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可恶的鸠明夜,一定不得好死!
亏她还因为自己误会过他的好意而稍微愧疚过,想不到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还在背后嚼人舌根,那个语气什么意思啊,生怕他重要的堂弟把她当做好人,吃了亏似的。
没错啦,她不是什么好女人,哪有女人做马贼的,还成天跟着帮汉子混在一起,掳人不说,还主动勾引男人上床。
她从来没说自己是个好女人啊,也没想让谁那么认为啊,他就那么怕鸠白秀被她骗了,怕他被她吃了吗?而他那个弟弟还问他要不要娶她?真是笑话,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听不出来吗?跟她这种女人上个床而已,要负什么责任啊?
亏她……亏她还当他是个正人君子,只是嘴巴上爱占人便宜而已。
但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她有什么理由这样生气,好像被他背叛了一样,难道她想听他说她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他跟这个女人有了关系,所以理应把她娶回家吗?笑话,她从来没这么想过啊,好像她多喜欢懒着他一样。
那么除去这点,她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换个思维的话,鸠明夜就是心里认为她不是个好女人,还是出于同情可怜帮了她,那她不是更该感谢他了,怎么能还生他的气?他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坐在黑暗的房间里,身上还披着那件鸠明夜少年时代的披风,当沈落霞总算缕清自己的思绪,断定自己只是受不了有人说她坏话,自尊心受了打击后,她拍了拍脸颊,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湿了。
原来是她流了眼泪……
她怔怔地瞧着自己的手心,其实这样的光线下也瞧不清什么,但她还是一直那样瞧着,然后眼泪又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这才不得不认清,原来她不是在生气,不是在不甘,而是在伤心。
情动?还是情灭?
在鸠家的这几天,鸠明夜几乎天天都带着她出去闲逛,看看京城的新鲜玩意,但沈落霞自己知道,他有这份闲心,一部分也是因为商水瑶天天去府里找他,一日三餐都在他家懒着,生怕一个不注意人就要跑掉。
商水瑶曾经私下跟她说过,他对鸠明夜这么执着,完全是因为他真是一个百年难见的奇才,每次打大仗,他的建议几乎都成了胜败的关键,他爹对鸠明夜十分器重,他也觉得这样的人浪费了实在可惜,所以脸皮厚点也无所谓,这个人他一定要绑回去的。
不过那之后,沈落霞没再从商水瑶口中听到别的事,因为他们的那次对话的隔天,鸠明夜就也把她拉出了家门,并且只要他在外面,她就也一定跟着他在外面,没有机会再和商水瑶聊天了。
这一天大早,沈落霞正在房里梳妆,鸠明夜突然进来吓了她一跳。
“你闯人家屋不会先敲门吗?”她瞪着眼,以往他都在院中等她出去后再拉她出门的,怎么今天就这么硬闯进来了?
“哦,不就是学你一大早闯进人家屋子。”鸠明夜拿在太合镇的事反驳,压根没把她的怒火放在眼里。
沈落霞很想问他,难道他也把她现在状况当成是一种软禁吗?不过她收回了那些话,因为发现来的人不只鸠明夜一个,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小丫头。
那三个小丫头一字排开站在门外,每人手上捧着一个大盒子。
“都进来吧。”鸠明夜招呼那三个丫头,于是她们又依次进屋,一字排开。
“这是做什么?”搞得场面还挺大。
那三个大盒子先后打开,沈落霞还有些愣神,不太理解盒子里的东西和她有什么关系,直到鸠明夜从其中一个盒子中拿起一件紫红的绸缎棉衣,放在她身前比划,她整个人才像被电了下似地。
“怎么样,前些日子遣人做的,叫他们快点,结果还是过了这么久才给我送来,不过看着作工还凑合。”鸠明夜对着手上那件作工精细,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棉衣品头论足的,“现在这时节,太厚的也难受,先用几件棉衣对付阵子。”
“我又不缺衣服。”她都不能想像,他竟然会有那心给她做衣服。
“你明明只有身上那件薄衣而已,此时节正是变天的时候,出门也不知道多带几件厚衣,还逞什么强。”
“我……”
“你什么?你那件衣服我看都看腻了,快去换上给我瞧瞧,要是哪里不合适,我好找他们算帐去。”
三个丫头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一齐簇拥过来,一口一句“沈小姐”教人耳根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就这么连人带衣地将她拉去了屏风后面。
一会,三个小丫头笑嘻嘻地跑了出来。
鸠明夜问她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沈小姐说她不好意思,不要我们帮忙,要自己换呢!”说着又笑了起来。
鸠明夜也笑了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屏风,过了好一会,沈落霞才老大不情愿地慢慢蹭了出来。
这棉衣作工用料都属上等,穿在身上一点不显厚重,但十分保暖,剪裁还能凸显女性纤柔的体态,精细的刺绣和加上巧思的花边,更添几分女人的风情。
这衣服连鸠府的丫头都穿不上,街上也不见有人穿着,一看就是那些足不出户的大小姐才能享受得到的,而鸠府那些小丫头的穿着,比起她之前的来说,都过于花俏精巧了。
“沈小姐真是一身贵气!”一个丫头不禁赞道:“前些年宫里的静晴公主到咱们府上来,也不及沈姑娘现在这般贵气!”
拿她跟公主比?沈落霞转身就又往屏风那去,道:“我还是换下来吧,穿不惯的。”
“衣服不就是给人穿的,有什么惯不惯?我看看。”鸠明夜一把拉住她,硬是拉得她一个转身直对他。
他模模衣服的肩缝,抻抻衣角,又细看了下绣工,面对僵成一根棒子的她折磨了好半天,才点了下头说:“习惯。”
“那接下来,我们要为沈小姐梳头了。”丫头们跃跃欲试。
“那倒不必。”在沈落霞拒绝前,都是鸠明夜帮了她。
他绕到她身后,手掌托起她一束长发,她的头发只是简单地拿绳子绑成马尾,跟京里姑娘千变万化的发型可没法比,光是梳个头就要最少两个时辰,她连想都不敢想。
“嗯……”鸠明夜似把玩玉器一样,揉着掌中她的头发,好半晌才下了决定说:“果然这头发还是不能动,梳起来就太可惜了。”
三个小丫头又掩声笑起来,“少爷在心疼沈姑娘的头发呢!”
“你们要是也有这样的头发,也叫你们天天梳个辫子晃来晃去。”
“那可好,可以晚起些时候了。”
“想得美,这个是天生的,你们呀,就别指望了。”
沈落霞忙抽回自己的头发,这几缕头发而已,至于让他跟小丫头们斗起嘴来吗?
鸠明夜笑呵呵的,很满意地看着她。“不错不错,你这样就很好了。”
真是太没出息了,那瞬间的窒息来得那么突然……
沈落霞悄悄将手抚上心脏的位置,满眼都是鸠明夜那个开怀的笑,他在赞赏她,像在赞赏一个同他关系很亲密的女人。
有钱人家都不会将这些小钱看在眼里的,也许这只是从小家教的关系,看不过自己府上的客人如此寒酸,但她仍是心悸,因他“为她选做衣服的心”而悸动。
只是几件衣服,就让她几乎忘了自己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不去再想他的事,如果他再做的多一些,再对她这样笑几次,那她的心还能守在自己的胸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