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桐蕊听了差点没吐血。
我去啊!又来这套!
看来又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根本是白搭嘛,他执意要说自个儿是那啥小王爷的,他们也拿他没办法。
金大秀站起身,身子不由得晃了晃,他对任容祯扯开一抹虚弱的笑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容祯啊,大叔眼皮子在打架了,去躺会儿。”
金桐蕊吆喝一声,“娘,咱们去刷碗吧。”
“嗯……”奉莲娘把头垂得低低的,快速收拾碗筷抹桌子,就像生怕有谁会捉着她继续聊任容祯的出身。
“我……尿急,去撒泡尿。”金铜树也借口尿遁,飞快推着轮椅消失不见。
任容祯见金家人瞬间鸟兽散,忍不住蹙眉咕哝,“我说实话怎么就没人信?难道我脸上刻了个骗字?”不过他随即扬出一抹笑容。
他很是喜欢这纯良的一家人,不因他一无所有而嫌弃他,将来若是知晓他真是景亲王府的小王爷,不知道会有多惊吓?
金桐蕊脸上的红肿直到五天后才褪了颜色,这也意味着她可以出门做生意了。
获救后,她没说当日劫走她的是金铭文,也没说自己被逼着给了黄瓜凉皮的配方,更没说那辛苦办两桌席面得到的二十两银子被金铭文给抢走了,她只说被劫时银子丢了,她不知道丢哪儿了,可能早就被人捡走了,让她爹别巴巴去找了。
为何她不说?她是觉得说了也无济于事,也是为难她爹,她爹老实,肯定不敢去找她二伯父一家算账,就算敢去,拿不出证据来是金铭文干的,反而会被她那厉害的二伯娘噎得说不出话,明知道劫持她的是金铭文却又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口恶气无法出,她爹心里肯定会像油煎似的,会气坏身子的。
反正炙夏快过去了,她也打算不做凉皮生意了,如果她二伯父一家要做就随他们,她另有盘算,她相信心眼那样坏的人自有天会收。
说起来,她为了琢磨那两桌席面加上后来养脸上的伤,也有十来天没做生意了,那些个日日都要跟她买一份凉皮吃的乡亲肯定馋得紧,因此今日她特别备下了六十份凉皮,还把黄瓜多腌了一倍,售价打八折,价格降为八文钱,算是给那些等了她十多日的忠实顾客的优惠。
想到能做生意她就神清气爽,正当她喜孜孜的把做生意的东西都准备好,全家人要一块儿出去摆摊时,金大山来了,这回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金大秀一见到来人,肩膀都垮下来了,他蹙眉迎了上去。“大哥怎么来了?有事吗?”
上回大哥讨凉皮配方不成,两家算是正式撕破脸了,金大秀虽然不若过去见到大哥时的唯唯诺诺,但还是惴惴不安,总觉得没有好事。
金大山哼了声,瞥了他们堆满东西的板车一眼。“自然是有事才会来,你当我没事喜欢上你这儿吗?”
金桐蕊见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就打从心里不爽,她大声说道:“我们正要赶着出去摆摊,大伯父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了我们的时间。”
任容祯听了直想笑,能如此目无尊长,这村头村尾恐怕就只有这妮子做的到。
金大山很不高兴,他瞪了四弟一眼。“老四,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样跟长辈讲话。”
金桐蕊又抢着道:“大伯父教出来的女儿也不比我差啊,上回我们收留她住在我们家,她却是连称呼我爹娘一声都没有,还连个碗都不会洗,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有够没家教的。”
金大山被堵得脸色有点难看,随即又来了气势,先是劈头盖脸的把金桐蕊数落了一顿,说她的丑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丢尽金家的脸,跟着又把矛头对准了金大秀撒火,指责金大秀没把老母亲放在眼里,金桐蕊订了亲竟不通知大房,他们还是听人说才知道的。
众人皆安静的听金大山骂骂咧咧,待他终于告一段落,金桐蕊才呵呵一笑,“我订亲的事,左右大伯父你也知道了,今日上门莫不是来给侄女我添妆的?侄女就先跟您说声谢谢了。”
金大山的脸抽了抽,哼了一声,不回答金桐蕊的话,转而对金大秀不阴不阳地道:“我说你,不但教出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还本事到把祖田给卖了,有这回事没有?”
原本还能装淡定的金大秀和奉莲娘一听都慌了。
金桐蕊则是在心里冷笑连连,她就知道这个狗屁大伯父不安好心,原来是为卖地一事来的,虽然买地那人答应了要保密,可纸包不住火,日子久了,传出去也在情理之中,倒是这大伯父还真有脸,竟然真的上门来质问,俗话说人善被人欺,今天她就让大伯父知道她不是吃素的,不是他们一家都泥人似的能任由他捏扁揉圆!
她瞬间像吃了火药,大声说道:“大伯父,地是我爹的,我们日子过不下去了,我爹卖了地让我们能吃一口饭,哪里不对了?不然您是要我们喝西北风过日子吗?”
金大山气鼓鼓地回道:“你懂啥?田是庄稼人的根,卖了祖田就是背祖忘宗!还有,大人说话,你这丫头片子插什么嘴,你当在跟谁说话?小心我把你逐出族谱!”
金桐蕊丝毫不怕,挑起眉头又道:“我爹老实口拙,不像大伯父你那么阴险狡诈,我怕我爹给你欺负了,帮他说话不成吗?”
金大山额头的青筋爆出,脸颊明显抽动,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死丫头,竟敢说我阴险狡诈?”
金大秀不想事情越闹越大,安抚女儿道:“好了,点点,你莫再说了。”接着又对自家大哥说道:“地我已经卖了,大哥还想怎么着,一次说明白吧,我们还要赶着出门做生意,凉皮放久了可不行。”
金大山见好就收,这才满意地道:“既然你把地卖了,那祖田是咱们金家的,你可就没有独吞的理,我还要奉养老娘,那块地卖了多少银子,快些拿出来,你要是想独吞,我可就无法保证外头会将你说得多难听了。”
金桐蕊一听又炸了毛。“大伯父您可真真不要脸儿,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和恐吓了。”
金大山吹胡子瞪眼睛的瞅着金桐蕊。“你再说,明儿我就叫人牙子来把你卖了!”
这时一辆马车在金家门前传了下来,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他见院门没关便自个儿进来了。
金桐蕊诧异的迎了上去。“何管事,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赵家的管事何忠,他面上笑吟吟,对院里明显的火药味视而不见,眼里也看不见闲杂人等,只独独对金桐蕊一人说道:“姑娘遇劫那夜将做厨的报酬丢了,我们老爷都听说了,老爷说,姑娘辛苦做厨,让他的客人吃得十分满意,他因此谈成了好几笔大生意,特地差我将姑娘做厨的报酬送来,希望姑娘莫要推辞才好。”
金桐蕊十分诧异,婉拒道:“这不行,我已经收过报酬了,是我自个儿不小心弄丢了,万没有再让赵老爷掏银子的道理。”
何忠进一步说道,“老爷说,这点报酬若姑娘不收,往后再有贵客来,就不好再请姑娘过去做厨了,如此一来,他谈成生意的机会就会小了许多,再说了,姑娘是为了到我们府上做厨才遇险的,还教人打了,没理由让姑娘受累了却是一文钱都没挣到,这说不过去,他想到姑娘这样遭罪,心里就万分难受。”
金桐蕊想了想,实在不想失去再去赵府做席面的机会,撇除遭劫不说,做席面的当下,她心里是充实又快乐的,就连那事先反复的琢磨菜单也是极大的乐趣,见到客人吃得满意,连点渣渣都没余下,她更是有满满的成就感,那是再多银子都换不到的自信。
想清楚后,她对何忠展颜一笑,“既然赵老爷一番心意,我再推托就显得小器了,请您转告赵老爷,日后若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义不容辞,而且会打个八折。”
何忠哈哈一笑,一旁跟着的小厮便将托盘奉上。
金大山心里十分诧异,这不起眼的死丫头办一次席面竟能得这么多银子,他的目光就定在那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上头,连何忠是何时离开的都不晓得,等他意识过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连忙把眼神从银子上收回来,咳了一声,又恢复那不阴不阳的语气,鬼打墙地说道:“老四,你如今发达了,就背祖忘宗,卖了祖田不说,还弃老母亲于不顾,传出去能做人吗?”
又是这一套,金桐蕊猛翻白眼,越听越是不耐烦,但这地界就是有这许多不讲道理的事,她原先愤愤不平,如今已经越来越习惯这样狗屁不通的言论了。
她取出三两银子给她爹,其余交给她娘收好。“爹,咱们的地卖了三两银子,村长是见证人,您和大伯父去村长家里一趟,当着村长的面把这三两银子给大伯父,再请村长写张见证,省得大伯父日后一直拿这事当由头来烦咱们。”
金大秀满脸的无奈,点了点头。“也只能这般了。”
他很清楚大哥的德性,为了银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到时村里传说他不孝,那他们一家真的不必做人了。
任容祯原是一语不发的旁观着,突然出声道:“走吧,我陪大叔走一趟。”
金桐蕊脸上乍现惊喜,她正担心在路上她爹会被金大山把银子骗了去,到时说从没见过什么三两银子都有可能,任容祯真是太有眼力了。
“你什么人啊?”金大山啐了一声,“你个外人,凑啥热闹,你就安分在这儿待着吧,我们兄弟的事我们自会解决,不用你来插手,哼!”
他对这人自然有印象,不过他之前不是还坐着轮椅吗,怎地又能站了?等等,外头说金桐蕊这个死丫头订亲了,说那人就是她给人劫了时,去废屋救她的人,那人是金大秀救回来的,后来就一直住在金家……莫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吧?
“大伯父,这是我板上钉钉的姊夫啊,您没听过女婿是半子吗,怎么是外人呢?”金桐树扬着无害的笑脸,“天真。”地道:“怎么,您莫不是想要在路上把那三两银子给骗走,事后再来个死不认账说您没拿过吧?应该是我想错了吧,您不会这样吧?”
金桐蕊忍不住噗哧一笑,对弟弟竖起了大拇指。
金大山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面上有些挂不住,斥道:“你这熊孩子,胡说什么?要跟就跟,难道我还怕你们了?快走吧!”
好,眼下就先把三两银子拿到手,明儿个他再找母亲和他婆娘过来,无论如何都要把剩下的十七两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