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孟元的俊脸黑到不能再黑,这家伙居然带了只老母鸡来跟他的雄风比,这是当众掮他耳光给他难看,他的雄风就算赢了,也赢得不光彩。
这家伙从头到尾就不是来比赛的,是来找他秽气、来挑衅的,他当下恨不得一把掐死楚绫。
石原无语了,楚公子根本是存心来砸场子,来落世子爷的面子嘛,看向脸色发黑的世子爷,他不敢再耽搁,连提着鸡笼子绕场都没有;直接将两只鸡放了出来。
老母鸡出来咯咯咯的叫了好几声后,马上又冲回鸡笼子里孵蛋,看得众人是眼角直抽。
楚绫赶紧举手提醒石原,“石原,请把那鸡窝也一起端出来。”
母鸡只肯在鸡笼子里,没办法,石原只好将鸡窝给端出来,这下子母鸡不用人赶,自己追了出来,一又坐在鸡窝上。
雄风可是出了名的好战,斗鸡之王,一看到又在抱窝的老母鸡,冲上去就要和牠斗。老母鸡要怎么跟雄风斗?一公一母,一只是斗鸡,一只是孵蛋老母鸡,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一群人看着被雄风啄得一头鲜血的老母鸡,笑得腮帮子都要抽筋了。
他们全都押雄风赢,有的人一看到是老母鸡,趁着还未开赛,又冲到柜台去下注,等着一会儿领赌金,跟世子爷一起到南风馆风流快活。
裴孟元也得意地瞥了楚绫一眼,这一场比赛真是浪费他的时间,这家伙直接认输不就得了,搞这么多花招。
不过很快的,众人就笑不出来了,眼睛都瞪得老大,老母鸡像是被激怒了一样,跳到雄风的背上,用鸡嘴毫不留情的啄着雄风的头,鸡爪更是一耙一耙的扒下雄风那身油亮的鸡毛,雄风都要变成秃毛鸡了。
这种惨样实在让人不忍直视,跟一刻钟前那雄赳赳气昂昂、不可一世的模样,很难联想在一起。
说真的,一些之前输了不少身家给世子爷的赌客们,好想大声拍手叫好,可是他们怕这么做会惹怒世子爷,他们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所以他们宁愿在心里窃笑忍到肚子痛,也不敢喊出声。
斗遍天下无敌手的雄风,被一只老母鸡跳到背上凶残地猛啄猛抓,不知道是自尊心大受打击,还是真的被打得无招架之力,雄风就此一蹶不振,连连败退,最后整只鸡趴在地上,鸡头朝下认输。
雄风倒下认输的那一瞬间,整个斗鸡场里一片寂静,安静得连一滴水落在地上都能听到,这种结局是大部分赌徒们都无法置信的。
输了,蝉联排行榜的勇猛激烈斗鸡大王雄风,竟然输了!
看着一脚将雄风踩在脚下,咯咯咯叫着的老母鸡,裴孟元跟所有赌客一样,像是顔面神经失调一般,一边的嘴角眼角严重剧烈抽搐,此时此刻他只想把雄风给炖了,竟然被一只老母鸡给打败,让他顔面无存!
众人面面相觑,眸光不时朝气到头顶好像在冒烟、脸色发黑的世子爷偷偷瞄去,没有一人敢发出声音,就怕惹怒了他,让自己成为世子爷盛怒下第一个牺牲品。
直到鼓掌叫好声传来——
“太好了!丙然如我想的,就是这样,我赢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楚绫看去,心里想的都一样,这位公子,就算你赢了,悄哨溜下去领奖金就好,别这么不会看脸色地拍手叫好啊,你这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还顺势牵连咱们这些无辜的人。
一些深怕被牵连的赌徒们,悄悄地往大门方向退,就怕跑得太慢,赌输了钱,还要成为世子爷的出气沙包,那就太衰了。
“楚绫,你赢了很开心是吧?”裴孟元阴恻恻地瞪着开心得又叫又跳的楚绫。
听到那比地狱勾魂者还要阴森恐怖的声音,楚绫侧过头,就看到一张比狂风暴雨来袭前的天空要黑要闷的表情。
她无视于他的愤怒,朝他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还挑衅的扬了扬下巴,“当然,世子爷洗脚的手法肯定高超,我好期待世子爷帮我洗脚的时刻唷!”接着她催促石原,“可以宣布比赛结果了吧,世子爷的鸡可是被我家的老母鸡踩在地上,到现在一动也不能动的。”
石原心惊胆颤的宣布,“这场斗鸡比赛,由楚公子的母鸡打败世子爷的斗鸡雄风,这一场比赛是楚公子获胜!”
楚绫顿时松了口气,只要石原宣布就成定局,她可以去领钱了。
从未如此丢脸过,裴孟元气得朝一旁脸色惨绿的墨青吼道:“墨青,回去把那只鸡给我宰了!”
她那得意的模样让裴孟元气得牙痒痒的,不过赌场辨定愿赌服输,赌场内任何人皆不许因为赌输在场内寻仇,他就算有满腔的怒火,也必须到场外去。
“站住,回答本世子一个问题,你今日为何选母鸡来斗鸡?”输得十分不甘心的裴孟元喊住了楚绫。
她耸耸肩,一脸无辜。“没办法啊,我去买鸡时,就只剩下两只正在孵蛋的老母鸡,只好买了。”她傻了才会老实告诉他自己作弊呢!
才三天时间,她临时要去哪里找斗鸡?就算找到也没银子买,在市场里看到母鸡护着小鸡跟偷小鸡的野狗斗,把野狗啄得到处乱窜,给了她灵感。
母鸡温顺,不像公鸡那般爱斗,但牠的优势就是拥有天生的母性,为了护着刚出生的小鸡,或是护着那窝蛋,母鸡是会不顾一切,跟任何体型比牠大比牠凶猛的动物搏斗,否则怎么会有母鸡带小鸡的游戏。
利用这个特性,她再喂母鸡吃了点她调配的药丸,由于制作药丸的药草里有迷幻心智的作用,当母鸡一看到雄风就会产生幻觉,把雄风当成老鹰野狼那些凶禽猛兽,为了保护小鸡保护牠的窝,就会不要命的攻击对方。
再加上那药丸里也掺了有兴奋作用的药草,可以让老母鸡的体力瞬间提升十几倍,所以老母鸡才会瞬间变得凶猛无敌,成了母鸡中的母老虎。
听完她这么欠揍的回答,裴孟元差点忍不住要冲上去修理她一顿。
墨青连忙将主子拉住,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世子爷,赌场里不可闹事,别忘了皇上的警告,你在京城怎么胡闹都成,就是不许你在皇上的小金库里闹事,这元宝楼可是皇上的。”
“世子爷,别忘了你从此之后不能再斗鸡,而且还欠我一个愿望唷,我很快会找你要的,唉唷,好期待今晚与世子在洗脚盆相会唷!”楚绫临走前还不忘在他的伤口上撒把盐,然后愉快的转身,领钱去。
看着他那像只麻雀跳着跳着离去的欠揍身影,裴孟元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白牙,他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到倒楣的墨青身上,“墨青,去把那只老母鸡给本世子抓来,本世子倒要看看,那老母鸡究竟有何本事!”
被骂得灰头土脸的墨青,模模鼻子,纵身一跃,飞进斗鸡场里,将老母鸡跟斗败的雄风一起抓起来。
看着墨青手里提着那两只鸡,裴孟元眸光冷冽地睐了眼正在柜台结算的楚绫,“派人把那小子给我跟好。”吩咐完,他衣袖一甩,愤怒离去。
晋亲王府。
裴孟元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玩斗鸡玩了十几年,从没有像今天这般丢脸。
这赌局是他设的,愿赌服输,可是这口怒气他就是吞不下!
每每一想起自己输给一个像娘儿们的男人,他肚子里的火气就噌噌噌地直往上冒。
“主子。”墨青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他。
“何事?我正烦着,别来烦我!”一想到今晚还要到南风馆帮那家伙洗脚,他又是满腔怒火。
“主子,今天的斗鸡有些问题。”
裴孟元倏地坐起身,眯细了黑眸,“问题?”
“是的,那只母鸡抓回来后,将牠跟其他斗鸡放在一起,牠的表现跟今天在斗鸡场上那凶狠模样完全不同,就跟普通的老母鸡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怎么会?”裴孟元倏地皱起眉头。
“是真的,属下等人还特地将雄风抓来跟牠关在一起,也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只顾着啄地上的石子。”
裴孟元将虎口抵在下颚,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间一个念头窜进脑海,原本困惑的神情瞬间变得凛冽,他沉声下令,“去把华老头找来。”
不是还在谈斗鸡,怎么话锋一转就突然要找华老神医?墨青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他对主子的命令向来不会多作怀疑,领命后立即转身离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晋亲王府里的斗鸡场里,一名白发老者拧着一对白眉,看着被开膛剖月复的母鸡肚子里还未完全消化的食物,不断发出赞赏声。
“老头子,你究竟看出什么门道,倒是说清楚啊,这样一直啧啧啧的,不渴吗?”裴孟元没好气地斜眼睨着身旁这老头。
“世子爷,你说这只母鸡是个少年的?”
“老头子,我连里子都输得一乾二净,还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还能骗你吗!”裴孟元没好气的瞪了老头子一眼。
“呵呵呵,世子爷是遇上对手了,真难得可以有人让世子爷吃瘪,不错、不错。”华老神医顺着白鬅,满意的说着。
裴孟元危险地眯起眼眸,“老头子,你说什么,本世子被人坑了?”
“怎么能说坑呢,应该说这小少年比世子爷聪明,世子爷败在他手里也没什么好冤的。”
裴孟元瞬间炸毛,“华老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比本世子聪明,那个营养不良、长得像个娘儿们的浑小子,哪里比本世子聪明了!”
“他要是不聪明,就不会利用母鸡爱护小鸡的天性,以及迷幻兴奋的药草做成的药丸,赢得这场斗鸡比赛。”
“把话说清楚,本世子现在正恼火,没心情去思索你说的。”裴孟元不耐烦的催促。
“这只母鸡被喂了含有吃了会兴奋和产生幻觉的药丸,由胃里头残余的药草来看,制作这药丸的人挺谨慎的,担心会被查出来,因此这母鸡服下的药草量不多,时效大约只有一刻铲,只要比赛结束,任何人想査也査不出原因,在众人眼里这就是一只正常的母鸡。”
“你是说,本世子是彻彻底底被人眶了!”裴孟元磨牙质问。
华老神医表情很严肃的点头,“是的,很可惜,世子爷,您被眶了。”
裴孟元的火气瞬间爆发,对着半空怒吼,“来人,去把那姓楚的小子给我抓过来!”
两名前去跟踪楚绫的手下倏地出现在他跟前,单膝下跪抱拳领罪,“主子,属下办事不力,那个叫楚绫的小子被我们跟丢了。”
“跟丢了?!”裴孟元不可置信的惊呼。
他的暗卫一向擅长跟踪、蒐集资料情报,失败的任务几乎为零,那姓楚的小子竟然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在暗卫的监视下溜走?!
“是的,属下等人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其中一名下属赶紧回道:“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属下们暗中跟着他来到『吉利兴钱庄』开户存银子,可是等了半个时辰,却没见到他出来,属下等人进去察看,却不见他的人。主子是知道的,吉利兴钱庄是王府的产业,没有后门,围墙甚至比一般围墙高上一半,上头插满破碎瓦片,除非使用轻功越墙而过,否则只要翻墙一定会鲜血淋漓。”
另一名下属跟着补充道:“属下们察看过所有围墙,没有任何翻墙的痕迹,更在吉利兴钱庄里头搜查了半天,将任何可以躲人的地方都搜了一遍,也不见那叫楚绫的小子。”
“这段期间是否有人或者货物货车进出钱庄?”
“没有,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客人进出,就连吉利兴的人也没有踏出过大门。”
“那小子跟麻雀一样又蹦又跳的走路方式,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懂武功的,别说翻越高墙,连爬树都有问题,又没任何人出入,他究竟是怎么从你们眼前消失的?”裴孟元也感到不可思议。
“主子,属下们也奇怪那小子是怎么凭空失踪的。”
“据吉利兴的掌柜罗叔说,那小子进到钱庄后,先将所有的小额银票换成六张面额五万的银票,而后借了茅厕,就再也没有看到人了。”
“借茅厕后就失踪,吉利兴又没后门,出入皆得从前门……”裴孟元突地咆哮道:“难不成那小子从茅坑遁走?!”
众人瞬间陷入沉默。
楚绫要是知道裴孟元因为她莫名其妙失去踪影而大发雷霆,肯定会说——是,姊是没有轻功,可你不知道的是,姊是跑酷极限运动的爱好者,所以你们那点高墙,我压根不放在眼里。
苞着父母,有时要到枪林弹雨的战地或是蛮荒之地行医,要是遇到无法沟通的土人或者激进分子,一言不合就亮出武器要抓他们,没有练就一身的逃命功夫,很快就会GG的。
这时,晋亲王府夏管事匆匆忙忙跑进斗鸡场,来到主子面前,“世子爷,方才外头来了名乞丐,说一名叫楚绫的人叫他带话给世子爷。”
“好啊,他还有胆出现在本世子面前,他说什么?”
“他说、他说……”夏管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婉转的转达,他也深怕道话一说出口,怒火正旺的世子爷会不会一掌轰死他。
“还不说!”裴孟元怒咆。
“他说,他今晚还有要事,就不去点世子爷的台了,要世子爷好好接客……”夏管事愈说愈小声,到后来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进去,免得被世子爷给灭了。
裴孟元用力的倒吸几口气,整张脸乌云密布,还夹杂着丝丝闪电。
晋亲王府的斗鸡场上空凝聚盘旋着一股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重压力,随时都有可能卷起狂风暴雨。
除了裴孟元火大的呼吸声外,没有一人敢吭声,至于华老神医,则是完全置身事外,依旧一脸兴致盎然的研究那只老母鸡的屍体。
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几年,就算在战场上,他也从来没有输过,今天居然被一个浑小子给整了,不只坑了他的银两,还让他成为全城笑柄,这姓楚的小子他不抓到,抽他的筋扒他的皮,难消他心头怒火。
裴孟元愤怒的一掌拍向桌案,“墨青,马上将那小子的画像全城张贴,全城通缉,敢坑本世子,本世子就让他埋在坑里永远出不来!”
“欸欸,你抓到那小子可别急着挖坑埋他,先让我见见他,问问他那药丸是怎么制作的。”华老神医赶忙交代,“如果可以,最好是把人留下,我欠一个徒弟。”
回应华老神医的,是裴孟元的冷哼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背影。
相较于怒火冲天的晋亲王府,在远昌侯府的西偏院则是一片惊喜欢笑声。
“天啊,姊,你真的说到做到,我们真的有银子了,我们不用再挨饿了,女乃娘可以好好养病,我也可以回学堂上课了。”何湛宇看着桌上那些银子跟银票,开心得又跳又笑。
“是啊,我们不用再挨饿了,以后天天有肉可以吃。”
“是啊,有肉吃了、有肉吃了,姊,我听同学说过怀聚德的烤鸭很好吃,尤其是鸭肉片,切得薄薄的,搭配葱白,沾上一点特制酱汁,用薄饼皮包起来,一口咬下,简直是人间美味。”何湛宇形容的同时,还忍不住舌忝了舌忝口水。
“以后你要每天吃都不成问题,你想吃什么都能吃得上,不用再去羡慕其他人。”楚绫心疼的模模他的头,看着他笑到嘴都阖不拢,和形容从未吃过的吃食那渴望的模样,让她有些辛酸、有些心疼。
这孩子太苦了,从小就没有享受到亲情,唯一对他好的软弱姊姊又死了,既然她代替了何灵活下来,就要代替她好好照顾这唯一的弟弟。
“好,我不羡慕别人,别人反而要羡慕我。”何湛宇用力点头,“因为我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姊姊。”
“宇儿,姊姊会对你更好的。”楚绫感动得将他一把圈进怀中,吻了下他的头,“你放心,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姊姊都会帮你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