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昌侯府的三名庶女,面如死灰,恨不得将这小厮的嘴给塞起来,这小厮是怕所有要回去的宾客们没有注意到她们,故意喊得这么大声吗?是嫌她们今天不够丢脸吗?
她们三人今天被邵如卿给害惨了,一进到马车,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掉下。
已经十六岁却还未有婚配,急着想得到一门好亲事的何碧,再也受不了,看到邵如卿一坐进马车,便狠狠的赏她两巴掌,将所有新仇旧恨一次发泄出来,“你这自私的贱人,你还有脸上我侯府的马车,继续祸害牵连我们!”
另外两人的怒火也压抑不住了,顾不得在马车上,而且还在晋亲王府大门前,也扑上前对着邵如卿一阵乱捶乱打。
“你这贱蹄子,平日在侯府里作威作福,欺负算计我们就算了,到了外头,你竟然还用这种贱招破坏侯府姑娘的声誉!”
“你怎么不淹死算了,我们也不会被你拖累!”
会受邀来参加赏荷宴的,大多都是未有婚约,品德才学兼备,温良恭俭贤良淑德的名门之后,只有少数是为了做人情而邀请的,至于那些身分低、人品差的、名声坏的,是不可能受邀参加的。
像她们远昌侯府庶女,就是属于身分低的,不在受邀行列里头,如果不是托何灵的福,她们是永远不可能有这种机会的。
她们原本冀望能在赏荷宴上认识家世良好、品德高尚的世家子弟,或是博得受邀贵夫人们的好感,藉机得到一个好姻缘,结果所有的美梦都因邵如卿搞出来的丑事而毁了,她们都不知道回去要如何面对老夫人的愤怒,还有日后众人的嘲笑。
那时邵如卿看到裴世子站在湖边,便冲了过去,企图要将世子一起撞进湖里,可世子突然一个旋身,邵如卿便笔直的往站在他身后的乐安侯庶五子撞去。
两人一起跌落荷花池,由于是夏天,两人的衣物本就轻薄,又在水里扑腾了许久,邵如卿的衣裳垂落肩下,露出鲜红的肚兜。
众人围着荷花池,看着水里载浮载沉的两人,却没有人去救,原因无他,因为受邀的宾客几乎都是在肮脏的后院历练出来的,明眼人一看便知邵如卿使出这样恶劣伎俩图的是什么,双双落水有肌肤之亲,世子就得对她负责,只是没想到阴错阳差,撞错了人。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动还有另一个原因,世子爷在旁边都没喊救人,谁敢向前捞人。
等到裴孟元喊把人捞回来,邵如卿身上只剩下肚兜和亵裤,乐安侯的庶五子还好些,身上还有里衣遮羞。
看到邵如卿被晋亲王府的粗使婆婆拉上来的那一瞬间,她们恨不得能有个地洞钻进去,也很想大喊这个女人跟她们没关系。
京城的贵女贵夫人们都很崇拜晋亲王妃,纷纷以她马首是瞻,她所举办的赏荷宴发生的事,即使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在贵族圈及市井间流传,而邵如卿惹出来的破事,定会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如果邵如卿只是远昌侯府的表小姐,不住在侯府里还好,偏偏她还住在侯府里,与侯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外人眼中,她也代表着远昌侯府,被她这么一破坏,还有谁会上门求亲?
那些本对她们三姊妹十分亲切的贵夫人,态度瞬间变得冷淡,一想到这里,她们三人又哭了。
苞裴孟元达成协议,看时间差不多也准备回侯府的楚绫,一脚才踏出大门,便看到自家马车摇晃得厉害,里头不时传来难以入耳的吼骂声。
这就是侯府的家教……
送她出来,站在她身后的裴孟元看到这一幕,转头对墨青交代,“去把王府的马车赶过来,送何姑娘回去,至于这一车的女人,就让她们继续打,不用管。”
墨青领命随即离去。
楚绫眉尾微挑,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你使了什么诡计?”
“别把本世子当成真的纨裤,十个大内高手都不是我的对手,只要稍微使点内力,什么东西无法移动?”他一脸得意。
原来这家伙是用内力推了邵如卿一把,再利用错位让邵如卿撞上乐安侯的庶五子,不过他说的有一点她不是很相信,“十个大内高手……”
对上她质疑的眼神,他马上为自己解释,“本世子那时是刚好毒发加上大意,才会着了你的道。”
“是唷。”鬼才相信,一个纨裤功夫能有多好,花拳绣腿吧。
很快地,王府的马车停在他们面前,墨青也从马车上跳下来,“世子爷,何姑娘,请上马车。”
“墨青,你代替我送何灵回侯府,顺便将这样东西亲手交给何老夫人。”裴孟元自衣襟里取出一封信。
“是。何姑娘,请上车。”墨青接过那封信后,恭敬的请楚绫上车。
那封必须亲手交到何老夫人手中的信,是什么内容楚绫一点也不感兴趣,反正她跟裴孟元现在是合作夥伴,他不会害她的。
何老夫人怒气冲天的看着面前跪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四人,这四人出门前还光鲜亮丽的,回到侯府竟变成这副德性。
尤其又以邵如卿最为惨烈,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瘀青,整张脸肿得都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可何老夫人压根不为她感到心疼,她抄起桌几上的茶盏就往邵如卿砸去,一条血痕瞬间从她的额头滑下。
何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我远昌侯府是亏待你吗?你自己作死,还拖整个侯府下水,祸害我侯府这些未出阁姑娘的闺誉!你们母女俩在我侯府作威作福十年,我顾念旧情,未将你们赶出去,依旧把你当成侯府千金一样对待,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邵如卿一开口便喊冤,“老夫人冤枉……我没有,我是脚拐了才会撞到,我自小在侯府长大,怎么会做出败坏侯府的事情来,您要相信我啊……”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如何安抚何老夫人,要把情况说成是不小心的。
“闭嘴!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何老夫人拿起桌几上那几张写满罪状的纸,往她丢去,“你这歹毒的丫头,竟敢想出这种毒计陷害我侯府嫡长女,要不是王府侍卫发现及时,就让你称心如意了。”
邵如卿惊骇的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阴谋,都被人记录下来,送到何老夫人手里。
“别跟我喊冤,这是世子爷让他的心月复亲手交给我的,现在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
何碧好奇的拿过其中一张看着,不由得惊呼出声,她没想到邵如卿的心肠如此歹毒,想出那种毁人名声的恶毒计划。
何韵顾不得老夫人的怒气,拿过一张罪状看着,也瞬间瞪大了双眼,邵如卿竟然假借何灵的名义,约了几名男子在王府后花园见面。
别说私会一名男子就有可能身败名裂,私会数名男子,是要将整个家族的声誉全丢到水里啊!
三姊妹浑身寒颤,难以置信的看着邵如卿,这女人太恶劣、太黑心了,再让她继续待在侯府,她们几个哪天怎么被她害到身败名裂都不知道。
“祖母,孙女求您了,把这恶毒的表小姐送回她父亲家吧,她们母女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您应该很清楚,我们跟姨娘也全生活在她们母女的婬威之下,活得十分痛苦,祖母!”何碧用力磕了个响头,哀求道。
“是啊,祖母,侯府的名声还要啊,不能再让她继续祸害我们了。”何茜也赶紧用力磕头。
“怎么,她一犯错你们几个就急着落井下石,你们以前跟表小姐的感情不是很好吗?”何老夫人怒瞪着她们。
“祖母,我们每次只要不听从表姊的命令,她便会想办法修理我们,跪祠堂是家常便饭,常常藉故罚我们大半年的拿不到月银,我们怕了,只能跟着她一起为虎作伥欺负长姊,我们不这么做,就会落得跟长姊一样的下场,祖母,我们真是不得已的。”何碧深怕老夫人对她们产生不好的看法,赶紧解释。
“就是,祖母,我们是被逼的!”何韵也赶紧附和。
年纪最小的何茜哭着说道:“祖母,把长姊推进荷花池,害她差点淹死这事,虽然是我们做的,可是是表姊指使的,她说我们要是不按照她的话做,就要让她娘把我们卖到妓院去。
邵如卿紧张的赶紧反驳,“老夫人,您别听她们胡说,我不曾做过这些事,她们是因为今天的事,故意诬蔑我!”
何茜马上回道:“我们哪里胡说,你当时还威胁我们,说我们只是庶女,她娘是当家主母,要卖人到妓院是很简单的,我们只好听她的……祖母,我们跟她真的没有很要好,我们都是被她威胁的啊……祖母,您要明察啊……”
就算把以前做的坏事说出来会被老夫人责罚,她们也甘愿,只要能将邵如卿赶出侯府就好。
何老夫人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连续怒拍了几下几案。
事到如今,她只好对不起表姊了,要是再让邵如卿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留下,只会让远昌侯府在京城成为众人的笑话。
“来人,把表小姐关到柴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更不许随意探望,如有违者,家法处置。”何老夫人接着又吩咐一旁的嬷嬷,“马上去通知林管事,要他即刻派人到长乐县通知邵家族人,要他们派人来接表小姐回归本族,不可耽误!”
两个婆子上前,一人一边架着邵如卿就要将她带往柴房。
邵如卿死命的踢脚挣扎,大喊道:“老夫人,你别相信她们说的,老夫人你说过会待我如自己孙女,要帮我挑个好夫婿让我风光大嫁,你怎么可以……”
“把她的嘴巴给我塞住,拖下去!”何老夫人怒吼道。
回到侯府的楚绫根本不知道宁柏院发生了什么事,她回到芙蓉院,沐浴后再用了些小点,感到有些疲惫,正躺在矮榻想小憩一会时,喜竹便匆匆忙忙进来,兴又贼兮兮的道:“小姐,小姐,大消息啊!”
她掀开身上的薄被坐起身,“什么大消息,瞧你一脸兴奋。”
“表小姐被老夫人关到柴房去了。”喜竹激动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喔,关到柴房而已?”
“还有,老夫人让林管事派人到长乐县邵家,要他们派人将表小姐给带回去。”
“唷,是吗?”楚绫讥笑一声,看来何老夫人这次是狠下心了,不过先决条件是杜媚儿不出面求情。
“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啊?邵如卿可没少欺负你啊!”
“就算她在柴房被关上十年,也抵不过她对我做的事情。”一条命岂是这么好还的?“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一想到她们母女俩都被老夫人惩罚了,还是会忍不住兴奋一下。”喜竹歪着头,看着神情冷淡的她,又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什么,我是在想该用什么法子让老夫人不会又心软了。”
“老夫人会反悔?”
“以老夫人疼爱杜媚儿母女的情形来看,是很有可能的。”除非她手中握有让她们翻不了身的把柄,否则她们早晚又会出来兴风作浪。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查帐,她可不相信杜媚儿这十年来没有中饱私囊,只是她才刚开始得到何老夫人的认同,何老夫人是不可能马上将侯府的中馈或是帐册交给她掌管的。
现在就怕取得何老夫人信任的这段时间,杜媚儿就被放出来了。
喜竹认同的点点头,“小姐,说真的,我都怀疑表小姐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
楚绫眸光凌厉的瞪去,冷声提醒,“喜竹,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在外面说,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告到老夫人那里,就够你受的了。”
“小姐,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敢了。”喜竹马上认错。
“好了,没事,你先下去吧,我眯会儿,晚膳再叫我。”楚绫摆摆手,拉好薄被又躺回去休息。
喜竹也不再吵她,悄悄退下。
在楚绫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好像传来窸窸窣窣的揶揄声,吵得她很烦,她挠了挠耳朵,转个身面向另一侧继续睡。
只是这嗡嗡嗡的吵杂声响非但没有停止,还愈来愈吵,她受不了的决定起身看看究竟是什么。
她双眼一睁,差点被眼前那张过分放大的俊脸给吓得惊声尖叫。
“你是猪吗?一回来什么事情都不做就睡觉。”裴孟元嘲讽道。
楚绫没好气地掀开薄被起身,“你才是猪,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头?”她左右张望,奇怪,门窗什么都关得好好的,他是怎么进来的?喜竹或是女乃娘怎么没有喊她?
“不用看了,你那个笨侍女没有看到本世子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这是她最好奇的。
他指了下靠围墙边一扇虚掩的窗户。
原来是从那里,想来他也是翻墙进来的,才没有惊扰到侯府的人。
她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问,“你来干什么?”
“拿去,自己看。”裴孟元将一个厚厚的信封丢到桌上,然后整个人瘫到她方才躺的矮榻上,双手枕在脑后。
“什么东西?”楚绫拧着秀眉,将信封里的东西抽出来,这好像是类似房契地契之类的文件。
“仔细看清楚。”
“这……”她仔细一看,整个人顿时吓住,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眼花,用力揉了下眼睛。
“有这些东西,你就可以借那老太婆的手,将姓杜的母女赶出侯府了。”裴孟元很自动的拿过一旁小茶几上的果子啃着。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些房契地契都是侯府的产业,现在却都已经变更到杜媚儿名下,要不是这座侯府是皇上所赐,恐怕也早成了杜媚儿所有,所以就算杜媚儿被休,她们母女俩根本不用担心无所依靠,反而是侯府这么一大家子的人才要紧张。
他鄙夷的横她一眼。“你以为我手中暗卫是干什么吃的。”
“别想替你的暗卫洗白,在我看来不怎么样。”她毫不客气的吐槽。
“你这该死的女人,专戳我痛处,少说几句话会死吗?”裴孟元的嘴角用力一抽,“你相不相信,要是再敢惹恼我,我一把掐死你。”
“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他觉得自己快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了,自从遇到她,他就一直居于劣势,没有一次从她手上讨到便宜。
“算了,言归正传,你等会儿就把这东西送到那老太婆手中。”他将手中啃了一半的果子丢回盘子里,又挑了另外一颗果子啃着。
楚绫则是有别的想法,“老夫人才刚发了一顿脾气,这时候我再拿这些东西去给她,不怕把她给气病了。”
“再不去就迟了,以老太婆今天对待那个丑八怪的态度来看,姓杜的那女人跟她的相好很快就会有所行动,要是不想让你弟日后一无所有,你最好上点心。”
邵如卿也算长得不错,没想到在裴孟元眼中竟然成了丑八怪,那其他长相比较平庸的女人,不就直接跳河算了?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手下倒还真有两下子,不仅将这些房契地契全盗了出来,还将杜媚儿的一切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连她有相好都知道。
如果她没有猜错,跟杜媚儿暗通款曲的男人就是林管事,否则裴孟元不会这样提醒她。“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到宁柏院去一趟。”
“还有,明天辰时带着你弟准时在大门等我,我带你们去拜访闲儒居士,不过我必须提醒你,闲儒居士是当代大儒,在杏坛的地位举足轻重,杏坛人士以他马首是瞻,他收弟子一向严格,宁缺勿滥,讲究缘分,如若入不了他的眼,你绝对不能强求,否则你弟跑遍全国也没人愿意收、愿意教。”
“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帮我,我也会尽全力帮你找到可以根治你身上火毒的灵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英年早逝的。”
裴孟元的头顶瞬间冒出一团黑烟,他磨牙低喝,“何灵,你会不会说话?你是有多希望本世子英年早逝,别忘了,我要是短命早死,你也得陪葬!”
“吼,我不过是说错话,你火气这么大做什么?我都说了我会努力。”
“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不努力谁努力?”他一脸反正我有你陪葬,死了也不亏的无赖表情。
哇哩咧,这男人死也要拉她垫背!
“记住,明天不要迟了。”裴孟元倏地起身,“赶紧去把该办的事情办好。”
他这话才刚说完,一抹银白色影子从她眼前闪过,转眼间就消失了,让她佩服得目瞪口呆,好厉害啊,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功夫?
当她收回崇拜的眼神,决定拿着这一叠资料去找何老夫人时,视线不经意落在小茶几上,眼角剧烈的抖了抖。
这该死的裴孟元,每一颗果子都啃一口就丢了,他当自己是松鼠啊,知不知道暴殄天物会遭天打雷劈!
包该死的是,这每一颗都咬一口的果子丢也不是,吃也不是,要她怎么处理?这裴孟元今天分明就是来恶心她的!
算了,先去找何老夫人,回来再来想办法怎么处理这些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