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梅梅韵在执行长办公室,心情有些沉重的整理数据。
上午,董重贤将她拉离开,不希望她打扰执行长谈私事,她跟着到隔壁秘书室,却不禁向董重贤探问执行长与崔亚荭的关系——
“那个崔小姐真的是未来的执行长夫人吗?”她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她并不会随意批判人,却对那仅见过两次面的崔亚荭观感很差,不希望江焛将来娶的对象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执行长很清楚崔亚荭性格傲慢骄纵,十足十的大小姐脾气,也只有在执行长面前才装娇柔、装温顺。执行长对她没感情,两人的婚约不过是两方长辈的意思,是商业联姻。但就我对执行长的了解,他不可能真的同意这桩婚约,况且执行长跟他父亲的关系也不好。”
“怎么说?秘书大叔可以透露一下执行长跟家人的关系吗?”梅梅韵不禁在意起来,尤其前一刻听他跟崔亚荭赶谈话间透露,他跟家人好像处得不好。“问这种事,也许太踰矩,但我希望能多了解执行长一些。”
其实昨晚她跟父亲和他闲谈时,父亲问过他的家庭状况,他回得简单扼要,感觉有诸多保留,她当下也不好多探究。
董重贤踌躇了下,认为向她吐露真相并无不妥,毕竟就他的观察,执行长对她已隐隐萌生情愫,而她对执行长也不单单视为上司那么拘谨,是真诚想关心他,甚至,对执行长应该也有好感。
他私心很期望性格单纯善良且热心肠的她,能继续影响江焛,帮他溶解冰冷心湖。
董重贤于是向她透露江焛尝不出食物美味与否,不吃别人削切的水果,排拒汤品及调味料、酱汁等诸多饮食限制的由来,是因他曾不只一、两次食物中毒,且是被人刻意陷害,虽非致命毒物,却令他上吐下泻,还必须住院两、三天。
而他过去几度食物中毒,是同父异母的姊姊们下的毒,要不是他某次无意间听到她们的谈话,根本不可能会知道。
他虽是江家独子,却是江父跟外面的女人所生,在十岁时才被接进江家认祖归宗,一直被正妻及四个异母姊姊排挤厌恶,碍于江父,她们只能跟他维持表面亲情,实则在背地里屡屡陷害他、恶整他。
梅梅韵听到这可怕内情,无比惊骇,更替他感到非常难过,却也不知能为他做什么。
这时,江焛办公桌上电话响起,她按下通话键,“您好,这里是执行长办公室。”
“学妹,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电话那头的玛育泰,声音有些焦急。
一听对方拜托的只是小事,她立时应诺,连忙翻找他所说的那份文件夹。
***
梅梅韵见玛育泰来到执行长办公室,笑盈盈地向他打招呼,“嗨,学长。”
玛育泰只朝她轻点个头,微微一笑。此时此地,不适合跟她聊废话。
他步上前,将文件递给执行长,报告道:“执行长,花莲那笔土地收购案,几个地主仍不满意加码的价格,是否能再加成?”
江焛拿起玛育泰递来的文件,随意翻了下,俊容一凛,“这价格已是极限,这几个人根本是趁机狮子大开口,再跟他们谈一次,这礼拜不签约,每拖一天,买价就降一成。”
“我觉得这么做不妥,能否就他们提出的价格,再折衷商议?”玛育泰委婉提出建言,“以我跟他们这段时间的交涉判断,那几个乡下人,再多给点好处,就会妥协卖地。”
“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江焛俊容一沉,目光深冷。“要是一味顺从地主一再抬高卖价,我还需要你的办事能力?”
“很抱歉,我只是认为对方开的新价并非漫天高价,希望执行长考虑,以便早日完成土地收购,才好进行开发建设计划。”被上司责难,玛育泰低头道歉。
他以为地主又提出的新价,即使比先前再多一倍,执行长也会同意,毕竟顺利收购面积已超过五分之四,剩余几块地,地主并非不卖,只要再多付几成就能达成交易。
而这其中,也因他私下让人怂恿那几名地主,让原本借机哄抬地价的地主,在有意对执行长开出的新价妥协时,要他们再持续加码。
一旦成交价愈高,他便能从中抽取包多回扣。
他认为目前开出的地价并非太离谱的天价,执行长顾及预期效率,为能进行下一阶段工程,势必妥协。
玛育泰表面上接受上司指示,会向几名地主施压,给出最后通牒,实则内心另有打算。
待冯育泰离开办公室,梅梅韵忍不住开口,“执行长,我觉得用暴力解决事情不好……”
前一刻,她听到江焛向玛育泰交代,找××公黑几个人去那几名地主的住处放一下话,若不跟鑫钛签约卖地,会换别家建设公司出面插手,他们最后能拿到的钱,只怕比一开始就卖地的地主们少很多很多。
他这话中之意,俨然是要找黑道向对方威胁恐吓,她完全不能认同他的作为。
江焛看她一眼,淡然澄清,“我不过是找人去口头提点,不至于做出暴力伤害——”
“再怎么说,那也带有威胁意味。”梅梅韵可不认为他是派人客客气气去地主们的家喝杯茶、聊聊天。“跟人谈生意、做买卖,还是得用正派的方式。”
她虽是门外汉,但也知道不少建设公司会与黑道有些关系,而她已清楚江焛与黑白两道都有交情,不过是建立于商场上的互惠。
尽避他先前因商场利益,被某黑道恐吓,甚至派手下意图伤害他,但他亦有愿意为他做事的黑道朋友。
她虽对他与黑道有私交心生微词,董重贤却表示那没什么,他只是表面与他们相互利用,并未真的深入其内部,或与哪个道上大哥称兄道弟。
“怎么,你想替冯副理说情?还是因为我骂了他几句,你心疼,也想要训我几句报仇?”江焛绷起脸,口气很冲,夹杂一股明显醋火。
因他得知她高中暗恋玛育泰,想到先前她送他午餐,神情羞涩,再加上方才对方一进来,她对他笑得特别温柔,教他莫名心情不爽快。
他按下内心不明情绪,以公事公办口吻,对办事未达他要求的下属,严厉做出指示。
未料当对方一离开,她便急着想替对方说话,甚至对他的处理方式语带指责,令他更生恼意。
他不清楚内心那把无名火是什么,他不曾有过这种窒闷且酸意横陈的异常情绪。
梅梅韵因他的话,一脸错愕,她只是就他的做法提出异议,这和玛育泰有什么关系?
“你该不会还在暗恋对方吧?”江焛闷闷的问。
“呃?”梅梅韵一愣,不免有些窘迫。“我……这跟执行长有关系?”她先探问,意外他会问到她的感情私事。
“是没关系。”他的口气更闷,不看她,甚至打算要她离开他的办公室,暂时不想面对她。
他才要开口赶她离开,却听她说道:“老实说,刚开始跟学长在公司巧遇,我很高兴,又忍不住对他心生悸动,每每看到他,跟他说话,就会心跳异常……”
江焛愈听,眉头皱折愈深,脸色愈难看,心口宛如被掐住般,很不好受。
“可是,那感觉没多久就不见了,之后跟学长见面交谈,就像老朋友那样,很自然自在。”梅梅韵笑笑的道。
原本她以为会再次像高中时期那样,又对冯育泰深深迷恋,但是并没有。
她也许仍欣赏他的外型和才能,却也只是欣赏敬佩,并非迷恋,她对他的感觉只是纯友谊。
而她,现在更欣赏敬佩的,是另一人。
听完她的解释,江焛紧骏的眉心松缓了些,他抬眼看她,进一步问道:“真的对冯副理不再有心跳异常的感觉?”
“没有。”梅梅韵摇摇头,回得肯定。
现在,不时会令她心跳异常的对象,是眼前的他。
可她说不出口,也不打算说出这个秘密。
“是吗?那很好。”听到这个答案,江焛竟觉松了口气,心头那股窒闷难受,瞬间消散。
“呃?好什么?”梅梅韵愣愣的反问。
他的脸色、口气变得还真快,前一刻还带着怒意,现在却变得和缓。
“没什么。”江焛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他也搞不懂自己瞬间起伏的异样情绪。
“那……刚才提到地主不愿卖地的事,是不是能跟他们理性沟通?”她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还是不希望他用威吓手段逼地主妥协。“也许他们不想卖地,是因为那是祖先传下来的祖产,有所顾忌和难处,又或者像先前钉子户严伯伯那样,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另有要求。”她不由得替别人说话,希望尽可能用和平方式处理。
“不,这次我可以肯定那几个地主的目的是钱。当初选定那个地区进行投资建设,自是先做过调查,数十名地主皆有意出售土地,一致表示很欢迎公司到那里开发,说这么做能够促进地方旅游经济。
“接着,很快进行各方签约收购,却在收购进行到一半时,有地主对原本谈定的价格有异议,提出一堆理由,目的就是要抬高地价,我以地理位置为考虑,同意加码,没想到他们得寸进尺,反悔的地主增加好几名,一致开出更高卖价。
“那些人想借机发大财,妄想能一夕成为暴发户,我不可能再顺应对方更贪婪的要求,那对守约卖地的多数地主不公平。”江焛难得话多,向她说明这起土地收购案的来龙去脉。
梅梅韵惊喜又意外,这可是他第一次跟她谈起这种重要的公事。
“如果是这样就太过分了。都说好交易条件,怎能因贪心而反悔?根本想吃定你,一再要求加价。”她直觉又问道:“要不然,别买他们的地,不是已收购超过五分之四,这样还不够盖渡假村吗?”
因剩余有争议的土地部分并非位于中间地带,不是少了那些地就必须改变建设蓝图,或必须绕过那部分再接续建设,若是以上情况那就真的很困难。
“我的计划蓝图,必须要有足够的土地面积,少了那部分,占地不够宽广,建设出的高级渡假村会大打折扣。”这一点,他可不允许自己妥协。
只不过她的话,倒令他萌生别的想法,或许可以试试?
翌日,江焛与客户有约,原要由董重贤陪同,却因他前一天染上感冒,一早来就咳个不停,江焛要求他留在办公室休息,改带梅梅韵随行。
一抵达客户的公司大楼,江焛照往常习惯仍选择走楼梯。
未料当他朝安全门方向走去,推开安全门,楼梯口竟被围起来,标示暂停通行,因墙壁磁砖掉落,两名工人正在检查修补。
他执意要过去,却被拦阻。
“现在不是上下班时间,电梯不用等,去搭电梯。”一名工人对他说道。除了上下班尖峰时间,电梯壅塞,为了赶时间,位于低楼层公司的员工,才会选择从安全门这边的楼梯进出。
“客户的公司在七楼,执行长要不要考虑搭电梯?很快就到了。”梅梅韵问道。
江焛面有难色,除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搭电梯,就算要他走二、三十层的楼梯,他都愿意。
他抬手看腕表,因每每要走楼梯,总会提早到达,但即使在这里等上半小时,工人也不会放行。
他不得已,只能转往电梯。
只不过,才一踏进电梯,他不禁后悔,当电梯门一掩上,他心跳开始加速,他双手握拳,置在西装裤缝两侧,绷着脸,一双眼紧盯着上方的楼层显示。
“执行长还好吗?”梅梅韵有些担心地问道。
江焛紧抿着唇,没回答。
随着电梯上升,他心跳速度更加倍攀升,奇怪,只有七楼,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呃?四楼停得有点久……”梅梅韵也抬眼盯着楼层显示,停在四楼就不动了。
“到这里就行,开门。”江焛无法再多待一秒钟,声音紧绷地道。
她心想这里的安全梯应该没有被挡起来,应该能爬楼梯到七楼,可是正当她伸出手要去按开门钮,忽地,匡的一声,电梯震了下,灯瞬间全熄灭了。
“我、我的手还没碰到……它就故障了!”梅梅韵吓一跳,连忙澄清不是她造成的。
一转头,却见江焛一手撑在电梯墙面,膝盖一曲,便要跪倒在地。
“执行长!”她连忙拉他一把,“没事吧?”
江焛面色发白,冷汗直冒,感觉呼吸困难,恶心头痛,他单膝跪地,一手拉扯领带,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别怕,别怕,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梅梅韵先让他顺势坐下来,背靠墙面,替他松开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三颗扣子。
接着她按下紧急按钮,并蹲在他面前对他安抚道:“很快就会有人来开门,不会有事的。对不起,我不该要你搭电梯,害你这么难受……”
见他这么痛苦,她既担心又难过,也很不忍。
董重贤有一次告诉她,江焛不搭一般电梯,只坐透明电梯,是因年少发生意外,罹患幽闭恐惧症,所以他出外洽公都是走楼梯,若真的不得已必须搭电梯,董重贤一定会陪着他,他才能勉强度过短暂的极度恐慌。
“我不知道秘书大叔遇到这种状况会怎么帮你,但是你别害怕,我会陪着你。我背包里有手电筒,先拿出来照明。”说着,她放下随身背包,先掏出一支小型手电筒,打开开关。
没有预期的光源照亮漆黑空间,手电筒只发出微弱昏幽光源,还忽明忽灭的。
“不会吧,故障了,还是快没电了?”梅梅韵不免一阵紧张。
江焛略抬眼,看向她手握着的一丝朦胧光源,他被强大的恐惧包围袭击,身心都达到崩溃边缘,险些要昏厥过去,他真不希望被她撞见他最软弱狼狈的一面。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荧光棒。”梅梅韵将小手电筒放在他身侧,从背包掏出两支荧光棒,拉起他的左手,将荧光棒弯曲成手环往他手腕套上。“这样多少能增加一点点亮度。”
江焛奇怪她背包为何会放着荧光棒,而且戴在他手腕上实在很突兀,可是她这样的举动,让他内心的恐慌稍稍减低了几分。
梅梅韵从背包掏出面纸,就着快没电的小手电筒微光,擦拭他满脸的汗。
江焛怔怔地瞅着她。
“对了,冰敷一下,也许比较舒服,身体才不会那么紧绷。”她又从背包掏出随身冷却冰袋,敲了冰袋一下,要敷在他的额头上,可是他坐靠在地,不好冰敷,她想了下,也跟着坐下来,拍拍并拢的大腿,“借执行长当枕头躺一下。”
他微怔,但不自觉顺着她的话,曲膝仰躺下来,头枕在她大腿上。
一躺下来,他感觉紧绷的胸腔较为舒缓,呼吸也比较顺畅了。
她将冰袋放在他额头上,柔声问道:“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嗯。”他很轻很轻的应了一声。
“那再喝点温水,润润喉,补充一下水分。”她从背包拿出保温瓶,在瓶盖里倒了一些递给他。
他接手,略抬起头,轻啜几口温开水。
他不免讶异她接连的行为,很快地改善他一度痛苦无比的状况,内心也漫上一股暖意。
“还有,我的平安护身符也借你用,会更有帮助。”她微侧身,又从百宝袋背包翻出钱包,掏出放在夹层的平安符,扳开他握拳的右手,放到手心里,再以手压回他手指,让他握住。
江焛感受着她的碰触,她的手软软暖暖的,让他不由自主地反手将她的小手握住。
她不禁一诧,心跳加快,但想到现在状况特殊,他也许想寻得一丝安定力量,她倒也没挣月兑,任由他握着。
她觉得四周太过安静,再度开口道:“人都会有弱点,就算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事,这没什么。像我就超怕地震的,对地震的恐惧也很难克服。因小时候遇过很严重地震,被狠狠惊吓到。
“虽然严格来说,还称不上罹患创伤后压力症候群,要到接受治疗的地步,我那时也没真的受伤,但就是留下后遗症,只要一有地震,就很敏感,不管地震大小,都会很紧张惶恐,想找地方躲……
“执行长有幽闭恐惧症,该不会也是小时候被异母姊姊欺负所致?”她忍不住探问缘由,“是不是曾被关在衣柜,还是无人的地下室?”
他抬眼看她,怔了下,低声道:“董秘书的话太多了……”
“你别怪秘书大叔,是我拜托他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担心董重贤被他责难,她赶紧解释,“但秘书大叔没说你患幽闭恐惧症的详细缘由,只说曾经发生过意外。”
“是绑架……”江焛声音无波,淡淡说道:“十二岁时,我曾被绑匪关在漆黑的大木箱里好几天……”
“被绑架!”梅梅韵无比惊诧。“那你一定很害怕、很害怕……”
想象年仅十二岁的他,被绑匪拘禁多日,会有多恐慌害怕,她不禁替小小的他难过不忍,而他在家里还得承受异母姊姊的连手欺负。
“说起来,你比白雪公主还可怜……”
江焛愣了下,这和白雪公主有什么关系?
“应该说你是白雪王子,不仅被后妈和异母姊姊们欺负、下毒,还遭外人绑架伤害,你后来有没有遇到善良的小矮人?”他身边那么多坏人,总也要有善良的人吧。
他思忖了下,回道:“应该……算有吧。”
年少的他被关在幽暗的大木箱里,饥饿、害怕、无助,突然出现一个小小人儿,对他轻声细语说话,安慰他,帮助他……
他回想这太过遥远、已有些模糊的记忆,想到方才她安慰他的话语,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当他正想更仔细地回忆过往,这时,传来一道声响,同时,一道光线射入。电梯门随即被撑开,大楼管理员及电梯维修人员急切关心两人是否受伤。
“执行长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或服用镇静药物吗?”梅梅韵不确定他的身体状况,不放心地问道。
“没事了。”江焛拿下额头上的冰袋交还她,随即站起身,表示已无碍。
他不免讶异她对他的影响力。
她不仅帮助他很快摆月兑身处密室的极度恐惧,甚至之后还忘了恐惧,跟她平静的聊起天来。
当两人一前一后踏出电梯,梅梅韵在光线下,见他额角还布着些许汗渍,不由得抬手替他拭汗。
他再度因她温柔举动,心口荡漾。
“执行长先去厕所洗把脸,整理一下仪容,再上楼见客户。”她柔声建议。
江焛没反对,朝这楼层的厕所走去。
“等等,那个平安符要先还我。”那个平安符对她而言很重要,方才只是借他一用。
江焛这才摊开右手心,看清掌心中的小小八卦折纸,像用百元钞折出来的。
“这是你的平安符?”他疑问。就他所知,平安护身符不都用黄纸所写?
“这张百元钞其实是你给我的。”梅梅韵有些尴尬地解释。
他一脸纳闷,他没有印象什么时候给过她一张百元钞。
“那是刚遇到执行长不久,我还在怀疑执行长是不是我命中的贵人,然后跟着你出门,首次捡到钱,你调侃我,还拿了张百元钞打发我,要我别再当跟屁虫,本来我要把钱还你,后来想想既然是身为贵人的你给的钱,应该有特殊意义。
“回乡下时,我拿去土地公公那里撤菱,土地公公要我留着当护身符,我折成八卦,还绕过香炉,之后一直带在身上。原本想装进符袋系在脖子上,怕会弄湿弄脏,就收进皮包夹层。”她巨细靡遗报告始末。
江阏听完,不免诧异。
她竟然如此慎重看待他当时为了打发她、揶揄她而给的百元钞,还当成平安符带在身边,尽避她一再强调他是她的贵人,但他现下不免觉得,她才是他的贵人。她不仅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甚至还帮助他克服心底深处极度的恐惧。
他不由得回想起前一刻在电梯内她安抚他的话。
彷佛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相似的声音,细声安抚被困在黑暗牢笼中的他……
星期六——
江焛临时决定在周末来一趟花莲,再次巡视开发投资的那片土地及周遭环境。他心下已有想法,就等着拿乔的几名地主做出最后决定,看是要签约卖地,还是仍执意抬高价格。
“执行长,是不是直接回台北了?”前座负责开车的董重贤问道。
“嗯。”江焛应一声,望向窗外绵延的绿油油稻田,突地想到什么,月兑口问道:“这里是不是离梅梅韵的家很近?”先前听她提过这个周末会回花莲。
“呃,对,很近。”董重贤因他的问话微讶,连忙点点头。
就算不近,他也会送执行长过去。
看样子两人真的有谱了!他不由得一阵心喜。
“我搜寻一下小梅家怎么走。”董重贤掏出手机,点出记事本,上面有记录梅梅韵给的家里地址。“要不要先打通电话跟小梅说一声我们要过去拜访?”
“我有说要去她家拜访吗?”江焛扬了下眉,心口不一地否认。
怎么感觉董重贤一副兴匆匆的样子?
“执行长只是路过,不是特地去探望小梅。”董重贤替傲娇的他找理由,然后自顾自地设定导航,朝梅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