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心头宠 第四章 金梅娘的婚事(1)

日子悠悠地过,对闺阁女子而言没什么变化。

待金梅娘解了禁足,已到五月中旬,金翠娘要出阁了。

金翠娘前两年便许给广宁伯府的嫡次子沈珞,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塞得满满当当,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金梅娘看得满心嫉妒,侯府嫁庶女的规矩是六十八抬嫁妆,但是她不同,她要嫁入京城杨家当宗妇,她的嫁妆不该比嫡女差太多。

她的婚事有点赶,日子定在十一月初九,她不知道大长公主不耐烦多留她一些时日,还以为是杨家急着娶她回去开枝散叶,镇日春风满面,瞧见凤娘都忍不住抬高下巴,想着有了好姻缘,终于不用再巴结嫡女。

前不久金书良的任命下来,他被调任为山东按察使,带着高氏和幼子走马上任,金梅娘的出嫁事宜自有大长公主和陈氏操办,他完全放心。

金梅娘没有生母的陪嫁给她添妆,侯府公中出一份,金书良又添一份,都交由大长公主安排买田产或店铺。高氏作为继母,大方地添了两套赤金镶宝石和珍珠的头面,和二千两银票压箱。

金永祯今年要参加秋闱,留在府里苦读。

八月初一清晨,大长公主的车驾从武信侯府出来,待卫、随从开道护驾,浩浩荡荡地往普济寺进香,为金永祯祈福。

翠盖珠玉八宝香车里,凤娘用白玉雕八吉祥纹小盅盛了参汤给大长公主,“祖母,您老人家为了二哥秋闱顺利亲自往普济寺上香,二哥和孙女心里万分感动。”

“傻孩子,儿孙肯上进,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大长公主喝口参汤,亲昵地道:“你也喝一碗,食盒里还有糕点和果脯。”

凤娘乖乖应了,她喜欢吃福橘饼、桃杏脯、蜜樱桃之类的小食,松子、核挑也爱吃,祖母都会命人备着,底下人瞧在眼里,无人敢欺她没娘亲照应而怠慢她。

上有所好,下必恭迎。身为武信侯府的最高掌权者,大长公主宠爱谁,谁就是尊贵的主子。

爱里私下的流言,大长公主那儿自有耳目报知,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只见金梅娘的尾巴快翘上天了,而凤娘一点羡慕、嫉妒的情绪也没有,安稳自在一如平常,她大感欣慰。

嫡女就是嫡女,宠辱不惊,温婉大气。

可惜了,有太子和静王从中搅和,她舍不得将孙女低嫁也不行。

长公主是个爽利人,局势走到这一步也不好再藏着掖着,喝完参汤润喉,便温声道:“孩子,忠毅伯约你祖父喝酒,想为他的长孙柳震求娶你。当然,忠毅伯是个明白人,吾家孙女不嫁白丁,他已经替柳震损了官身,静王也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皇上已恩赏柳震一个孝陵卫副指使的五品官位,虽然无实权,不用应卯也不用当差,但有官职在身,等闲没人敢看轻。”

凤娘垂下头,像所有乍闻婚事的少女一样无措又羞怯。

看着自己柔白细腻的小手,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祖母平铺直述地告之她,就表示这亲事她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都得受着。

既然享受了侯府的富贵荣华,必要时就得奉献一生。

“孙女听祖父祖母的。”她很快调整好心态,笑着受了,不给长辈添堵。

“好孩子!”大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既欣慰又心疼。

她没说柳震是庶出的,但京中贵女谁不知呢?凤娘从容的态度和眼中流露出的淡泊、真诚,教她更加可惜她家的凤凰要委屈地下嫁乌鸦。

不行,在凤丫头出嫁之前,她要为这件婚事加重筹码,不教凤丫头受委屈。

长公主性子倔强,越是乖顺听话的儿孙,她越是护着、宠着。相反的,倘若和她对着干,她会直接让那人好看。

“凤丫头,祖父、祖母不是老糊涂了,咱们武信侯府也不需要卖女求荣,将你下嫁柳震,在面子上是委屈了些,但只要你懂事不撒泼,日子久了,你会明白内里的好处多多。”她笑望着孙女,别有深意地说道。

凤娘柔顺地点头应道:“祖母别担心,孙女熟读《女诫》、《女则》,明白女子以夫为天,不敢有违闺训。”祖母怕她因为低嫁一名庶子而心存不满,成亲后瞧不起丈夫而生出事端,这样两家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凤娘又不傻,静王看似贪玩无作为,但想到他日后能登基为帝,便足够教她打起精神应对。而柳震能一直跟在静王身边,虽然听闻只是一个纨裤,但谁知逭真假呢?

凤娘直接将他定位成一块硬骨头,不可等闲视之,更别说轻蔑了。

长公主笑容满面,见凤娘懂事、听话,便放心地向她透露更多,“柳震手里经营着福客来酒褛和首饰铺云品斋,还有几家商铺,而这些都不属于忠毅伯府公中所有,若是祖母没猜错,柳震是静王的钱袋之一。”她没说的是,静王的钱袋子应该直通太子的小金库。

凤娘前世掌过家、理过帐,深深明白即使是一品官员,俸禄也不足以支撑一个家族的日常开销和对外应酬的花费。

谁家没有额外收入?官越大,孝敬的人越多,日子自然好过多了。普通官员为何要排家世好、陪嫁丰厚的妻子和媳妇?一切都是为了要活得体面啊。

世人轻贱商人,但只要是有点门路的世族门阀,无不派家中的管事出面,插足酒楼、茶叶、绸缎庄之类的行业。高雅些的,则经营玉器行、古玩店。

凤娘俏皮地将食指竖在红唇上,“孙女会保密的,什么钱袋子?我可不懂。嗯,我只要守好自己的钱袋子就够了。”

“调皮!”大长公主呵呵笑道:“柳震虽是庶出,但他地位超然。忠毅伯膝下有三子,均是正妻所出,世子娶妻乐平县主,生了大小姐柳洁和四少爷柳泉。柳二爷,也就是柳震的父亲,不幸早亡,当时还未娶妻,屋里的一名通房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那时忠毅伯因为次子的去世十分悲痛,自然要为次子留下血脉,将通房抬成姨娘,生下了柳震,是忠毅伯的长孙。可惜他的姨娘生产时落下病谤,在他两岁时去世,从那时起,柳震便养在忠毅伯膝下。

“柳三爷娶妻苗氏,是个好生养的,生了三子一女,二少爷柳沐比柳震小二岁,十五岁便娶妻生子。柳三太太和官家亲眷应酬时,最喜欢旁人奉承她的大儿子柳沐才是忠毅伯的嫡长孙,不是庶出的长孙可比。”

长公主最后一段话,颇令人玩味。

凤娘前世与金梅娘交好时,常听金梅娘诉苦,因此忠毅伯府的糟心事她耳熟能详。

她并不忧心,因为她的出身不是金梅娘能比的。祖母在提点她,柳震是二房的唯一血脉,虽是庶出,家族能给予的助力有限,但只要她能安心与他过小日子,在伯府中自然地位超然。

她问道:“祖母,这柳三太太是否惦记着伯府的世袭爵位啊?”

“别瞎说,忠毅伯可不是老糊涂。”太长公主低斥一声,却笑得十分微妙。

得了,这种事自然是能想、能做,不能说。

凤娘展颜一笑,“孙女明白,忠毅伯老当益壮,伯府一片太平景象。”就睁眼说瞎话吧,小反正老人家爱听。

长公主亲自递了一块点心给她,以示嘉许。

凤娘细细品尝,开心地眯起眼。

八珍糕香软不腻,是祖母的小厨房才做得出来的宫廷点心。前世出嫁时,祖母给了她一本手抄食谱和一本药经作为压箱宝物。那本药经记载了许多后宫和大宅门里的阴私药物,如何善用、如何避免自己中招,称得上宅宝典。

可笑的是前世的她太单纯正直,不屑任何阴私手段,一直收着,直到被杨修年厌弃,住到僻静的小院落,才在无聊时拿出来打发时间,可那时却已用不上了。

那东西祖母给嫡孙女都准备了,庶女则没给。

这一世她若是嫁进更复杂的忠毅伯府,祖母又会给她压箱宝吧?

“祖母,这八珍糕甜而不腻,好吃极了,回去再给我一匣子。”

长公主直笑,“随你随你。”

两人一路上又聊了些闲话,像是府里的大小主子都在普济寺供着长明灯,侯府每年都额外捐五百两给寺里拓印经书,广结佛缘等等。

凤娘前世抄佛经度日,心里却明白,求神不如求己。

佛经使人心性宁静,如此而已。

沿着平缓的大道进了山门,山门上是皇帝亲自书写的“普济寺”三个鎏金大字。长公主的车驾才驶进山门停住,后头马车上的丫鬟、婆子连忙上前服侍。

凤娘扶着大长公主下车,只见飞檐重棱,有七楼七阁十八殿,生严肃穆,不愧是座香火鼎盛的大寺。

正殿是大佛殿,住持亲自出来接待,陪着大长公主和凤娘上香,通经祈福,直至午时才由小沙弥接引至偏殿的禅室休息,享用普济寺有名的素斋。

一品豆腐卷和脆皮豆腐是每位贵客都称赞的,还有金菇银笋、五柳菇包、香脆花芋、什锦素炒、合和春卷、松茸玉板羹和七珍汤,

最后还有一碟杏仁方糕。

挑剔如大长公主,也多用了半碗饭。

饭后喝茶消食,大长公主毕竟上了年纪,要午睡片刻,便让凤娘在寺里走走。

“要多带伺候的人,别让人冲撞了。”

“是的,祖母。”

彪阁女子出门一趟不容易,不是上香就是去别人家作客,还要有长辈带着。现在有机会自己晃晃,凤娘当然不会错过。

嬷嬷和冬月、巧月陪着凤娘,两名护卫在后面跟着,看了天王殿和齐云塔,路过放生池正好看到几名少妇牵着幼童放生锦鲤和乌龟,有点纳闷

“桂嬷嬷,你说那些人放生的鱼啊,乌龟啊,是从哪儿来的?”

“自是有人捕捉来的。”桂嬷嬷笑了笑。

“这不是瞎折腾吗?”凤娘不以为然,慢悠悠地道:“这些鱼跟乌龟原本在水里活得好好的,为了其处人想谋得善心的美名,被人抓捕卖钱再放生回去,不但多此一举,也瞎折腾那些倒楣的鱼儿与乌龟。”

别嬷嬷几人无语凝噎,谁会想到这个?大家都这么干,想着放生能添福寿。

凤娘也只是说说而已,人皆随众,多嘴规劝只会徒惹人白眼。

她顺着迎风飘来的馥郁香气走过去,只见几株桂花树开得灿烂,满庭芬芳。

“真香,不晓得寺里做不做桂花酿、桂花糕?”

冬月掩嘴笑道:“三小姐今日兴致好,想到一出是一出,出家人岂能贪嘴。”

凤娘莞尔,“出家人不也是凡人,素斋闻名京师呢,含嘴又怎么了?这么好的桂花落了满地才叫暴殄天物,收拾好做成吃的,才是我佛慈悲,供养众生。”

两名丫鬟闷笑不已,唯嬷嬷劝道:“三小姐不可拿佛祖玩笑。”

“知道了。”凤娘神情轻松,懒得纠结小事。

别嬷嬷目光宠溺,摇摇头没有多劝,心想着,三小姐越来越有主张了。

做奴仆的也怕遇上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子,三小姐这样转变,她们过日子才有盼头。

今日的天气很好,秋高气爽,蓝天白云,微风拂面。

凤娘惬意地深吸一口气,四下眺望,处处都是美景,普济寺里然名不虚传。

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她原想过去歇歇脚,可走近一些便发现亭内有人,亭外还有侍卫把守,因此她想也不想转身便走。

“金三小姐!金三小姐请留步!”

略显尖细的声音伴随着奔走的脚步声而来,凤娘心中一怔,这里怎么有太监?

回过身,果然是太监,她见过他跟在静王身边伺侯。

那太监躬身行礼,“三小姐,静王殿下有请。”

静王怎么也来了?也是,今日是初一,镜心大师会见三位有缘的香客,任谁都要来试试。

这位镜心大师可是奇人,是普济寺前任住持的关门弟子,现任住持的小师弟,不通俗务却佛法精深,元徽帝晚年很喜欢召他进宫参禅。

每年四月八日的浴佛节,普济寺人山人海,都是冲着镜心大师开坛来的。

凤娘带着人跟那太监朝凉亭走去,十步外,静王走出凉亭,身后跟着柳震。

她屈膝行礼,“见过静王殿下,静王殿下吉祥。”她身后的人全都跟着跪下。

静王展颜,唇角微勾,“三表妹无须多礼。”

上位者谦和地以亲戚关系称呼,那是人家礼贤下士,凤娘可不会没脑地喊皇子为表哥,还是低眉顺目保险些。

她又朝柳震行福礼,“柳大公子安好。”

柳震回了一礼,“三小姐安好,今日可巧了。”

他看过去,只见一位明艳少女正微笑着,清丽怡人,让人瞧着便舒心不已。

她愿意对我笑呢!柳震心里颇为意外,更多的是欢喜,内心深处心花朵朵开。

静王目光微闪,心想养在姑祖母膝下的嫡女就是不一样,十分伶俐。

他心情大定,从此对金凤娘很有好感。

静王问候了大长公主,凤娘温声软语的回答。

凉享内还有几位权贵子弟,如清平王府的世子穆麟,林乡侯府的嫡幼子邵定海等人。其中科举出仕的便只有杨修年,只不过静王没发话,他们不好冒犯武信侯府的小姐,便静静地待在凉亭内。

杨修年心里有说不出的憋闷与酸楚,他是心悦金梅娘,但作梦也没想过要迎娶庶女当正妻。

家里两尊大佛压着,他好不容易说服母亲请官媒去提亲,三番两次暗示武信侯府将金梅娘记名成元配嫡女,好让亲事体面些,没想到大长公主竟不应允。

今日母亲也带着妹妹和表妹来上香,若能见上大长公主一面,或许有转机。

他当初头一回见到武信侯府的二小姐和三小姐时,只见金梅娘眉似柳翠,眼若秋水,清雅如莲,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佳人,令他一见倾心,动情之时,哪会计较是不是庶女。

相对的,年纪小一些的会凤娘面若朝霞,肤如凝脂,酷似大长公主的眉眼自有一股张扬的傲气,显得她姿容明艳,不是他喜欢的柔情佳人、气质才女。

但是当静王牵红线时,他并不排斥娶一门贵妻,也好压一压那些气焰高张、欺他没父兄帮衬的族老宗长。他可是嫡长房的宗子,又是三代单传,那些伯公、叔公已经算是旁支了,却扭成一股绳对准长房,若不是他才学好,被圣上点中探花,族长恐怕真的敢夺了他宗子之位。

在这个时时有人准备藉机生事的时光中,杨修年真心觉得自己不容易。

他需要娶贵女为妻,心里又舍不下金梅娘,几次透过妹妹的手以诗传情,越发觉得金梅娘是他的梦中情人,上次大长公主寿辰才忍不住有了假山幽会,谁知竟会被静王抓包。

同样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只是订亲的对象换成金梅娘,他没有得偿所愿的欣喜,更多的是害怕太子和静王对他失望,说他德性有亏。

而那位贵女如今近在眼前,他却不得亲近了,反而是他向来不看在眼里的柳震,被静王带到金凤娘面前,看她笑容浅浅,气质淡雅从容,竟没了初见面时的张扬。

杨修年的眸子染上一抹暗沉,感觉自己亏大了。

他依然心悦金梅娘,但娶一名庶女太配不上自己了,那些旁支族亲肯定会笑话他。

就在杨修年见到凤娘,心生懊悔时,她也注意到他的存在,但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直接当没看到,正好大长公主派人来寻她,便回歇息的禅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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