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大夫,玄殷一个人到森林里不会有事吗?”端坐椅上的平曦有些担心地开口。
“我让大灰跟着他,放心吧。”将扎在她头上的银针拔掉,蒲松泽又接着说道:“倒是你,明明担心在乎,何必苦苦压抑?又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的痴症早好了?”
“我、我不该也不能爱上他的……他背叛了我皇兄,倘若我认这爱,等于是弃了唯一的亲人。”
“还是在为这点过不去呀。来,咱们到外头走走。”无声嗟叹,蒲松泽牵着平曦跨出了屋,边往那黄叶纷落的白果树走边开口说:“这世间没有非黑即白的绝对,你瞧这天空,方才明明还亮晃晃的,现在却灰蒙蒙的要落雨,可你能保证等会儿不会再见清明吗?”
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平曦看向天际的眼里有着迷惘,“可天为什么要灰?一直亮着不好吗?”
还没走到树下,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蒲松泽将已撑开的伞递给她,自己撑起另一把伞,“天不灰雨不落,雨不落植物不生,那绿意盎然的春景还怎么来?”
是不是她真错怪玄殷了?听懂蒲松泽话意的平曦不由得默然。
“人呀,常常因为害怕不安而迟疑,总想着还有明天,再不也还有后天。”他又指着山头上一块大石,“没准儿待会天劈了道雷,让那尖石裂滚了下来,你说,我们还有明天吗?”
“蒲大夫难道是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道理平曦当然懂,也不免联想起玄殷身上的蛊毒而面露惊惧。
“他的蛊毒暂时还夺不了命,你别瞎怕。我只是希望你能想透,爱在当下,远比抱撼一生来得好。”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蒲松泽兀自往屋子那头走,“不说了,你自个儿在这好好静静,我得去磨药草了。”
蒲松泽回屋后,独自在白果树下的平曦心绪像被急雨打落般纷乱难休。
严炽书让她穿孝媳丧服给玄鼎上香的事,她依稀有点印象,也因此想不透他在明知玄殷对她有情,却仍是将她送往东胡和亲的用意是什么?
苦思无解的结在心底盘绕,随着渐渐消停的雨,浮现在脑海的却是自己憨傻无知的因为有糖吃而亲着玄殷时,严炽书那铁青的脸色。
雨停了,天清了,皇兄称帝了,但和玄殷相爱,终究是不被允许的吧……
“曦儿,看玄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思绪中断在玄殷朝自己跑来的扬声呼喊,随着收伞而敛下的神情又成了傻气无知,平曦漾出了甜笑,“玄哥哥去哪里了?都不带曦儿一起。”
“因为曦儿得留下来给蒲大夫治病,所以玄哥哥才没带你一起。”说着,玄殷揽着她往树下一坐,赔罪又献宝似地从怀里掏了堆红艳的莓果出来,“玄哥哥虽没带曦儿去,但可给曦儿带了礼物哦。这野莓很甜的,曦儿一定会喜欢,快尝尝。”
真的很甜!唇齿间的甜是因那喂进嘴里的莓果,而泛在心里的甜,却是因那百般怜宠呵护的心意。平曦情不自禁地抱住玄殷,像过往般天真无邪地撒娇:“就知道玄哥哥最好了,莓果真的好甜好好吃,曦儿最最最喜欢玄哥哥了。”
“玄哥哥也最喜欢曦儿了。”即便只是句简单的傻话,玄殷仍是既欣慰又开心。
“明天玄哥哥再带曦儿去采好不好?”开始接受治疗的她,能这么信任地赖着他的时间还能有多久呢……
“好。”开心地紧紧抱着他,平曦只想暂时抛却那些难解的愁绪。
风徐徐吹来,翻黄的银杏叶落了两人一身,却没有人想伸手挥落,时间彷佛在此刻静止。
仰头望去的浮岚暧翠,抱在怀里的温度,让玄殷不禁也向往起山中无岁月的静好,“曦儿,如果要你跟玄哥哥住在这里一辈子,你愿意吗?”
我愿意!心中急切应允,将脸埋在玄殷怀里的平曦却是闷闷地开口:“可是曦儿想皇兄……”她是真的想严炽书了,想看着他的脸问他为什么,想跪在他身前求他允爱。
嗓音微哽的回答让玄殷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好压抑心被紧揪的那股酸疼,“我知道……等曦儿病治好了,玄哥哥一定带你回宫,一定让你见到你皇兄。”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怎么可以忘了她就算再痴再傻,也始终记挂着唯一的亲人?怎么可以就忘了严炽书盼亲妹复原的那份渴望?
午后的甜蜜像偷来的时光转瞬消逝,平曦怎么也想不到几个时辰后的满月升起时,那个抱着她承诺一定会带她回京的玄殷,竟然就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了。
“呜……你起来,你说要带我回去找皇兄的,你说无论如何都会紧紧牵着我的……”仓皇失措的平曦泪如雨下地死命摇着玄殷的手,“呜……你不许死……我不准你死,笑狐狸你听到没有!”
浑身剧痛及涨欲的煎熬让玄殷面无血色,心神涣散地没注意到平曦喊他的方式,只知道她一直哭喊,他用尽全身力气困难地出声安慰,“曦、曦儿乖……不哭……玄哥哥没、没事……不要怕……”。
都这样了还叫没事!骗小孩呀!大大翻了个白眼,蒲松泽拿了根较粗的银针朝玄殷的股脉刺入,暗黑色血随即喷溅,“血都变黑了还没事?你睡吧你!”随即往玄殷颈部劈了记掌刀,让他昏了过去。
“玄殷!”这一幕让平曦无法控制地惊叫出声,顾不得自己被喷溅的满脸污血,扑向玄殷瘫软的身子,激动地朝蒲松泽喊道:“你不救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打晕他?”
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是说他都不知道小泵娘原来也会凶人呢。
无奈地叹了声,蒲松泽将死抱着玄殷的平曦扳开,“别紧张,他还有气呢。要不让他昏过去,他会更痛苦的。”
“对、对不起,我是一时急了才会这么失礼,请蒲大夫原谅。”他的话让平曦感到惭愧,“那现在该怎么救他?我能帮上些什么,蒲大夫尽避交代,我什么都能做的。”
“我没怪你。你离开房间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蒲松泽赶平曦出去,除了因为她担心害怕的哭泣让他无法专心外,接下来他可是要在玄殷直挺挺的欲根上扎针,让一个大闺女看着总是不好吧。
“我……”一心想陪在玄殷身边的平曦显得有些迟疑。
“你们小两口还真不让人省心!这样吧,你到外头小茅屋的大方柜里,拿左列四行的第二、三格,再取右列六行第五格,还有九行第七和第八格的药草,混在一起加三碗水下去熬成一碗,再拿来给我。”
“好,我这就去。”终于能帮上手,平曦急急忙忙转身就朝门口跑去。
“欸,你慢点。茅屋外头就有正熬着药的炉火,你直接将药壷拿开,放上新壶就成了,别另外再去生火了,知道吗?”
“好。”应了声,平曦不停在心里默念着蒲松泽交代的那些柜址,就怕自己记漏了。
“唉,还好我及时想到,要不瞧小泵娘这急慌样,怕不为了生火结果把我这茅庐都给烧了。”
直到天蒙蒙亮起曙光时,蒲松泽才抹着汗走出房间,将药送进去便又被赶出来的平曦连忙上前问:“蒲大夫,玄殷他怎么样?醒了吗?”
“暂时死不了,你别担心。先帮我倒杯茶吧,累死我了。”
闻言,平曦这才想到自己光担心着玄殷,却忘了蒲松泽也忙了大半夜,连忙递上杯茶,“那他的蛊毒解了吗?”
一口灌干了茶,蒲松泽将空杯拿到她面前,“小泵娘,你真当我是神仙了呀。”
拎起茶壷把杯子倒满,平曦难掩失落地轻声开口,“对不起,我不该将治他的责任硬是压在蒲大夫头上的。”
到底有谁能救玄殷,要是他真有什么不测,那她……
看平曦低着头咬唇,无助的泪在眼眶里打转,蒲松泽搁下杯,伸指在她额上轻弹了记,“你在说啥呀,我又没说不救他。”见她眼带冀望的抬头看他,他才又说道:“我虽然解不了他的蛊,但我能带他到南蛮找人解,只是那至少得花上大半年。”
“不管要花上多久时间都可以,求蒲大夫你救救玄殷。”说着说着,平曦起身往地上一跪。
“欸,你这小泵娘怎么回事,你快起来。”这些中原人是怎地,老爱跪人,给人下跪就能留命的话,那还要大夫做什么!
蒲松泽伸手要拉平曦起身,平曦却不肯,坚决地跪求道:“蒲大夫若不答应,平曦就绝不起来。”
“你这小泵娘真是……”扶着额摇头,蒲松泽无奈开口:“救我是会救,可眼前他就熬不过了,我还怎么带他上南蛮找人?”
“熬不过……蒲大夫刚不是说……”怎么一下说暂时死不了,一下又说愿意救,现在又变成熬不过救不了,平曦都快被他给搞胡涂了。“你起来坐着,我慢慢说给你听……”
片刻过后,始终安静聆听的平曦深吸了口气,才开口问道:“所以蒲大夫的意思是,现在一定要有人与玄殷交欢,他才能撑过这次的蛊毒发作?”
“嗯,他再不释欲,精血一逆冲,恐怕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不能怪他用恐吓的方式,实在是看这小两口各自在心里纠结,他要不来推这一把,怕是医好了回到京城也得磨。再说这两人也老大不小了,再瞎磨下去,哪天定下了想蹦出几个小崽子都难啰。
蒲松泽的话让平曦脑子乱成一团,静了好半晌后才道:“不能让他泡冰水吗?我记得以前曾见过一次的。”
“那根本是治标不治本的强制压抑,纵欲伤身,但锁精不出也是会损身的。所谓一滴精十滴血,他积精不发却放血释痛,这身子能不早衰吗?”
“那如果下山去找个女子来呢?”虽然从小就在深宫长大,但平曦多少也听过些俗事,上青楼找个妓女应该不会太难吧?
平曦的话让蒲松泽忍俊不住,“你这傻姑娘,从这到山下至少花上两个日夜,你觉得这能行吗?”
“大夫的意思是……一定要我与他……”身子微僵,平犠臊红着脸,怎么也说不出那字眼,眼眸中有着矛盾挣扎。
“要不难道是我吗?”笑嗤了声,看着她神色复杂,蒲松泽又说了:“你俩本就互有情意,只是他碍于你是痴儿,而你又困于心结,才这么瞎耗着,可眼前他的命都要没了,你觉得该怎么办?”
“我……”她想救玄殷,可这种事叫云英未嫁的她怎么说做就做呀。
帮玄殷拭着冷汗,坐在榻边的平曦看着他就连昏迷都显得万分痛苦的脸,心阵阵疼着。
认识他十几年了,她怕过、恼过、气过,就是没恨过他。饮下毒茶倒下那刻,绝望至极的她看着他的眼神是怨怼的,心里却只想问他为什么?然而痴症却让她遗忘了该要问的一切……
痴傻的那八年,在脑中并非全然空白,那些零零落落的片段,拼凑出的全都是他待她的好,那样真心的怜惜呵护与照顾。矛盾、疑惑与无措,甚至是不愿面对的逃避心态,让从痴症中清醒的她始终问不出那句为什么……
此时,看着他命悬一刻的与死神拔河,她才终于想透,那句为什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多年来他的心跳总在她身后,那些气味光影始终挥散不去,甚至轻易盖过那些堵在心底生霉的迷惘不解。
你疼我的,我都记得;你受苦的,我不会置身事外。
起身落下门栓,走回榻边的平曦虽然心意坚定,但对于该怎么做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于是她端起盛着水的木盆,决定先帮他擦擦身子。
掀开玄殷身上的粗布衣衫,平曦脸蛋不由得臊红,虽是常让他抱在怀里,可那都是隔着衣服的,她从不知道看来像个斯文书生的他,身材竟然也这般好,虽然白了些、瘦了点,却也精壮结实。
湿布从颈项滑到结实胸膛,色泽略沉的两点瞬间绷硬挺凸,也让意识不清的玄殷气息沉重地粗吟了声,平嗪错愕地停住了动作——她弄痛他了吗?
怔了一会儿,平曦才怯怯地继续动作,而随着沁凉的柔触,玄殷喘息越渐粗重,似是渴求又似是求饶的申吟从他口中流泄。看着他原是痛苦的表情似是感到快慰般的松懈了些,她放大了胆,俯低了身,探出粉舌吮舌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