂喊:“太子爷,您能不能回府再和太子妃晒恩爱?这样毫无禁忌,婢子的眼睛会瞎掉!”
在丫鬟的内心哀号和想戳瞎自己眼睛的冲动中,幸好霓悦悦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还未发难,凤临一个眼神递过去,立刻把那倒霉的丫鬟撵下车了。
马车很快回到太子府。
由于怕中途想如厕还是口气不好冲指了皇帝,两人出门的时候只随意喝了杯羊乳,宫里的糕点果品又是个只可远观,吃了恐有后顾之忧的东西,这一趟下来,回到府邸的霓悦悦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凤临一通吩咐,丫鬟们依序全动了起来,替她卸妆换衣裳的,下去吩咐厨房赶紧把早腾送上的,他自己也唤人打水进来,用温水净过面,换上家常袍子,见霓悦悦也整理的差不多了,便携着她的手走向餐桌。
两人食不言的解决了早膳,其实是都饿了。
用茶水净了口,凤临又拉起霞悦悦的手去消食。
“殿下自己去吧,奴不想动。”昨天折腾了一天不说,一早就被挖了起来,刚填饱肚子,她两脚真的迈不动,消食什么的,改天再说吧。
“那去睡回笼觉?”
凤临看她真的累坏了,把人往庆上送,自己也月兑下鞋子,往她身边一躺,又将她一揽入怀,动作一气呵成。
霓悦悦没说什么,只是看来她得快点适应这男人喜欢抱着人睡觉的习惯,唉,现在天气还算怡人,要是到炎夏,可就愁死人了。
只是以前还未成婚,他都抱着谁睡的?
她把这无聊的念头抛开,“我那元帕,你是怎么造假的?”
凤临知道她指的是在阜梓宫见到嬷嬷拿新婚夜元帕向皇后交差的事。
“小事一脏,随便找点血抹上去就是了。”他说得很轻松。
“哪根指头?”她问。
凤临很自动的伸出食指来,洁白的指月复上头还留着一个小红点。
“谢谢你。”她是感动的,她没有想到的,他替她做了。
“这是要索取报酬的。”他扣住她的后脑杓,猛地贴近,精准的攫住她温润的粉唇,舌尖长驱直入,撬开她的牙关,探入湿润的月复地,轻轻吸吮,细细舌忝舐,极尽温柔。
可怜体力和武力值都强悍不过男人的霓悦悦被折腾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想咬死他!方才所有的感激都消失一空。
这个混帐小人!
两人一觉睡到未时初,用过迟来的午膳,看着吃得脸鼓鼓的霓悦悦,凤临替她抹掉不小心留在唇边的饭粒。“下午陪我出城一趟吧。”
她点头,也不问他要去哪,总归不会把她卖了就是。对凤临,这点信任她还是有的。“带上你酿的青梅酒和樱桃酒。”
原来是在打她酿的那些酒的主意。
成,她又不是小气的人,一点酒还舍不得,不过还是得问上一问——
“殿下如何得知奴把酒也带了过来?”
“乱蒙的。”他笑得很得意。“我听说有人很自豪的说过她酿果酒的技术一把罩,为夫自然得好好尝尝,品鉴一番。”
“就怕不是你们男人喜欢的口味。”果酒不似烈酒醇厚烧辣,但胜在甘酵好入口,就算多喝一些也不会醉人。
“有机会试试不就知道了?”
太子府马车又出了门,省却太子、太子仪仗,凤临也不骑马,三辆马车轻快的出了城门,说也奇怪,就隔着巍巍的城墙外,头顶的天空蓝得不像话,霓悦悦感觉彷佛就连空气都不一样了。
她一直掀着细竹窗帘子,好像怎么都看不够车外的风景。
凤临顿觉有些心疼。“那一年养伤,被拘在家里拘到怕了?”
霓悦悦笑得比窗外的风景还要美。“你不知道我爹娘有多夸张,平常让二兄三兄盯着我,不让我出去就算了,就算身体都没事了,也只能在城里小变,两个时辰不到家,我屋里那四根苗就要遭殃了。”
“这是你阿爹与阿娘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我明白,我做事也有分寸,就是嫌他们唠叨。”她吐了下小舌,娇憨之气尽显,天真里带着几许被纵容的可爱。
这就是有父母在、备受疼爱的女孩子才能有的娇气。
其实她被唠叨得很乐,因为她知道有人肯唠叨你,表示有人关心在意你,这样的人是幸福的。
凤临喜欢看她这种被纵容出来的自倌,倌不信往后他会更骄纵她,给她该属于她的所有幸福。
“想当太子妃的人选那么多,为什么你却选择了我?”像是终于看厌了外头的景色,霓悦悦回过头来。
不论是年纪还是身分,他都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干么要吊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
“你想知道原因?”
她很用力的点了头。
“因为这两年你没有给过我一点音讯,我不高兴。”
霓悦悦挖耳朵,这是什么理由?
但是凤临的眼神告诉她,他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
“就因为这样?”
“这样的理由就很够了。”
他可知道他的婚事还未敲定之前,在名门勋贵圈中可是杀得血流成河,一片惨痛哀号,他圈定她,就因为她疏远他,两年没给过他半点消息?他不高兴,所以把她娶进门,以消怨气?
“殿下的意思,奴不明白。”她的拳头好痒怎么办?
太子娶妃容易吗?不说他这尊贵的太子,寻常人家也是把娶亲出嫁当成一生中难得的大事在操办,若是真为了泄忿报复,这功夫也花得太劳师动众了吧?
“我以为你会拒绝这门婚事。”
“怎么拒绝,皇上赐婚呢!况且太子殿下可是高枝,有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你给了我机会,我又怎么能不识好歹的拒绝,那岂不是打了陛下和殿下的脸?”她出言讽刺。
靶觉到了霓悦悦毫不遮掩的火气,那个磨牙的表情逗得他非常有成就感。“起先我是真的生气,给了你那只木头鸟,你压根没让它飞回来过,我还在想你是不是把它当柴烧了,说起来我们也有过几面交情,你把我这样用过即丢,我心里还满受伤的。”
讲得这么暧眛,谁把你用过即丢了?用都还没用过好吗!
“那两年是我往太子之位上面爬的关键时候,我人走不开,心里记挂着你,却收不到你的只字片语,既然想见你又见不到,所以我想着不如把你拴在身边,让你跑不掉,我也心安。”
凤临说得非常理所当然,他贵为皇子,从小要什么没有,虽然看似没有母后护持,皇帝也爱管不管的,但是仍有孟贤妃,也就是七皇子的母妃照看着,下人们也是不敢怠慢的侍候着。
当他年纪渐长,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想要什么,招招手就有,好些年来,这小丫头是第一个让他想占有、不想与任何人分享的重要宝物。
“你那木头鸟我仍保存完好,回府我拿出来物归原主吧。”为了一只木头鸟……好,这不是重点……
“我都已经得到你了,要它做什么?你留着把玩吧。”他语带嫌弃。
自从嫁给他,凤临对她的好感总是表现在外,毫不掩饰,既然要做夫妻,也许她也该对他坦白才是。
“我并不想嫁入皇室,听着荣华富贵,但是它上一世给我的经验太不好了,我的人生重来一遍,如果可以,我的婚姻并不想和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公孙有什么牵扯,尤其是殿下你。”
可她也明白,就算重生,许多事情也不是都能如自己意的。
凤临是有些震惊的,他从没想过,生下来就比其它人要拿得一手好牌的他会遭到自己中意的女子嫌弃,她那两年躲着他是有计画的,只想远着他。
理智上他能理解她的疏离,可感情上他还是受到了打击。
“如果殿下后悔了,可以给奴一纸休书,奴自请下堂。”和离书,她不敢开这个口,怕真的会遭这个男人爆打。
凤临气极了,听着她毫不犹豫的说出自请下堂的话,哼,刚成亲就想离开他,他捏着拳头想,下辈子吧!
“你没听过什么叫生同衾死同穴吗?皇家从来没有休过娘妇,所以,你这辈子,就算下辈子,再不情愿也休想离开我!”
知道她并不满意这段婚姻,那苦涩是从凤临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至于好口气,被人捅了一刀,还奢望他能给出笑脸吗?
霓悦悦知道,皇家虽然没有休过媳妇,但病逝的不在少数,皇宫后宅中悄无声息要人性命的手段多了去。
“我知道了。”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