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辛明玥换回原本穿的红色雪纺洋装,而成炎也进浴室盥洗,换上衣服。
当他踏出浴室,辛明玥不由得又将他打量一番——身穿深蓝色衬衫搭铁灰色西装背心及西装长裤的他,变成一副衣架子,增添一抹绅士味道。
“怎么,有什么不对?”成炎奇怪她的打量。
“你一换上正式衣服,感觉又变得很不一样呢!”辛明玥微微一笑赞道。
先前穿浴袍的他,阳刚中带抹性感。撇开之前的误会,他五官深邃、英气十足、眼神正派,是很有男人味的型男。
“你变化才大,是不折不扣的美女。”成炎不吝于对她赞美。
昨晚,他月兑下她身上洋装时,并没失礼的多瞧她只剩内衣裤包裹的好身材,但在替她套上干净睡袍,替她卸下脸上哭花的妆容时,不由得盯着她的素颜瞧望半晌。
她的五官仍有过去的影子,是以即使化了妆,他仍能轻易认出她来,不过她的皮肤变白晰,五官线条也变得细致柔和,以前的她,个性打扮都显得中性,如今却有着女性的娇柔魅力。
当她酒醉变得格外软弱向他哭诉时,他有些心疼不忍,而她醒来误会他,却又表现出如过去般熟悉的焊劲,她本质里仍是那个不会任人欺侮而不反抗的勇敢女孩,这让他对外表很不一样的她没有那么陌生。
“却让你看见最糟糕的形象。”辛明玥说得尴尬。
即使对醉酒发酒疯仍没什么记忆,却能想象她有多失常,而她竟在最伤心狼狈下,跟年少暗恋的对象重逢,现在实在很难与对方开心叙旧。
“住房费多少?”辛明玥拿起搁放在沙发的手提包,打算付清费用便先离开。
她的心情还被失恋所影响,一时无法真正自在地面对他。
“这么见外?”成炎因她有意算清楚,一副打算离去的行为,很是在意。“这样吧,你请我在饭店内吃早餐、喝杯咖啡,就算弥补我的精神损失。”他忽地提议。
清楚她刚经历失恋情伤,内心肯定还很不好受,但他不希望跟她就如此匆匆道别,借机邀她一起吃顿早餐,坐下来聊聊其他事,让她的心情能快平复。
“现在……可能不方便。”辛明玥委婉推拒。
她就是不想在失恋后,又在他面前失态的状况下跟他叙旧,才打算先离开。
“一大早有工作?”成炎探问。
她摇摇头,也不好刻意撒谎。
“那就是不够朋友了。难得我们有缘在这么多年后巧遇,我还照顾你一夜,连顿早餐也不肯请我吃?”成炎故意又道:“当年是谁说会跟我永远当好朋友?结果不仅不认得我,还当我是趁人之危的采花贼?”他略表不满地斜睨她。
辛明玥不禁再度感到一阵窘迫,只好答应请他到一楼餐厅吃早餐、喝咖啡。
不过那是住房提供的双人早餐,她完全没付到帐。
“成炎,当年害你受伤住院,我一直很愧疚,但之后你匆匆就转学,完全没机会再向你道歉。”因他先提及过往,辛明玥不禁向他表达迟来的歉疚。
“我不是说过,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错。攻击我的凶手是蜜蜂,又不是你。”
成炎端起黑咖啡饮一口,再次澄清道。
没料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竟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他不禁又回想起那时在病房看见她泪涟涟的模样,及昨晚醉酒的她,向他不断哽咽泣诉的情景。
她的泪,不论过去或现在,都令他非常在意。
两人又提及一些年少往事以及这些年各自的状况,他只向她简单告知是经营餐厅。
“所以,这饭店顶楼的‘丰华馔餐厅’是你经营的?”辛明玥不免意外,完全没想过他会从事餐厅经营。
“按理说饭店内的餐厅、酒吧、咖啡馆等经营权都隶属于饭店管理。我算特别一点,是跟这饭店经营者有合作关系。”成炎语带保留,没打算才跟她重逢,就歌功颂德自己的事业成就。
“倒是你成了模特儿,非常适合。”昨晚在她醉酒向他滔滔不绝时,他便得知她的职业,不由得想到年少曾对苦恼的她道出鼓舞的建言,没想到,她真的走上模特儿之路。
“虽然如愿可以穿上很多漂亮且独特的衣服展示,但这条路走得很艰辛,常常有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委屈和不平。”辛明玥也喝了一口黑咖啡,向他实话抱怨。
原以为,他可能会追问她醉酒后所道出因拒婚而失恋的事,但他完全没提起,先是神情自若与她聊起童年往事,让她逐渐放松心情,较自在地面对他,在他询问她工作上的遭遇,她不由得一股脑倾吐入这行的辛酸血泪及不平待遇,和不得不的改变。
初入这行,她完全不懂得圆融,拒绝不少跟富商大老板应酬交际的机会,失去许多发展机遇。
比起同期已跃上一线地位,她的名气及工作待遇仍只居于二线。
即使后来她因工作环境及经纪人劝导,渐渐修饰了刚硬直率的性格,不得不学会说话圆滑装娇柔,却仍有许多无法妥协屈就的事。
即使交了有身分的男友,她也无意沾对方的光,只想凭自己努力去一步步实现最大梦想。
成炎耐心听她诉说,时而给予她一两句话安慰鼓舞,令她感到宽慰。
有些事,她甚至不便向男友诉说,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放在心上,不可能如他这般给她理智的建言和安慰。
想到那已成过去式的前男友,她神情一黯,心口再度抽紧,昨天晚餐两人不欢而散的情景,又清晰浮现。
成炎看她黯下眸色,猜到她又想起失恋的事,忙要将她的情绪拉离。
“你提到有机会能站上巴黎T台?”
“呃?我有这么说吗?”辛明玥楞了下,从失恋沮丧中回了神。
一听他道出是她醉酒时提到的,她面露一抹窘迫。
“只是有一丁点机会,但其实机率很渺茫。”她无法否认前男友泼她冷水的话。
她要与所属经纪公司及其他家经纪公司的众多一线女模竞争,获选机率可以说比中乐透难。
原本因有资格参选,她还抱持一线希望,现下却因失恋,被前男友的话所伤,不免丧志。
“怎么还没比赛,你就先气馁想喊输了?”成炎扬扬眉,有意激起她的斗志。
希望让她从失恋情伤转移,有努力拼斗的新目标,才能早日月兑离情伤。
“以前的你,不管什么竞赛都会全力以赴。”他提醒她国中时,可是运动比赛好手,即使并非每项运动都是强项,但只要被推派参加比赛,她总认真努力练习,要达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状态。
她在功课方面虽也努力向上,成绩只维持在中等,但运动比赛却曾几度得到好名次。
她内心其实很强韧、不服输。他相信现在的她,虽外表变得很女人,有股娇柔,但本质里依然不会改变。
“梦想是自己的,要自己努力去争取,没必要在意他人说法。”他向她温言鼓舞,又道:“或者,你也能这么想,化悲愤为力量,让别人刮目相看。”他暗示着那别人是指不看好她能力的前男友。
“成炎,谢谢你。”辛明玥轻扬唇瓣,向他再次道谢。
当她被前男友眨低、泼冷水后,能听到过去同窗好友的鼓舞支持,令她非常感动。原本以为在他面前发酒疯,狼狈哭泣诉情伤很窘,但现下却庆幸是遇到他,让她黯郁忧伤的心情舒缓不少。
“这是我踏进模特儿界六年多,第一次等到争取踏上国际伸展台的机会。我曾立下最大的目标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走上巴黎时装伸展台。”
回想当她从经纪人那儿得知被列入经纪公司将推派竞选的人选后,她无比开心振奋,立时就向男友告知这个好消息。那时男友还向她道声恭喜,不料事后发现,他根本就不看好,完全不认为她有一丝获选机率。
现下因成炎对她表达真心鼓舞支持,她不禁对他说更多,“知名华人设计师方华姿将在巴黎时装周发表新一季春夏装,她欲从台湾模特儿经纪公司挑选三位台湾女模,与几位法国女模一同走秀。
“这是她首次征选台湾女模参与走秀,因她定居法国,过去她只采用法国所属经纪公司旗下的模特儿。”
“方华姿?”成炎听到这名字,神情一诧。
“你知道她?”辛明玥有些讶异他的反应。
“不。”成炎否认,低头叉起两片火腿送进口中。
“方华姿设计师可谓台湾之光呢!”提起偶像,辛明玥侃侃向他介绍道:“她早年在台湾成立个人工作室,之后经营服装公司,而自创品牌‘华姿’在短短十五年便跃上国际舞台,屡屡在巴黎和米兰发表时装秀,她是我很崇拜的女强人!”她面露一抹钦羡。
“你想当她那种女强人?”成炎内心不免月复诽,轻嗤,“她会成功,是靠男人。”
“你不是不知道她?”辛明玥楞问,奇怪他像是对方华姿有成见。
“听过一些传闻,前女友喜欢她设计的衣服。”成炎随口掰个理由塘塞。
他没打算向她透露与方华姿的关系,他与对方也不想再见面。
“不可否认,方设计师能将自创品牌推上国际服装界,是因她再婚的华裔法籍有钱老公在背后赞助。但若她没才华、没胆识,仍无法真正成功,被大众所认同。”辛明玥理性分析,她只单纯欣赏对方在服装界的设计才华与杰出成就,不会探究偶像个人情感私事。
“而且,接受自己老公赞助,天经地义,她自创品牌后来改为‘华姿&YJ,加上她老公姓氏严的缩写,我很羡慕他们夫妻同心。”辛明玥再度面露一抹钦羡。
“她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抱负抛下一切,选择去攀权附贵。你不要成为像她那样自私的女人。”成炎还是忍不住在她面前批判对方,不希望她羡慕那种女人。
“怎么说得你好像认识她,这么气愤?”辛明玥微眯眼,困惑地瞅着他,隐隐感觉他压抑着一股怒气,为什么?
“没有。”成炎压下内心升起的负面情绪,转个话题道:“我再去拿盘东西,一起去?”
他已吃完一大盘自助吧餐食,打算再续一盘,询问仅缓慢吃完一小盘没加酱料生菜沙拉的她,也藉此结束谈论方华姿。
“不用。你去拿就好,我在节食。”辛明玥轻摇头,端起黑咖啡,小口地啜饮。
“你需要节食?”成炎有些讶异。她的身材已比一般女性偏瘦,以女模而言,算是非常标准。
“随时随地。要是不小心松懈,体重就会上升。”辛明玥有些无奈地笑说。她并非吃不胖的体质,毕竟职业特殊,体重稍增一点都不被容许。
“而且,我现在要减重,需在一个月内减两公斤才行。”昨晚那餐已超过她平时一餐能摄取的热量很多,今天早餐更要节制。
“据闻方设计师对模特儿挑选条件严格,且每次要求不尽相同。这次对东方女模要求身高在一七二至一七六公分,体重则需偏瘦骨感。我身高合乎她的要求,但体重却稍重了,必须减重两公斤。”她被要求的标准体重需在五十一公斤以内。
“那太瘦了。”成炎轻皱眉,颇不认同纸片人。在他眼里,她该增胖几公斤才合乎健康标准。
“这要求不算严苛,不可能变纸片人啦!”辛明玥笑笑地强调。“呐,你多吃点,不用客气,我陪你继续喝咖啡。”她催促他赶快去拿餐点,边端起还有半杯的黑咖啡,表示会继续作陪。
就算是黑咖啡,她也顶多一餐一杯量,是以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成炎一时无法强求她多进食,便去自助吧取餐,边继续跟她闲聊其他。
一顿早餐,两人边吃边聊,不觉就耗去一个多小时。
她不免讶异在跟他分开十几年后,在如此特殊的状况下与他重逢,两人竟能轻易又打开话匣子,愈来愈自在地谈天说地,彼此间没有疏离感。
她也一再在与他视线对望中,感觉他的眼神熟悉,与过去的他无异。
最后两人留下联络电话,表示改天找时间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