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芍看到楚音若的步辇远远地行来,连忙在路旁跪下。她高声道:“拜见太子妃——”
掀开车帘,楚音若往她的所在望了一眼,倒是认出了她,遂唤了声,“停车。”
车辇停伫,楚音若笑盈盈地看着紫芍,“原来是你这丫头,是穆家二公子身边的婢女吧?”
“太子妃有心,还记得奴婢。”紫芍应道。
“自然记得,”楚音若笑道:“你这丫头近来名气可是大了,听说替淑妃娘娘和你们定远侯府都立了功。”雅皇后那次可吃了大亏。
“不敢当,还是皇上明察秋毫。”紫芍垂眸道:“奴婢有事想禀奏太子妃,不知太子妃可否恩准?”
“哦?”楚音若一怔,“很要紧的事?”
“是。”紫芍点头。
楚音若虽然心中迷惑,倒还是愿意给她机会,当下屏退了左右,让她起身说话,“有什么尽避讲。”
紫芍咬了咬唇,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本来她希望穆子捷能替她查出北松王府被灭门的真相,但看那日他的反应,怕是希望渺茫,她想现在唯一可以帮助她的人,就是眼前的太子妃。
她知道这位皇嫂是个好人,而且皇嫂的娘家权势庞大,亦是有能力帮她的人。
原本她失去了元清郡主的躯壳,不知自己该如何求助楚音若,但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契机。
“我家二公子最近被侯爷逼着……与袁尚书家的千金结亲,”紫芍轻声道:“可公子心中早就另有所爱,奴婢恳请太子妃帮帮我家二公子。”
“哦?”楚音若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袁尚书家的千金吗?本宫见过,是个美人,不知穆二公子的心上人是谁?比袁家千金更漂亮吗?”
“那一位的出身、容貌,自然是袁尚书的千金不能比的。”紫芍答道。
“这话夸张了些吧?”楚音若挑眉,“这朝中的官宦之女,还真没几个能比得上袁小姐的。”
“不是官宦之女。”紫芍道:“是北松王府的……郡主。”
“什么?”楚音若脸色一变,“你再说一遍。”
“是元清郡主。”紫芍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这话可不能胡说,”楚音若压低声音道:“元清郡主早已亡故,你这丫头在说胡话吗?”
“郡主并没有亡故,”紫芍道:“前几日在机缘巧合之下,郡主被我家公子所救,只是现下的郡主失去了记忆,整个人都病着。”
楚音若瞠目,“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奴婢以性命发誓。”紫芍指天道:“在太子妃面前,奴婢也不敢妄语。”
“怎么可能呢?”楚音若只觉得不可思议,“北松王府被抄家那日,元清她早已……”
“郡主的尸身可曾找到?”紫芍反问道。
楚音若愣住,顿时语塞。
“想来是郡主那夜逃出了王府,因备受打击,失去了记忆,后来流浪至上河村,被民妇所收养,一直至今。”
“真的吗?”楚音若依旧难以置信,喃喃道:“真的吗?倘若真的如此……苍天有眼,元清妹妹……”
“我家二公子现在将郡主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紫芍缓缓道:“只是郡主现在是戴罪之身,二公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事要从长计议。”楚音若道:“你家公子现在哪里?本宫要马上见他。”
紫芍回答,“公子应该还在御书房。”
今日她照例陪穆子捷入宫,趁着他忙于公务,便到东宫的必经路上等着,就为了与楚音若见上这一面。
“太子妃……”紫芍假装怯怯地道:“奴婢来见您是自作主张,并没有告诉我家公子,还请太子妃不要戳穿。”
“难为你如此忠心,替你家公子奔波。”楚音若向来通情达理,斟酌片刻,颔首道:“那好,本宫再另找个时间去见他。”
“奴婢只是看到二公子一筹莫展,希望能相助公子。”紫芍低头道。
“不过也奇怪了,”楚音若太过聪慧,还是看出了端倪,“按说,你该去求淑妃娘娘相助,怎么会想到本宫?毕竟你与本宫也只见过一面而已。”
“奴婢听闻元清郡主从前与太子妃十分要好,觉得念着这姑嫂的情分,太子妃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紫芍道:“淑妃娘娘在宫里毕竟不主事,就算求了她,也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这丫头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啊,”楚音若细细打量她,“那本宫倒想请教你,如若你是本宫,遇到此事该怎么办?”
“倘若是奴婢……”这话像是在试探她,楚音若虽然心善,但也绝非手软之辈,倘若她一个不慎,恐怕就会惹祸,不过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这么多。紫芍故作思考了一下,才道:“还得设法先去了郡主这个戴罪之身,而后再为她和我家公子牵红线,否则就算我家公子再爱慕郡主,也不能终日将她藏在暗无天日之处,如此过一辈子吧?”
“你说得有道理。”楚音若颔首,“只是这个戴罪之身,不是那么容易去掉的。”
“奴婢听说当初北松王府那件事……或许另有隐情。”紫芍道:“还请太子妃派人去查一查,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
“另有隐情?”楚音若蹙眉,“这天大的事早有定论,岂会出错?”
“奴婢听我家公子说,当初染川有什么府尹,事后不知所踪,”紫芍提示道:“此人恐怕与北松王府的事十分有关。”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楚音若吃了一惊,“本宫可怀疑你是否真是一个小丫头而已。”
其实关于染川府尹之事,她并非从穆子捷那里知道的,早在她父王身亡前,她就听说过这个人,只不过那时候她是个天真无忧的郡主,对这些朝堂之事从不放在心上,偶尔听到一丝半点关于金矿的议论也没有细听。她真后悔,如果当初多留意一分,或许今天就能够多一条线索,以证她父王的清白。
“都是听我家公子说的,”紫芍含糊地搪塞过去,“奴婢还听闻这染川府尹当年曾是太子妃父亲楚太师的门生呢。”
“哦?”楚音若身子一僵,“怎么此事还与我太师府有关了?”
“奴婢不敢乱猜,”紫芍摇头,“奴婢只是觉得,既然那府尹曾是楚太师的门生,或许他的下落由太师府去查找会容易些。”
来此之前,她已经把这番话前前后后想了数遍,该怎么说,哪一句在前,哪一句在后,她都细细思忖过,连楚音若所有可能的反应,她都预测过了。
这番思量果然没有白费,看楚音若此刻的神情,应该是被她说动了。
太子妃要见他?而且只见他一个人,随身不得带任何仆婢。
穆子捷带着满月复疑问来到东宫,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踏入此地。
楚音若在水榭备了茶果,看来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微臣参见娘娘。”穆子捷行礼道。
“二公子请起。”楚音若微微而笑,“此番忽邀二公子前来,倒是本宫唐突了。”
“娘娘召见,是微臣之幸,”穆子捷脸上带着困惑,“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想给二公子做个媒。”楚音若道。
穆子捷对于这样的答案始料不及,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怎么,公子心中已有爱慕之人了?”楚音若又道。
“微臣……”穆子捷只觉得今日这番会面有些诡异,对方的问话也透着古怪。他呐呐道:“能获娘娘垂青,要替臣做媒,臣本该感激不尽,只是事出突然,微臣惶恐。”
“那位孙府尹,你不必再去寻找了。”楚音若却道出更令他惊愕的话语。
“孙府尹?”他秘密寻访染川府尹的事,对方如何得知?这件事他瞒着定远侯府上下所有的人。
那日,紫芍那丫头提醒他,应该查明当初北松王谋逆的真相,他本打算逃避,但后来细想,那丫头说的有理,倘若让元清郡主不见天日地活在世上,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毕竟是他的父亲与大哥血洗了北松王府满门,假使北松王真是冤枉的,父亲与大哥岂不成了帮凶?
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找出当初的真相,哪怕真相再残酷,至少有挽救的机会,而他主动去查,有任何状况,也可以及时应对。
他从染川查起,得知当初不仅那千万两黄金不翼而飞,就连染川的府尹孙某也失了踪。这孙某曾是楚太师门生,两年前调任染川府尹,协助北松王开采金矿,是个关键的人物,找到他,真相大概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