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东西不给钱,此风不可长,你最好记吃也记打,否则下回让姑女乃女乃碰见,你说要怎么收拾你?是捏断你的腿还是截了你的胳膊?”一嘴的口臭,简直是挑战她忍耐的极限。
胡四痛得闷哼,哆嗦个不停,有苦说不出,他这不是折了胳臂,脚踝也隐隐作痛,哪用得着等下回?
他这是夜路走多了碰见夜叉,这女人从头到尾笑咪咪的,像朵软弱的小白花,太可恶了……哎哟……为什么他全身酸麻,又软又痒,就像有上万只的蚂蚁在啃咬着……他疼得遍地翻滚,口里喊着见鬼了,惨叫声传出去好远……
“真是讨厌,光天化日的喊什么鬼?”姜凌波嘟囔着,眼睁睁的瞅着那歪瓜裂枣连滚带爬离开馄饨摊子。
她娇俏的唇微微噘起,剩余的几个客人都恍惚了,只觉得好邪门,这娘子五官合在一块明明只是清秀,怎么启唇一笑,竟有绝艳之姿?
肯定是他们辣子吃太多,辣得眼花了。
“惊扰了诸位叔伯,真是抱歉,尽避来添汤,不收费。”姜凌波笑得灿若星辰,把事情圆过去了。
尤三娘一指戳到姜凌波洁白的额头。“你这丫头,不是告诉过你遇到这种混混我来就好,你出了头,可名声呢?你可还没嫁人,要是坏了名声可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脸皮厚着,不在乎旁人如何评价。”既然抛头露面做生意,难道要扭扭捏捏,当自己是纸糊的,一碰就坏?那不如待在闺中当缩头乌龟过日子就好了,什么名声闺誉,她才不钻那种牛角尖,折磨自己的神经。
尤三娘为她理了理鬓边碎发,叹息。“我的名声早污了,不在乎多添一桩,可你,往后不许这样了。”
姜凌波听了很是为替她心疼。
她知道古代社会女子地位低下,年轻的妇人别说抛头露面了,出外摆摊更会遭人诟病非难,但贫苦人家哪顾得上这些,不出来想法子赚钱,难道等着饿死?
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而是从自由奔放的二十一世纪而来,对她来说,女子独立自主不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值得赞许鼓励的。
“说吧,你使了什么门道把那浑人吓走的?”
尤三娘也是好奇,她自从救了姜凌波后就觉得这丫头有股说不出的厉害,譬如她身下那架轮椅,是她自己绘了图纸让木匠造的,木匠后来甚至希望能买下图纸,生产赚钱。
再说店里的菜谱,那辣到没天理的泼辣馄饨、花样繁多的二十四种馅料馄饨和改成大骨加白虾熬煮的馄饨汤,简直供不应求,以往她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能挣口饭吃就觉得很了不起了,哪敢想盈余?如今却每天能卖出上万颗的馄饨,填饱肚子已经不成问题。
再譬如出手惩治那想白吃白喝的混帐,又譬如这会子她明明在笑着,却眼神犀利,给人不是一般人的感觉,还有,她个性豁达,被指指点点也依旧过得潇潇洒洒。
这般不扭捏作态的坦然自若,比起硬是让世俗给磨破皮、强自撑起来的她要强悍多了。
“你说那个奥客吗?他自己要跌倒,不关我的事。”她一推六二五。人嘛,就两只脚,重心不稳,跌跤摔倒也是常有的事。
这些日子没少从她嘴里听到一些闻所未闻的名词,尤三娘已经从开始的一头雾水到逐渐能琢磨出几分意思来,渐渐还觉得有趣。
这样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让人惊喜的丫头,大概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是是是,头重脚轻的人多了去,对吧!”尤三娘好笑的附和,却听到姜凌波愉悦的笑声。
“哎呀,我的好姊姊,人家不过很客气的点了他的腰眼穴,让他腰部酸软,半身受影响,动作不灵,几个时辰,过了就没事了。”她是真的客气,只轻轻拂了下,没下重手,不然伤及内部,那混混可不只受这点折磨。要知道腰后两旁是肾脏所在,腰前上部,右肝脏,左胃脏,都是人体要害,那厮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稍微惩处便算了事。
她自小练跆拳道和咏春,师父是父亲从南洋重金礼聘来的老师父,他老人家与众不同,打一照面便要她把人体周身三十六死穴给认全,再谈其他,态度严格,她动不动就挨藤条。
她可是姜氏造船的独生女,爸妈的掌上明珠,她都不知道老爸是发哪门子疯,非要把娇滴滴的女生练成筋肉女超人?能看吗?
直到后来不断发生的大小意外和绑架事件,她才明白老爸的恶梦就是怕她有个万一,他早把她当成了事业接班人,她要有个不测,姜家传了两代的王国就会面临后继无人的窘境。
什么后继无人,明明她的上面还有两个兄长。
她才不管什么有没有天分这种说词,她有一技之长,有能力过好自己的日子,何必为了那所谓的家产和哥哥们撕破脸?
是的,她老爸就是那种事业版图做的大,女人也多的那种男人,只是不论在外面有小三、小四、小五、小六,能进家门的也就那一个。
那女人进姜家门的理由很冠冕堂皇,人家的肚子揣着种,老妈不答应让老爸把人带进门又能怎办?
原先老妈是死也不肯答应丈夫把小三扶正,不过,她上头还有个不时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挂在嘴边、把香火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婆婆,老人家都点了头,老妈就算哭死了也没用,明明她肚子里也怀着孩子啊!
只是母亲怀孕十六周时,照的超音波很“残忍”的判别她肚子里的胎儿是个女娃,就是她这片瓦,祖母的好脸色就收回了。
不得不说小三争气,趾高气昂的有好心情,又被如珠如宝的伺候,心情愉悦之余,两个头好壮壮的双胞胎男婴便顺利的哇哇落地。
至于她那心情郁卒、又气又怨的老妈,整个怀孕期间就是艰苦的安胎过程,更悲摧的是,她老妈明明怀孕在先,却一生生了两天还生不下来,又坚持不肯剖月复—— 老公的爱已经不多了,再在肚皮捱那一刀,不就更没看头了—— 所以,这一拖延,她便从长女成了么妹。
么妹就么妹,对她没什么影响,长大后,除了家里那点破事,她过得顺风顺水,二十几年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美得很。
唯一困扰她的就是作为家族继承人的问题。
老实说,她对老爸的事业压根不感兴趣,你想嘛,她一个青春年华的小姐,有份得心应手的工作,工作之余邀几个好友喝杯小酒,有了假便出国到处旅游,增长见闻,偶而还有小小艳遇促进荷尔蒙提昇,谁要没日没夜的把青春时光耗在造船厂上,一天到晚和那些开口闭口就是电力、船体和管路,一问别的就三不知的高级工程师搅和?
可哪里知道一场一百四十英尺的豪华旗舰游艇试航意外,她一条小命就这样挂了!
那爆炸是人为的意外,爆炸之前的十分钟她接到警讯,原来是有人要她死。
只是迟了。
她以为这种狗血情节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毫无戒心防备的被两个哥哥联手害了。
她想不到,是因为那两位哥哥表面上对她真的很过得去。
可叹人心叵测,坏人脸上是不会写字的,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她放心不下的只有老妈,她走了,希望老妈别太难过的好……
按宗教因果来说,不是说人死如灯灭,若要还魂转,海底捞明月?
她以为自己死透、气绝了,结果醒来变成了受到不明原因重创,遭尤三娘搭救的女子。
她活了过来,又重来一遍……也换了时空。
没错,她是个穿越的主。
病癒后的这身躯,美中不足的留下双腿不听使唤的毛病,请来的郎中都说她运气好,胸骨和腿骨都断了,加上寒邪入体,拖延太久还能捡回一条小命已是老天爷开恩。
这躯体的原主还真命运多舛,不过她姜凌波天性乐观,向来抱持着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在过日子,虽然凭空得来的身躯不尽人意,可她从来没想过要因为缺陷变成阴暗晦涩的人,本来就是捡人家的皮囊来用,本来就是白白得来的一生,珍惜已经来不及,还纠结烦恼什么?
她想得很开。
抱持着希望,加上尤三娘这好一段时日的帮助,白天在摊子上打下手,晚上回到租赁的小院,日子虽然平淡,却安稳静好,换了张面目的姜凌波,如果非要在这皇权至上的天昊皇朝过下去,如此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这皇朝好似是从盛唐后分歧出来的世界,并不是她所知五千年历史文明里的任何一个朝代。
借她人的躯壳重生的她,一个压根没听过的皇朝,这样虚幻的朝代、虚幻的穿越,就当自己是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梦里走一趟太虚幻境罢了。
因为尤三娘是她来到天昊皇朝第一个认识的人,从感情上来说,她心存感恩,一个愿意对自己付出真心的人,比什么都难得。
“你懂武艺?知穴道?”尤三娘摆起架势,并起双指,好似话本里那高来高去,随便一指就能定人生死的女侠。
“姊姊说笑呢,不过就些防身的要领,上不了台面的。”
今天算她运气好,碰到的是胡四那样骗吃骗喝的混帐,要是哪天遇见真的有本事的人,她可是没办法的。
病癒后她曾在院子里试着伸展拳脚比划,招式看起来漂亮,但打出去的拳力道却稍嫌不足,她明白这个身子在重创后气血内息都差,强求不来,只能多多锻链,看看日积月累下来,身体会不会恢复到一定的水准之上。
总的来说,来日方长,她相信只要有心就能把以前轻盈柔韧的身体锻链回来。
“说的也是,欸,不管这个了,咱们收拾收拾回家吃午饭了。”
“不说还好,你这一说我还真的饿了。”姜凌波模模平坦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