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关于过往,你记得几许?”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玄殷吊着胆子问。
她应该要喝斥他的无礼的,她应该要端着姿态不理他的。玄殷的提问让平曦
心头一突,蓦地惊觉自己方才没甩手不理根本是陷自己于不义。可现下她还能怎么办呢?
矜持浅笑,她故作从容地开口:“不多,就记得你已是当朝丞相玄殷。”
客套疏离的答案刺耳得让玄殷感到焦躁不安,开口的语气不由得急了些,“那你记得住玄府那段日子吗?记得你老拉着我喊玄哥哥吗?”
沉默不语,平曦轻轻地摇头,同时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离。“你都记得我是丞相了,怎么会不记得成了痴儿住在玄府的事呢?你再仔细想想,你在玄府时养过只兔子和大蜥蜴的呀。”
“我真不记得了。”为什么一定要逼她?难道非得要她狠心绝情吗?
“曦儿真将那段过往忘得彻底了吗?当真连我喂你喝药吃糖、与你在竹林里打雪仗、陪你吃元宵思亲、哄你别哭的那些事都没印象了吗?”情急攻心,玄殷焦躁地握着平曦的肩轻摇。
记得,你的呵护、怜惜、守护我全都记得!
默默在心里低嚷,平曦把心一横,忿忿地将玄殷搁在她肩头的手推开,“都说了我不记得,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我将那些不想记得的事全摊出来?”她突来的过大反应让玄殷一阵心惊,放柔了嗓开口:“曦儿,我……”
攥紧拳心,平曦激动低嚷:“你想我记得是吗?好,我告诉你我记得什么!我记得你与庞邑狼狈为奸,陷我皇兄于不义、我记得你声色犬马地在朝廷里周旋、我记得在我被迫饮下毒茶时,你无情无义的冷眼旁观!”
一段话堵得玄殷语塞,同时也让他清楚明白她对他的憎恨,埋在心头那些想倾诉的情意、想为自己解释的前因后果全都开不了口,只能怅然若失地看着平曦转身跑远的身影,伤心欲绝地陷入万劫不复。
闷在天际的沉雷响起,春雨乍然落下,伫立在原地的玄殷脚步不移,任凭滑落颊畔的温热湿意与冰凉雨水濡浸了心。
“玄丞相真不随长公主及末将等回宫?”起程在即,秦纪再度询问立在门边的玄殷。
“不了。这信你呈给炽皇,他看过后便不会怪罪你们有违圣意的。”轻轻摇首,玄殷将连夜着笔的信交给秦纪一眼神却始终看着坐在马上的平曦。
“玄丞相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击胸以誓效命,秦纪旋即转身欲离开。
“秦都尉,请留步。”收回依依不舍的视线,玄殷又将人喊住。
“玄丞相还有何事交代?”转回身的秦纪茫然不解地看着玄殷。“长公主的痴症才好,身子尚不稳妥,你千万记得别赶得太急,一定要顾及长公主的状况适度歇脚休憩。还有,太尉亲领的大军正与东胡苦战,你等千万小心绕道,莫叫长公主遭受波及。”
这些昨夜不都千叮咛万交代的念过好几轮了,怎么现在还说呀?再说了,有炽皇的口喻,他们二十四骑就是死都要把长公主平安送抵宫门。
心中月复绯连天,秦纪开口同时也提起大步转身,“丞相放心,未将会注意的。”
几步追上前,玄殷又握着秦纪的手,诚恳道:“秦都尉,算我拜托你了。请你一定、绝对要护好长公主,将她完整无缺的送回炽皇身边。我、我将长公主交给你了。”
“嗯。”掌心与玄殷回握了下,秦纪低应了声便匆匆地跑了。实在是怕了玄殷那股婆妈劲。
浅相知,薄相守,淡相忘,宁问浅笑安然,不问花开几许。
曦儿,从今而后,自己一个人,多保重。
“还看啥?人都走远啦!”终于送走那一票黑衣人,松口气的蒲松泽一回头看见玄殷还在痴望,进门时忍不住撞了他一记。
“走远了呀……”能见曦儿平安健康该是要笑的,可玄殷的唇角怎么也扯不出笑意。
“既然放手了,总可以想想自己了吧。好好休息,后天咱们就出发前往南蛮。”失笑摇头,蒲松择往玄殷肩上拍了拍,随即进房打理远行的一切。
“一群蠢材,都这么久了还找不到人!”揉皱了飞鸽传回的信,严炽书气恼地一掌击在御案上。
“皇上请息怒,龙体为重呀。”见严炽书将拳心槌得微肿,圆子一边急着上前相劝,一边又要人快去备冰水来帮皇帝消肿。
“上回那个带讯来的小太监呢?他也联系不上他舅舅吗?”挥手拒绝圆子伺候的举止,严炽书又扬声问道。
“小李子之前曾说过,他舅舅的行踪向来难以捉模,他也是每天死守在家里,就怕错过任何一丝消息。”
“可恶!这该死的玄殷。”忿忿低咒,严炽书禁不住气地一掌将御案上的书册与奏章全给挥落。
“皇上,您且静静。长公主说过那神医是带玄相上南蛮解蛊的,兴许那蛊毒难缠,以致多耗了些时间。”将散落在地的书册拾起,圆子在将其搁回御案时,低声地对严炽书说道。
“还耗!平曦的肚子都越来越大了,还等得了吗?”一想到平曦回宫不多时便被诊出喜脉,严炽书一把心火便烧得更旺。
“长公主驾到。”门外传来的禀报,让正为了灭不了炽皇心火而愁着的圆子大大地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迎驾。
“发生什么事了,皇兄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呢?”一手托着后腰,一手轻搁在浑圆肚月复上的平曦,语气温婉地开口。
“曦儿,你有孕在身,怎么还大老远从夕颜殿过来呢?有什么事让人来传一声,皇兄过去就是了。”看到大月复便便的平曦,严炽书一把心火顿时灭得只剩余烬,连忙上前扶着她在椅上落坐。
示意随行的青芙将托盘搁上桌,平曦瞅着严炽书开口:“曦儿身子好得很,况且太医也说多走动有利临盆。倒是皇兄才不该,把身子都气坏了。”
“也没什么事,曦儿别多心了。”轻描淡写的带过,严炽书示意圆子让所有人都退下。
“皇兄,这是曦儿亲手给你熬的补气蔘汤,你先把它喝了吧。”拉着严炽书的手让他坐下,平曦笑笑地端起汤碗递过去。
“这种事让宫女去做便是,你这有身孕的人忙这些干啥呢?”嘴上叨念,严炽书还是接过了碗,就口饮下。
“那可不一样。既是曦儿对皇兄的心意,当然得要亲手熬啊。”
“你哟……”轻捏了平曦颊侧一记,严炽书大掌抚上她隆凸的孕肚。“这些天还好吗?小家伙有没有折腾你?”
“没什么大碍,倒是小家伙真是好动得很,成天在里面挥拳蹬腿的。”
唇角轻扬,严炽书板起脸对着平曦的肚子说:“臭小子,给朕安分点,要伤了你娘,舅舅第一个揍你。”
严炽书的话让平曦忍不住轻笑出声,“皇兄,你这么威胁他,万一将他吓得不敢出世,可怎么办呀?”
“倘若如此,那朕更该揍他了,我严炽书的外甥岂可如此没胆量。”
“才不过是个婴胎呢,皇兄就这么严苛,连我都要怕了。”抿唇失笑,平曦突地转了个话题,“皇兄方才是为了联系不上玄殷而气恼吗?”
抬起头的严炽书没答腔,却不自觉地微蹙了眉心。
回宫后,平曦便从严炽书口中知道与庞邑同流合污的玄殷,其实背负着多沉重的使命。也终于知道严炽书狠心将她送往东胡,其实是孤注一掷的渴盼能治好她的痴症,好让她与玄殷能够连理成双,永结同心。
“皇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心焦,我也一样害怕盼不到他归来,可是除了宽心祝福,好好照顾自己外,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可是曦儿,再过不久你便要临盆,玄殷再不回来的话,那……”严炽书未完的话语让平曦用纤指堵住了。
“皇兄的心疼担虑,曦儿都懂的。可就像我同你说过的,当我再无法欺骗自己对他无爱时,后悔这两字便不存在了。就算我一辈子都等不到他的归返,我也会将孩子生下来,努力坚强地养大他。倘若这样的曦儿会损及皇兄的圣誉,那么皇兄可以将我逐出宫外或送往佛寺,曦儿绝无怨言。”
“不可能!放眼天下,朕就只有你这个至亲了,朕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孤苦无依。再说了,朕这个皇帝舅舅难不成还养不起自己的亲外甥吗?”
“皇兄……”嗓音哽咽,平曦不禁热泪盈眶。就算她成了痴儿、就算她未成亲便珠胎暗结,贵为九五之尊的兄长也绝对不会离弃她,甚至为了她的归宿而悬心担虑。
“欸,别哭呀。要不将来孩子同你这样爱哭可就不好了。”一见平曦泫然欲泣,严炽书连忙捧起她的脸,拇指揩拭着即要溢出眼眶的泪珠。
“曦儿不哭,有这么一个好皇兄,曦儿再也不哭了。”吸吸鼻子,平曦绽出了笑容,“对了,还有一事想请皇兄答允。”
“除了不许朕揍玄殷外,皇兄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虽然心中早认定玄殷是平曦的驸马,可光是搞大她的肚子又将她丢下这点,严炽书就绝对要胖揍他一顿才好解气。
“好,曦儿不拦,可是皇兄下手别太重呀,我会心疼的。”
“你这没良心的,都还没嫁出门,胳臂就往夫家弯啦。”
“才没有呢。”噘嘴娇嗔,红了脸的平曦稳了心绪后才又开口:“我记得再隔几日便是玄国公的忌日,我想到玄家宗祠给他上个香。”
平曦这么一提,严炽书这才想起自己答应玄鼎的事也算做到了,却一直没去给他燃香敬告一声。“嗯,这倒是应该。可你挺着个肚子,皇兄不放心。这样吧,朕让圆子安排一下,到时皇兄陪你一块儿去。”
“可是皇兄国事繁忙,要抽身陪我走这一趟会否为难?况且曦儿实在不想劳师动众的,只想低调行事给玄国公上个香。”
“国事没有忙完的一天,哪还有什么为难的。朕会让圆子安排,咱们就在寂夜时去吧。”
“嗯,那就都听皇兄的。”
穿着一袭粗裳,头疵础帽的玄殷立在庄严的玄家宗祠前,心中百感交集。他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回到京城的一天,甚至也有过与蒲松泽长居深山的打算。
大半年前,平曦愤恨的话语彷佛还在耳际,别离前那不愿回首的漠然背影仍刺疼着心,叫他感到害怕,怕再尝受深爱的人那股憎恨,也让他在解了蛊毒后懦弱地逃避,迟迟不敢回中原。
踏入宗祠,四下无人的寂寥让玄殷不免唏墟,这宗祠是玄鼎离世后,严炽书不顾他反对地命人兴建的,建得是隆重庄严,偏玄家人丁单薄,除了打扫的仆佣固定燃烛敬香外,平素也鲜少有人前来。
如果不是蒲松泽难得严肃地跟他说,若不回中原一定会后悔终生,他恐怕也不会站在这里。再则算算日子,亡父的忌日也将近了,玄家就他这么一个独子,他若不回来,还有谁会帮亡父做忌呢。
取下了帷帽,玄殷点起了香,对着玄鼎的牌位低语:“爹,不孝儿玄殷回来给您上香了。儿子不中用呀,至今还没能娶房媳妇,生几个胖小子,就连丞相大位也给丢了,您在天有灵定会想狠揍我一顿吧。”
心下感伤,玄殷将香插在炉上后,又似笑非笑说着:“您知道吗?平曦的痴症已经治好了,而我的蛊毒也在蒲松泽的帮助下在南蛮解清了。不过要平曦给咱们玄家生几个胖小子恐怕不可能了,恨极了我的她……”
一阵脚步声传入耳里,让玄殷止住了声,拾起帷帽,迅速地移动脚步,将身子藏在柱子后头。
在圆子、青芙与几名炽影卫的陪同下,扶着平曦跨入祠厅里的严炽书在看到炉鼎上未燃尽的香时,不由得生疑的微蹙眉心。
“皇兄,怎么了吗?”严炽书略顿的脚步让平曦不明所以,抬头问着。
“无事。”浅淡回声,严炽书转向正将鲜花素果敬呈上桌的圆子开口:“先帮公主燃香。”随即脚步一转往祠堂外走去。
“皇兄?”严炽书怪异的举止让平曦更感莫名。
“你住玄府的那段日子,玄国公也对你诸多照料,你想必也想独自同他说说话。皇兄先到外头跟炽影卫交代下事情,一会儿就进来。”
手足间的信任让平曦不疑有他,轻轻颔首后,便虔诚地持香敬拜。
“玄爹爹,曦儿来看您了。”轻声喊出许久未从口中说出的亲切称谓,平曦不由得微哽了嗓,“求玄爹爹别怪曦儿狠心地赶离了玄哥哥,曦儿也只是想玄哥哥能不再受蛊毒所苦,更一心盼着他能平安归返。”
温婉浅柔的话语落入耳里,让玄殷不由得倒抽了口气,随即又怕被发现地屏息。
“还记得下山那时,才是立春雨水迎端月,谁知一转眼,现下都已是白露秋分迎桂月了。”浅声细语,平曦难掩岁月如斯的感伤,“外人总以为曦儿坚强无惧,其实我比谁都还要怕。玄爹爹,您若在天有灵,求您一定要保佑玄哥哥早日平安回来。”亲手将香奉插炉鼎,平曦诚心向玄家祖先祈愿。
“唔……”
说完,平曦突地弯腰痛呼了声,随侍在侧的青芙连忙上前搀扶,一旁圆子更是紧张地问道:“公主,您肚子不适吗?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您撑着点。”
阻止欲往外跑的圆子,平曝轻吁了口气后说道:“你别穷紧张,只是孩子突然踢了下,没事的。”
孩子?!她怀孕了?
震惊让玄殷忍不住微微探出头,平曦那浑圆的孕肚映入眼底,让他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地拧痛了心。
才不过半年有余,她竟已有驸马,连孩子都有了……
残酷的事实,让玄殷撕心裂肺般的痛不可抑,悄然无声地匿遁离去。
“曦儿,圆子说孩子踢了你,没事吧?”走回祠堂的严炽书来到平曦身边,关心开口。
抬头看着他,平曦嫣然一笑,“皇兄怎么也同圆子一样穷紧张了?孩子不踢才糟糕吧。”
“没事就好。”释然一笑,严炽书接过圆子递来的香,默默地在心底低诉:“玄国公,想必您也看到了,曦儿肚子里怀着的是您玄家的骨肉。虽然玄殷还未归返,但平曦肚里这孩子无论如何都只会姓玄。朕承诺您的做到了,您总算能真正安息了。”
“玄爹爹,不管玄哥哥会否回来,就算是孤寡一生,曦儿也一定会将玄家的后嗣平安诞下,扶养成人。”
“说什么傻话呢?有皇兄在,你怎么可能孤寡一生。”曲起手指朝平曦额际轻敲了下,严炽书浅浅笑道。
“我当然知道皇兄绝对不会让我孤单,可我总得把话先说在前头呀,我可是把自己当玄家的媳妇了,皇兄你可别想再将我许人呀。”
“你这妮子,当真吃定了皇兄呀!”戏笑说着,严炽书接过青芙递来的狐1帮平曦罩上,“天快亮了,咱们回宫吧。”
天才蒙蒙亮,京城街道上还不见喧嚷的尘烟,只有贩夫走卒在市集忙和着。
以帷帽掩掉大半面容的玄殷,感受不到清晨朴实清爽的氛围,失魂落魄的仿若一缕孤魂。
早先亲眼看见的那一幕在脑中盘旋,让他神魂俱裂的不知该往何处,小贩吆喝招呼的叫唤没能传入耳里,直到一道劲力突地覆上肩头,他才下意识地扭头欲看。岂料头才微侧,猝然的剧痛便从后颈传来,瞬间黑雾遮蔽双眼,失了意识……
“皇兄今日怎么有空来夕颜殿看曦儿?”任由严炽书扶揽着腰,平曦恬淡地问着。
“倦了国事,就想上夕颜殿赏赏花,也同你聊些体己话。”
“皇兄是在笑话曦儿吗?我这夕颜殿的花哪比得上你的御花园呀?”
樱唇轻扬,平曦抬眸瞥了严炽书一眼。
“曦儿这话可不对了,光这一日三变的木芙蓉,朕在御花园里就从没见过。”扶着平曦在亭里歇坐,严炽书指着不远处那艳丽花丛说道。
“木芙蓉晨粉白、昼浅红、暮深红,唤作拒霜犹未称,看来却是最宜霜,花叶皆可入药。皇兄若喜欢,改明儿个曦儿让人移几株到御花圜种去。”
“古有云木芙蓉犹如慈母无私奉献,能容心中苦闷、焦虑与害怕,象征坚贞不移的爱,由曦儿栽在夕颜殿实为妥切。”
从昏迷中渐醒的玄殷脖际隐隐作疼,奋力睁开的双眼却仍是一片漆黑,然而传入耳里的对谈却让他倏地清醒,同时察觉自己似是被捆缚的动弹不得。
“这木芙蓉的花种是蒲大夫送我的,本来我还怕养不活它呢。”想起蒲松泽送她此花种的涵义,平曦不由得羞赧。
“花意同你情,哪有养不活的道理。”浅浅笑道,严炽书将圆子呈上的安胎药茶端给平曦,试探开口,“曦儿,能不能跟皇兄说说,当时在山上,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如此义无反顾的献身给了玄殷?”
“皇兄怎么突然这么问呢……”红晕染上了颊,平曦心慌地不知该怎么回答,况且回宫时不也都跟他说过前因后果了吗?
“你是皇兄一手带大的,而今你都将要为人母了,皇兄难道不能知道你是如何爱上、又因何而爱吗?”严炽书一个眼神轻使,随侍的一干宫仆立即退离数尺。
“其实在东胡大婚那夜,我的痴症便因过度惊吓的刺激而好了,连日的逃离玄殷步步相护、时时呵护备至,全都让我在动心之余也忆起即使我是个痴儿,他也从不离弃,可愚昧的误解心结却让我始终不敢认爱。直到遇上了蒲大夫、直到亲眼见玄殷因蛊毒而危在旦夕,我才惊觉若不放下那无谓的纠结,我就要永远失去他了。”
“既然爱他,为何又要佯装憎恨,绝情以对地逼他与你相离?”啜饮口茶,严炽书眼眸悄然地朝上一瞟。
“南蛮之行不属容易,而我又已有身孕,况且若不这般使绝,玄殷绝对会不顾自身之危,坚持陪我回京的。而我……不愿他这般,他为我做的够多了。”
“曦儿,倘若现在玄殷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如何做?又想对他说些什么?”严炽书的话让平曦一时怔愣,如果他在面前,她该做什么?她又该对他说什么?一心盼着他安然无恙归返的她竟回答不了。
“曦儿,皇兄始终都盼着你与玄殷能情投意合,佳偶天成。而今水到渠成,你若定不了心,那爱惨你的玄殷恐怕真要孤单老死了。”说完,严炽书抬头一望,亭子旁那株大树随即窸窸簌簌地有了动静。
“水到渠成?皇兄的意思是……”疑虑的话语未尽,炽影卫挟抱着双眼蒙着黑布的人影,冷不防地乍现眼前,让平曦瞠圆了双眸,双唇微张地轻呼了声。
示意炽影卫松了捆绳,严炽书走到男人面前,扯开了蒙眼黑布,唇角微勾地状似轻笑,握紧的拳头却猛然挥去,“这一拳是罚你渎职,竟然没亲护长公主回京。”扭过玄殷被打偏的脸,严炽书又一拳挥去,“这一拳是罚你眼明心盲,竟然以为平曦肚里的孩子是他人的。”
“玄、玄哥哥……”当蒙眼黑布被扯落,玄殷的面容突现眼前,平曦便忍不住掩唇轻呼,再看到严炽书毫不手软的挥拳揍人,她挺着大肚便冲上前拉拦着严炽书,“皇兄,你、你别打了。你答应曦儿不打伤他的。”
“玄、玄哥哥,你没事吧?”担惊受怕的平曦心疼地拭着玄殷溢出唇角的血,焦急追问:“你的蛊毒都解清了吗?你何时回来的?皇兄打伤你了吗?”
双眼通红,玄殷双掌捧住平曦失措的脸蛋,开口的嗓音几近哽咽,“曦儿,你、你不恨我?”
同样哽着嗓,说不出话的平曦使劲的猛摇头。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说你爱我是当真的吗?”即使方才被困在树上时已将平曦的话听得明白,玄殷却仍是惶惶不安的想再次求证。
平曦还来不及开口,严炽书却先沉了脸色,一把拧着玄殷的衣领,“你这该死的,曦儿若不是真爱你,会甘愿献出清白?会宁可一辈子不嫁,也要将你玄家的子嗣生下?”
“皇兄!你要再对玄哥哥动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气恼地嗔骂,平曦难得失态的拍打着严炽书的手臂,要他放开玄殷。
“真是女大不中留,皇兄真是白养你了。”语气凶恶,严炽书的嘴角却高高上扬,连眉眼都漫着笑意。
“曦儿……”再抑不住心中狂喜,玄殷张臂从平曦身后将她抱得紧紧。
啧……这小两口当他死的呀!竟然当着他的面就抱了起来!
无奈笑嗤,严炽书扬手招来了圆子,“拟朕口喻,丞相玄殷即刻起官复原职,因念其在东胡护长公主有功,其情不渝,故皇恩圣眷,令其为长公主驸马,择期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