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香兰是被不时传来的忽高忽低声音给吵醒的。睁开困倦的眼,在瞧见房内熟悉的摆设后,心下一安。是她在金刀门的寝房,她平安回来了。
“老子要去飞鹰门把姓白的小子一刀给劈了!”
叶霸天只要想起孙女昨晚是受了伤被唐轩给送回来,就恨不得立即提刀冲去飞鹰门讨回公道。
“师父,您小声一点,会吵醒小师妹的。”刘原安抚着控制不住声量、突然又恢复如雷吼声的师父。
两人此刻站在小师妹房门前;从昨晚小师妹受伤被送回来,到现在已是午时了,人犹未清醒,师父关心小师妹,又怕吵到小师妹休息,只好在房门口不时来回踱步,却也踱出满肚子火气来。
叶霸天深吸了口气,忍了再忍,咬牙低道:“等梅莺醒来确定没事,老子就冲去找飞鹰门算帐!”他唯一的宝贝孙女让人害成这样,这口气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咽下。
“爷爷。”葛香兰打开木门。
“梅莺,你醒啦。你脚受伤快坐好!”叶霸天大步冲到孙女面前,上下打量她,瞧孙女左脚因受伤微跛,连忙扶她到一旁的椅子落坐。
“小师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刘原走上前关心道。“昨晚唐二少爷送你回来后,有帮你的脚伤上药,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谢谢三师兄的关心,脚伤好多了。”
梆香兰低头看着脚踝上包扎完好的布巾;原来是唐轩替她包扎的。照理说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给男人看的,可昨晚情况特殊,加上金刀门又全是男人,没人去细想这个问题。想到昨晚他及时出现,抱着她一路下山,将她平安送回金刀门,心头不禁浮起一丝异样情怀。
“梅莺,你昨日突然失踪,可把大家给急死了。爷爷这就去飞鹰门找白少棠那小子算帐!”叶霸天见孙女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安心之余,只想找人算帐。
“爷爷,你先别激动,这事需从长计议。”葛香兰及时唤住行事冲动的叶霸天。
叶霸天跨出的脚步停住,讶异地走回孙女身旁。
“梅莺,白少棠那小子把你害得这么惨,你为什么不让爷爷去教训他呢?”
“不是不让爷爷替我报仇,而是我想狠狠给白少棠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原来绑架她的人是飞鹰门的少主白少棠,想到白少棠那张猥琐的脸,胸口瞬间浮起一股厌恶。那个男人实在令人作恶!
“我倒想听听看,你想怎么狠狠教训白少棠。”
蓦地,一道温和嗓音响起,接着一抹月牙白修长身影步入她房里。
“唐轩,你来啦!”叶霸天见着来人,开心地一掌拍向他肩头。
“唐二少爷。”刘原笑唤。
“叶爷爷,我是来看梅莺的伤势是否有好一点。”唐轩黑眸含笑注视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儿;休息了一晚,气色显然比昨晚好多了。
“昨晚多谢相救。”葛香兰明白这个恩情是欠下了,看爷爷和三师兄的反应,就知这个让她不由得心生防备的男人如今深受大家欢迎。
唐轩深邃黑眸直视她透着打量的美眸,薄唇扬起一抹浅笑。
“梅莺,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如此见外。我倒是很好奇,你想如何狠狠教训白少棠?”
“提起这件事,我想唐二少爷应该很清楚,昨日我遭人掳走,完全是代人受罪。白少棠的目标是唐嫣,只是错将我当成是她,才会害得我遭此横祸。”葛香兰冷冷地看着他;她只是倒楣地卷入唐家庄与飞鹰门之间的纠葛罢了。
“什么?!真有此事?”叶霸天大惊,问着身旁的唐轩。
“没错。叶爷爷,白少棠要捉的是嫣儿,却错将梅莺当成嫣儿了。在此,唐轩代表唐家庄向叶爷爷赔不是。”
唐轩弯身拱手致歉,语气真诚。当他知晓是白少棠的人捉走叶梅莺时,就知道她是遭到牵连;又深怕美艳的她难逃白少棠魔掌,才会在查到人在雁山后就只身赶了过去。
叶霸天虽气恼孙女遭受牵连,可唐嫣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自然不希望她出事。叹了口气,如雷般的吼声再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
“是。”
唐轩于是将几日前唐嫣的白马被人在马鞍下放针,导致唐嫣在大街上差点出事;于是他命人以牙还牙,让飞鹰门的马匹全数中毒,虽不致死,可却会让飞鹰门一个月没有马匹可用。白少棠这次出手,想必是因知道了遭唐家庄暗算,才会想捉走唐嫣予以报复。
叶霸天负手来回走着,他不管飞鹰门和唐家庄之间如何结下梁子,他只知道孙女遭白少棠那小子欺负,他非得上门讨公道不可。
“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老子就要提刀去飞鹰门宰了白少棠那小子!”
“爷爷!”葛香兰娇嗔一喊。
“叶爷爷,千万不可。”唐轩身形一闪,挡住他的去路。
“你们两个都阻止我去找白少棠算帐,那你们又有什么好的方法吗?!”叶霸天一再被人阻止,恼怒地低吼。
“叶爷爷,飞鹰门同时得罪唐家庄和金刀门,咱们的确该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如果叶爷爷信得过在下的话,就交给在下来处理。”唐轩明白叶霸天急欲为孙女出口气的心情,
“你已经想好计策了吗?”葛香兰听他的口气,似乎已有月复案。
唐轩黑眸含笑看着她冷静的小脸;比起叶爷爷的性急冲动,身为孙女的她,倒显得沉着多了。
“飞鹰门门主白正擎,也就是白少棠的爹,是个行事正派之人,与他那性好渔色不成材的儿子截然不同,如果告知他这件事,相信白掌门会秉公处理。”
“接下来呢?”葛香兰相信他还有后续。
唐轩黑眸底流露出赞赏,温和的嗓音再起:“我打算在飞鹰门门下的几间酒铺动手脚。”虽不致出人命,却可令飞鹰门生意大减,甚至关店。
梆香兰注视着他含笑的温文俊脸,心忖这招的确够狠,断了飞鹰门的生计,可她仍觉得不够。
“我相信你有办法将这瓶药送去飞鹰门。我要你命人偷偷将药倒在白少棠的食物里。你放心,不会出人命的。”葛香兰从怀里掏出一瓶白玉瓷瓶递给他。
“这是?”唐轩伸手接过,好奇地问。
“只不过是让白少棠一个月无法行房罢了。”葛香兰语气冰冷地说。
“什么?!小师妹,你怎么会有这种药?”刘原一听,惊讶地问。小师妹一个姑娘家,怎会有如此“特别”的药呢?
梆香兰美眸底有抹忿恨,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个男人,美艳脸上布满委屈,樱唇微颤。
“白少棠……他意图轻薄我,若非我懂得一点武功,趁他不注意时逃走,只怕现在的我,早已……”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脸色愀变,唐轩黑眸底掠过一抹杀意,大掌紧握手中的白玉瓷瓶。
叶霸天气得脸色铁青,大吼:“可恶!老子一刀阉了他!耙打老子孙女的主意!”
“小师妹,你放心,这个仇师兄一定替你报。”刘原气得开口允诺。
“唐轩,下药的事就交给我们师兄弟去处理,我们一定会替小师妹出这口气的。”石影双手端着托盘,脸色沉凝地踏进房里。
“大师兄。”葛香兰见他送饭菜过来,才觉得肚子饿了。
“小师妹,你脚伤不宜走动,刘大婶帮你熬了鸡汤补身,你快吃吧。”石影将饭菜放到她面前的圆桌上,示意她快吃。
“谢谢大师兄。”葛香兰举箸,在爷爷和两位师兄关心的注目下用膳。
一旁的唐轩看着手中的白玉瓷瓶,黑眸底有抹深思,没忽略她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刘原说得没错,她一个姑娘家为何会有如此“特别”的药?
看着开心用膳的叶梅莺,他对她真是愈来愈好奇了。
一抹紫纱襦裙身影灵巧地避开众人,特意往后院的木门走去。就在她成功地溜出去、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才开心没多久,便敏锐地察觉到被人跟踪,眼角余光一扫,两道身影迅速闪入巷弄里,可那熟悉的身影仍是让她给认了出来,无奈地仰天一叹。
她的脚伤已经痊愈,可是爷爷和众师兄们仍怕她会出事,只要她一出门,就有人跟在她身后保护她。众人怕她不开心,皆有默契地心照不宣,就算被她逮到,也只是一迳地傻笑。面对众人的保护过度,着实令她大感吃不消,却也不忍拂逆大家的好意,只好极力忽视了。
“叶姑娘。”
一道叫唤声陡然从身侧响起,葛香兰偏头一看,唐嫣浅笑盈盈地走向她。
“唐姑娘。”葛香兰瞧她那模样,似是专程前来找她的。
“叶姑娘,可否找个地方谈谈?”唐嫣笑问。
“好。”葛香兰一口答应。
“陈东南、王祥!你们的宝贝小师妹我借走了,我保证会毫发无伤送她回去的!”唐嫣扬声朝躲在巷弄里、不时探头出来观看的两人嚷道。
梆香兰忍不住噗哧笑出声,瞬间对唐嫣有了好感。眼前女子容貌清丽,个性直率,是具真性情的人,或许两人可以交个朋友。
“走吧,叶姑娘。我请你到祥和酒楼吃顿好吃的。”唐嫣笑容爽朗,率先转身离开。
“四师兄、五师兄,别再跟了,否则我会生气的。”葛香兰斜睨巷弄一眼,笑着跟上。
祥和酒楼位于城南十字大街上,酒楼内常是座无虚席。两人一踏进酒楼,即被带到二楼一处凭栏靠窗的位置,唐嫣熟稔地点了满桌的酒菜,看得出来是这里的常客。
“叶姑娘,凭我们两家的关系,我就唤你梅莺了,你也可以喊我嫣儿。”唐嫣脸上扬笑,主动示好。
“嫣儿,你带我来这里,绝不只是用膳这么简单吧?”特地找上她,还帮她支开两位师兄,定是有话想单独和她谈。
“梅莺,我欠你一句道歉。你是遭我连累才会被白少棠捉去,导致你受伤,我在这里慎重向你赔不是。”唐嫣为自己倒了杯酒,朝她举杯致歉,仰首一口气喝干。
梆香兰秀眉微扬。唐嫣的直爽令她对她好感剧增,也为自己倒了杯酒。
“坦白说,在知道自己是被你连累时,心里确实是气恼的;不过,看在唐爷爷的面子上,还有你专程前来道歉,这事就算了。”葛香兰朝她举杯,同样一口饮尽。
“好!梅莺,姑且不论咱们两家的交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唐嫣欣赏她的坦诚,再为两人已空的酒杯倒满酒,举杯相邀。
梆香兰豪爽地举杯相应,两人以酒交友,酒过三巡,仍无丝毫醉意,为此两人相视一笑。
“梅莺,二哥和你的三位师兄为了替咱们出口气,昨日已出发前往飞鹰门,打算给飞鹰门重重一击,相信经此事件,白少棠再也不敢踏入赤霄城了。”
唐嫣只要想到白少棠那阴险小人将会得到报应,心里就一阵痛快,突然想起一事,好奇地问:“不过,梅莺,你一个姑娘家,哪来那种“特别”的药呢?”
梆香兰举箸夹了块鱼肉入口,朝她神秘一笑。“秘密。”
唐嫣轻笑,见她无意透露,也不再多问。
“梅莺,你来赤霄城,看得出叶爷爷很开心有你这个孙女相伴;可金刀门全是男人,你若有什么需要不便开口,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谢啦!”葛香兰举杯朝她致谢。
“你出事那晚,二哥紧张的神情实在令我印象深刻;更别提当他得知你被白少棠捉到雁山时,立即仗着自己熟悉那山势,只身一人前去救你。就不知你对我二哥有何看法?”
唐嫣低声问得一脸暧昧,总得先替自家二哥探听一下。要说二哥对梅莺没有半点心思,打死她都不信。
梆香兰一愣,随即笑开来,舀了碗肉汤,慢条斯理地喝起来。坐在对座的唐嫣也不催她,含笑等着她的回答。
“没什么看法。唐二少爷是个儒雅出色之人,我十分感谢他适时出现救了我。”
“就这样?”唐嫣睁大眼,见她颔首,忍不住大笑出声,看来二哥还得多努力才行啊!
一顿饭在说说笑笑中结束。唐嫣结完帐,两人一起走出祥和酒楼,迎面而来两名踏入酒楼的男人高声谈论着:“今晚要不要一起去杏花楼?听说那里最近来了一名姑娘叫做锦绣,容貌美丽,身段婀娜,擅长歌舞,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那倒真是要去瞧瞧了。”
梆香兰突然脚步一停,美眸讶异地注视着交谈的两名男人背影。
“梅莺,怎么了吗?”唐嫣见她神情有异,停下脚步。
“没什么,我们走吧。”葛香兰朝她一笑,举步离开。
唐嫣虽感纳闷,见她似是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
杏花楼,自从七天前来了一名唤锦绣的姑娘,让原本清淡的生意突地门庭若市,乐得李嬷嬷每日笑呵呵。
眼看夜幕低垂,不少人纷纷踏入杏花楼点名要锦绣作陪,怎不教李嬷嬷开心得眉开眼笑。
“李嬷嬷,还不快去把锦绣叫出来,唱首歌、跳支舞,让本公子开心。”
一名锦衣玉袍的公子哥,身后跟着几名友人,一踏进杏花楼,开口就指名要锦绣作陪。
“王公子,是我先来的,应该让锦绣先跳支舞给我看才是!”另一名同样打扮不俗的男人不满地出声。
“李嬷嬷,王公子是何种身分,当然锦绣要先陪我们!”王公子身后的友人出声了。
“几位公子爷,你们都别急,我马上去把锦绣叫出来,让她唱首歌、跳支舞,给几位爷开心。”
李嬷嬷连忙安抚众人的情绪,亲自带着他们到一间雅室,先是叫上几名姑娘作陪,再命人速去请锦绣过来,亲自为几位大爷倒酒,这才让众人情绪稍缓。
没多久,身着一袭红纱薄衫纱裙、容貌秀丽的女子一踏入室内,那薄纱遮掩不住的婀娜身段,令众人看得双眼发直。
“锦绣,还不快表演歌舞,替公子们助兴。”李嬷嬷一见到她来,双眼发亮,忙不迭地出声。
锦绣朝众人弯身颔首,再抬首时,秀丽脸上绽开一抹笑靥。
舞动身躯的同时,轻柔歌声从她红唇中逸出,婉转清越,配上飘逸舞姿,令众人看得入迷,直到歌舞停了,众人如雷般的掌声久久不停。
“锦绣,快来我这里坐,陪本公子喝杯酒。”王公子朝她招手,笑得一脸猥琐。
锦绣款步走上前,还未走到,即被人一把拉住,待回过神,才发觉已被强抱坐在王公子的大腿上,吓得她花容失色。
“公子,你——”
“别怕,就陪本公子喝几杯吧。”王公子软玉温香在怀,轻浮地在她脸上落下一吻,硬是将酒杯塞进她手里,笑得一脸张狂。
“公子,还请放开我,我是卖艺不卖身的。”锦绣在他怀中挣扎,娇颜惨白。
“王公子,你吓着锦绣了,还请放开她。”一旁的李嬷嬷眼看情形不对,慌忙出声缓颊,以眼神示意一旁的桂花上前救人。
“王公子,就让桂花侍候你喝酒吧。”
别花扭腰摆臀,不着痕迹地硬是挤下锦绣,坐到王公子大腿上,端起酒杯就要凑到他唇边喂他喝。
王公子面色不豫,扫了眼躲到一旁瑟瑟发抖的锦绣,碍于在场还有同伴,强压下怒气,接过酒杯一口饮尽。
在场其他人见气氛僵凝,其中一人不忍见美人畏惧的模样,主动站起来朝王公子敬酒,化解气氛。
“王公子,我敬你一杯,今晚大家不醉不归。”
眼看气氛又活络了起来,李嬷嬷连忙趁隙将锦绣带离;一离开雅室,回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锦绣,无奈地叹了口气。
“锦绣,不要怪嬷嬷狠心,你还是趁早认命吧,先回房休息一下吧。”
锦绣朝她低声道谢,小脸透着绝望,脚步虚浮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