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悦悦拍拍去了她阿翁家,殊不知在她出门后,下朝回家的霓在天带回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吓得房氏都掉了筷子,完全没了胃口。
藉着身体不适,许多天没有露面的巴姨娘也知道自己再“歇”下去,怕是这个家就没她什么事了,所以再不情愿也得出来露脸,乍听到消息撇了撇嘴,心里尽是冷笑,嘴上却道:“什么,七皇子要娶悦悦为妻?”
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就想娶妻?看上的还是那矮不隆冬的小丫头片子,真是没眼光!
这种运气怎么就轮不到霓挽身上?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说是想以身相许的报恩。”霓在天自己说着都觉得好笑,这根本是孩子把戏,还是戏文里惯用的把戏。
“奴觉得不妥。”房氏直揺头。
“几位殿下也都这么认为。”这是皇家事,没朝臣们的事,只是身为女方的父亲,霓在天可没办法像其它人一样冷眼旁观。
“后来呢?皇上不会真的允了吧?”房氏也笑不出来,这攸关她女儿一生的幸福,哪能三言两语就决定了的?
但事实是,在皇权时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你嫁个女儿,还算是抬举你,哪轮得到你答不答应。
“七皇子虽然让大殿下给打消了主意,不过他还是想先把阿穿定下来,他说不然咱们女儿就会被人先叼走了。”
虽说女儿有人喜欢,做为人父的颇为骄傲,但是阿穿还不到议亲的年纪,这么早就被人看中,还是皇子,私心说来霓在天也高兴不起来。
对于皇室,他看了快半辈子,实在没什么意愿和他们结亲,虽说要是和皇室扯上关系,将来霓陵和霓淮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不用再和许多人争破头,但是女儿的意愿呢?
“七殿下只大阿穿一岁呢。”房氏觉得很违和,为什么在她感觉皇家人的想法都与寻常人不同,虽然这么说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哪个皇子会这么随便的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皇子可没有什么婚姻自由,一切都要看皇帝陛下的意思。
“问题是他可是当着陛下的面前说的,朝中所有大臣都听见了。”他一路上听那些个同僚的议论纷纷也真够呛的。
什么攀龙附凤,什么喜从天降……什么酸溜溜或谄媚的话都有,老练如他也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就因为阿穿在围猎场顺手救了七皇子一命?”救人一命还要惹来这种麻烦,要她说,这命还是不救的好。
身为娘亲,太知道女儿会有的反应了。
霓在天嗯了声,颔首。
七皇子是孟贤妃之子,四妃中孟贤妃是最不显眼的一个,她不依不求,在后宫过得宛如隐形人,但少有人知道她背后的娘家实力雄厚,盘据西北关中、关西,清贵而不偏不倚,是所有有心帝位的皇子们都想拉拢的对象。
再说七皇子也颇得皇帝宠爱,他在这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当下大臣们都以为没准皇帝会答应……
“要奴说这也没什么不好,七皇子年纪再小也是个皇子,能嫁给皇子可是求也求不到的机会。”巴姨娘酸溜溜的夹起一筷子的菜。
桌子上也就只剩下她还有食欲。
“巴姨娘,慎言。”难得对她摆脸色的房氏没有直接叫她闭嘴,还真是给巴姨娘留面子了。
巴姨娘被这么一堵,又见霓在天丝毫没有要替她做主的样子,索性捽了筷子。“奴已经吃饱,郎君和夫人慢用。”
她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这时候夫妻俩都无心理会。
等巴姨娘走了,房氏也让人把餐桌收拾干净,用着仆人端来的茶水漱口,用巾子擦了擦手,这才说道:“郎君,这事不会就这样子定了吧?阿穿可什么都不知道。”
“陛下的态度很模棱两可,既不应好,也没说不,再说这种事也要问过女儿的意思,要是我们无意联姻,陛下也不是那种不讲理之人,非要阿穿嫁给七皇子。”霓在天对于永宁帝的个性不敢说十分了解,但是三五分倒是说得上。
“最好是这样。”
“那孩子呢?”说起来他自从随着皇帝去避暑山庄回来后就许多事情缠身,连想和女儿好好说个话的时间也没有。
“去她阿婆家玩耍了。”
“她倒想得开,什么都不放心上。”
“她就只是个孩子,等她真的懂事,你又要感慨说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
夫妻俩闲谈着,这一夜霓在天自然歇在妻子的院子里。
至于离开饭厅后的巴姨娘,飞快的让她身边的嬷嬷去把霓挽找夹,她前脚刚回到院子没多大,霓挽就来了。
“姨娘,你找我?”霓挽的态度说不上恭敬,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想要有门好亲事,姨娘是指望不上的,至于嫡母,她也不会指望她能给自己说一门什么好亲事。
既然别人靠不住,她就自己来。
听完巴姨娘从她爹那里听来的话,高傲的表情就是不屑,她撒嘴的动作和巴姨娘有那么几分神似,“姨娘,婚姻的事,我心里自有盘算,我什么地方输给霓悦悦了,不就是姨娘生的庶女嘛,你等着看,凭我自己的本事,不会找不到一门好婚事。”
她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彷佛在计画着什么大事,或者是已经在进行着什么,巴姨娘再多问几句,霖挽就不耐烦的走了。
巴姨娘也顾不得被女儿刺伤的心情,这孩子怎么古里古怪的?
但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孩子,霓挽是什么性子,巴姨娘清楚得很,这孩子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难得这一回她居然没有把霓悦悦当成对手了?再说她这脑子在忙什么呢?
她决定把侍候霓挽的丫鬟叫来好好问一问。
霓挽的丫鬟只道大娘子自从凤汝公主的赏花会后,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段日子一直和她们有来有往,甚是快活。
相较于山雨欲来、气氛压抑,众人又别有心思的霓相府,霓悦悦在房府的日子却是如鱼得水,过得忘乎所以。
不说房老太君本来就喜欢这个曾外孙女,对她的疼爱并不亚于任何一个曾孙子、曾孙女,才初夏就三番两次让人送帖子到霓府,问霓悦悦什么时候要过来避暑。
后来得知她随着孙女婿和皇上一道去了行宫,老太君还不高兴了好几天,直嘀咕这皇帝干么跟她抢曾外孙女呢?
不只房老太君,几平是所有的房家人都发自真心的喜欢霓悦悦。
长辈疼宠,源于房氏是房家这几代唯一的独生女,霓悦悦又长得和母亲有七八分相似的容貌,说是移情作用也好,霓悦悦的个性惹人疼爱也好,总之她在这里比在霓府还要自由自在许多,要是没有焦嬷嬷看着,怕是早就成了女土匪一枚了。
至于平房家表哥们几乎每一个年纪都比她大,娶妻生子的也不少,同年龄能和她玩在一起的也就剩下那么几个。
“十表哥不是最喜欢这把弓,送了我你不觉得可惜吗?”一把递到霓悦悦面前的牛角金桃皮弓泛着经常被摩挲而产生的光泽。
“我这不是射箭输了你吗,愿赌服输,这把弓就是你的了。”房宙有张非常讨喜的脸蛋,两个酒窝,唇红齿白,就是个活月兑月兑的美男子,不论去到哪都有一堆小女生对他示好。
方才几人瞒着大人去了房家后山比寒打猎物,房宙输的最惨,不过他输得心服口服,他纵马向前,回家半途赶上霓悦悦,便说要把他两岁生辰时阿爹送的牛角金桃皮弓
送霓悦悦。
“表哥,这是男人用的弓,我要是收下,也只能把它供起来欣赏,不如你自己留着。”她要一把男人的弓做什么,她不想要,她自己的弓箭用得可趁手了。
房宙也有点舍不得这用惯了的弓。“要不,我让我阿爹给你做一把连弩,可以连发数十枝箭,用来打猎物最是厉害。”
霓悦悦射箭的启蒙师父便是她的四舅舅房子渊,一个正经八百的读书人,可说也奇怪,他读书不是为了仕途科举,他就只是喜欢捧着书本的乐趣,可他也不是书呆子,放下了书本也不端架子,变成了一个大顽童,房氏尚未出嫁前和这个弟弟感情最好,又因为房子渊不像其它兄弟经常出门不在家,和家人的关系也就更紧密了一层。
“五妹妹,咱们不要他的,我让京里的能工巧匠替你打造一把你觉得好使的弓箭如何?”同样行五的房洵也把马骑到霓悦悦身边,三人立时把一条小山路给塞满了。
“谢谢五阿兄,那阿穿就等着了!”她这回倒是答应得北常爽快。
只是她答应了房洵,房十郎的脸却皱了起来,很漂亮的美人脸成了苦瓜脸。
“为什么你不要我的却要五兄的?”房宙委屈的问。
“这么容易懂的事情你还要问,阿穿妹妹喜欢我,不喜欢你。”房洵得意之余还不忘踩了小心肝已经受伤的房十郎一脚。
霓悦悦正待解释,乍然听见许多凌乱的马蹄声急速的往他们所在的这条路而来,手里还挥舞着长鞭,这是要他们让出道来。
房洵和房宙机警的让了路,因为他们兄弟俩发现那几人虽然穿的是汉服,五官轮廓却十分深邃,发色也不同,似乎是夷人,背后更多烟尘马蹄哒哒追逐着这些夷人而来的,则是身穿夏魏军服的士兵。
这是在追捕人犯吗?
霓悦悦也很快把马带到一旁,也就那一瞬间和领头的男子对上了眼,她没发现男子那突然缩紧了的瞳眸,她手里的缰绳还握在手上,人却被巨大的力量给席卷,腾空而起。
夷人首领的长鞭收放之间,已经把霓悦悦卷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这突发事件只在瞬间,所有的人全都懵了。
房宙大喊了一声霓悦悦的名字,勒马转头便想去追,但是后面那些兵士动作比他还要快,风驰电掣的骑马掠过房家人和小厮身旁,直追夷人而去。
房宙大喊着让侍卫们也追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