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烤肉计划因为叶梓亮的生病、贺钧棠的疯忙,一路拖,拖到一个月后才成行。
三个辛苦忙碌的成年人,能凑在一起弄出三天两夜假期并不容易,所以他们已经兴奋很多天。
昨天晩上,诺诺还熬着不睡,陪叶梓亮去大卖场采买食品。
叶梓亮和诺诺越来越亲密,在超市里还有人误以为他们是母子。
休旅车里,侯一灿和贺钧棠坐在前座,他们轮流开车,叶梓亮和诺诺坐在后座。
当车子开过两个小时之后,昨晩没睡好的诺诺睡着了,叶梓亮听着侯一灿和贺钧棠讨论公司的事也昏昏欲睡,但手机的LINE不断传来讯息。
叶梓亮也不停回对方讯息。
因为讯息传送速度密集,贺钧棠趁着红灯的时候转头,问:“怎么了,是医院里面的事?”
“不是啦,是“芸芸”的事。”
叶梓亮已经习惯回芸芸讯息,即使她根本没有和自己对话,只是拿她当丈夫不断传讯。但身为精神科医生,她认为自己有责任提供专业协助……呃,好啦,她承认,自己是过度好奇了。
“芸芸?”贺钧棠满头雾水。
侯一灿看一眼忙着回讯息的叶梓亮,向贺钧棠解释。“亮亮换手机不久后,就有个署名“芸芸”的女人,经常给亮亮传LINE.”
“怎会这样,没有封锁吗?”
“封锁过了,没用,是亮亮鸡婆竟然给她回讯息回上瘾。”侯一灿笑道。
“回上瘾?”贺钧棠皱眉,这种情况
很怪,她应该到手机店问清楚状况,而不是回讯息。“你很缺朋友吗?”
“什么啦,我是看她很可怜,一个人又要上班赚钱又要带小孩,老公出去像丢掉,回来像检到,我才建议她重新检视婚姻存在的必要性。”
“你还鼓励别人离婚?毛病!”贺钧棠从照后镜白她一眼。
“我鼓励,也要对方肯听啊,我看芸芸就是打死都要跟她的老公缠在一起。”
她不懂,真的是因为爱得太深刻,爱到不能自已,再大的委屈都能吞下去?
手机不响了,叶梓亮把手机放回包包里。
她攀着贺钧棠的椅背,靠近前座问:“你们男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婚前使尽力气把女人追到手,婚后就整个大放松?是因为有张证书,就觉得女人已经上了锁、有保障吗?”
“讲什么?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女人搞外遇的也很多。”
林薇棻就是一个例子,高致星果然找上门了,把两千万压低成一千万,他不笑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望着对方,他的目标改了,不只不给钱,还要把诺诺的权益要回来。
“这是个感情薄弱的时代,一点外力就能打碎一段关系。”侯一灿说。
“其实也不一定啦,苏大哥就很好,他喜欢我姊姊,一旦喜欢上了就不放手。”即使面对生死关头。
贺钧棠皱眉头,反问:“所以你喜欢苏启然?”
“谁不喜欢?痴心绝对!”那是天底下女人都想追求的极品。
“有意思和他交往吗?”贺钧棠的问话让侯一灿猛然转头,紧望着叶梓亮。
“胡说什么,和苏大哥谈恋爱?这是!”像被针扎了似的,她扬声反驳,苏大哥的玩笑话让她心有佘悸。
“你们又不是亲兄妹。”她的反驳刺激了贺钧棠,他认为那是欲盖弥彰。
“可感觉就是亲兄妹啊!?”
“确定?”
“确定到不能再确定。”
叶梓亮咬牙的口气让贺钧棠无法放松,他的眉头依然紧绷,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确定,叶梓明要叶梓亮去找什么?会不会是一封希望叶梓亮和苏启然在一起的遗嘱?
如果是的话,依姊妹俩的交情,叶梓亮她会……听从姊姊的吧。
“如果这是你姊姊的希望呢?”他迟疑问。
“怎么可能?不要胡说,五百年前才流行姊妹共事一夫,现在有这种事的话肯定会上社会版头条。”叶梓亮不以为意。
犹豫片刻,贺钧棠才说:“叶梓亮,你多久没回去看父母亲了?”
这个问题,让车子里的气温顿时飞降。
很久了,自从上次被妈妈赶出来到现在,快要半年,那个家已经没有她生活过的痕迹,不过没关系的,爸生病的时候,妈妈并没有拒绝自己,这代表……即使她拒绝自己当她的女儿,却没有拒绝自己的援手。
这样,就够了!
侯一灿推贺钧棠一下,不满地觑他一眼,气氛这么好,干么提这种破事,他不晓得叶妈妈是亮亮的心病吗?
天晓得,她每次回家都要鼓起多大的勇气,但是一次次勇气被扫荡,就算她是战神,也不敢再轻易挑起战争。
从照后镜里看一眼叶梓亮沉重的表情,贺钧棠对她的母亲越来越不理解,难道毁了一个女儿,就能让另一个女儿回归?
侯一灿转移话题,他是不愿意让叶梓亮受半点委屈的。“亮亮,我让你准备的防蚊液,你有没有带?”
叶梓亮顺势下台阶。“带了,我知道你们细皮女敕肉,不能被蚊虫叮咬。”
她呵呵笑起来,好像刚刚他们没有谈论过任何不愉快的话题。
贺钧棠没有接话,因为他矛盾着,不确定是不是要逼叶梓亮去挖出叶梓明的信,不确定这么做之后,叶梓亮会变得更好或更糟。
“待会儿,你可不能光顾着玩,要分工合作。”侯一灿说。
“好吧,煮饭你们负责,搭帐蓬你们负责。”
“那你负责什么?”
她得意扬扬地指指躺在自己大腿上的诺诺,大言不惭。“我负责照顾小孩。”
“是负责玩小孩吧!”侯一灿轻嗤一声。
叶梓亮扬扬双眉,望向贺钧棠。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起爸妈,但她猜想和姊姊有关,他是真的看见姊姊了?
姊姊向他传达什么?希望她回家吗?
她不敢问,因为罪恶感,因为知道自己会辜负姊姊的期望,因为对母亲的害怕已经在心底烙印……
叶梓亮不接话、贺钧棠也不接话,侯一灿用手肘撞贺钧棠一下,难不成难得的三天两夜要在这种气氛中度过?
贺钧棠瞄侯一灿一眼,就半点见不得叶梓亮不开心?
侯一灿的宠,让贺钧棠心情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略微的闷。
即使心闷,他还是选择配合侯一灿。
“到山上的时候把手机给我看一下,我看看哪里不对,为什么被封锁的人还可以传讯息。”
叶梓亮见贺钧棠转开话题,笑着接, “好啊,你超会说服人的,我每次给‘芸芸’传讯息,她都不理我,只是自说自话。你跟她讲讲,说不定她会想开一点。”
问题重点不是说服,而是不在好友名单上的人,为什么会不断出视?
贺钧棠撇撇嘴,质疑她摆错重点。“你又知道我很会说服人?”
“当然,不然你那个前十大是怎么生出来的,这么会骗女人买化妆品,说服力肯定不是普通厉害。”
“你说……骗?”这是污辱他的专业,贺钧棠咬牙。
“啊不然咧,赚钱那么辛苦,跑去买那种贵松松的东西涂在脸上,又不是脑袋坏掉。”
“你说我的顾客是脑袋坏掉?”贺钧棠切齿,这已经不单单是污辱。
“应该说是没自信吧,要不干么要顶着一脸的七彩霓红灯,到处骗人……”
咻地,紧急把车子停在路边,贺钧棠没等叶梓亮把话说完,怒道:“阿灿,你来开车。”
而他,要对她晓以大义!
叶梓亮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是说话算话,她说负责照顾小孩,就什么都不做,很努力地照顾小孩。
一下车,她就拉着诺诺到附近探险。有没有找到宝藏?有啊,他们拍下近百张照片。
他们跑到溪边玩水,溪水浅浅的、没有暗流,他们一下子互相喷水,一下子在石头底下找蟹模虾,玩得不亦乐乎。
两个大男人就辛苦了,刚架好帐蓬就急忙从行李架上把水和小冰箱、食物等一趟趟搬到营帐旁。
他们担心那两个玩得不象话的女人小孩,怕他们饿坏了,忙不迭地升火、煮食,抢着在天黑之前把人喂饱。
“这一炉也升起来了!”贺钧棠说。
这里是露营胜地,又正逢假日有不少家庭来露营,营区规划得很好,不管用水、洗澡都很方便。
“知道了。”
侯一灿把烤肉架放到火堆上,贺钧棠把肉一片一片往上摆,瞬间香气四溢。
两个养眼的男人在作饭,有不少人把眼光投注到他们身上,他们早被看惯了,笑嘻嘻地不以为忤。
这时,叶梓亮和诺诺的笑声远远传来,不知道哪个帐蓬的年轻男孩滑倒,整个人跌进溪里,竟干脆躺在溪水中拼命朝旁边的人泼水。
叶梓亮拉着诺诺,一面躲一面笑。
听着笑声,贺钧棠忍不住贝起嘴角,侯一灿却埋怨,“她真的半点事都不做,光顾着玩,厚脸皮的家伙。”
“是你把她宠坏,却又埋怨她不乖,矛盾!”
侯一灿站直身,两手叉腰,似笑非笑地望着贺钧棠说:“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我再宠她,也不会帮她洗衣服。”
“我受不了她的脏,动手不是为了宠她,是为了宠爱自己的洁癖。”
“所以帮她化妆、给她买衣服,是受不了她长得太丑?”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叶梓亮勉强能在美女队伍里排上号。
“经济能力许可,谁不会在家里摆上两盆花、挂上一幅画,这是视觉飨宴。”
“违心之论!”
贺钧棠没回答,确实,这是他的毛病——违心、违意,没有一百分的把握,不开口说一分的事。
看着烤肉片,他的手指下意识在腿上划圈圈。
他很喜欢画圈圈,总觉得圈圈是圆满的象征,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圈圈,一份份大大小小的圆满,这是他对自己的期待。
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人生中的破损太多、圆满太少,才会总是在下意识中期待着。
见他不语,侯一灿打开汤锅,看一眼里头滚得香喷喷的甘贝乌骨鸡。
侯一灿沉吟道:“钧棠,不要否认,顺应自己的心,顺应自己对亮亮的感觉,宠爱亮亮不是坏事,因为光是宠她,就会让人感觉幸福。”
贺钧棠失笑,感觉幸福?是,多么明白贴切的形容……
宠上她,是不知不觉间的事。
因为贪看她快意的笑容,因为她在他面前哭得很凶,因为明知道她没有那么开朗却总是假装开朗,因为她老是企图把阳光带给别人,却把阴暗留给自己……
“所以你才戒不掉爱老、宠她,即使 拚命想把她推开?”
侯一灿无法承担这个问题,反问店 “为什么在车上问那句话?”
“哪一句?”
“明明希望苏启然和亮亮在一起。”
“因为我知道,叶梓明希望他们在一起。”
“你不可能知道,你连明明都没见过,怎会知道她的想法。”
贺钧棠转过身,认真望向侯一灿。“我,见过叶梓明。”
“不可能,在那之前,你住加拿大……”话说到一半,侯一灿蓦地睁大双眼,倒抽口气。“你是说、你早说……你看得见她?你看见……天!她一直在亮亮身边。”
侯一灿知道他能看见鬼,贺钧棠用这个秘密交换他打死不让叶梓亮知道的那个秘密,这个世界上,他们是最明白彼此的人。
“不是一直,是经常。”他见过叶梓明三十六次。“我答应帮她忙。”
“什么忙?让亮亮和苏启然在一起?”
贺钧棠苦笑。“她确实希望我跟叶梓亮传达这个讯息,但我反对了,我告诉叶梓明,她没有资格左右叶梓亮的未来,这不是守护妹妹的好方式。
“叶梓明说,苏启然是个好男人,他会照顾叶梓亮一辈子。我刻薄回答,她不过是希望苏启然透过叶梓亮,把她永远放在心上,我骂她自私,骂她辜负叶梓亮对她的感情。”
侯一灿垂眉,笑容也跟着转苦。“也许亮亮愿意呢?愿意明明永远被记住。”他比谁都清楚,明明在亮亮心里占着什么样的位置。
“这样做对叶梓亮不公平。她不应该一直当姊姊的小尾巴,不应该背负阴影过―辈子,叶梓亮值得一个专心疼爱她的男人,而苏启然己经把全部的感情都给了叶梓明。”
“可你说答应帮忙了?”
“我答应的是另一个忙,叶梓亮忘记和姊姊之间的约定,她希望我提醒叶梓亮,但叶梓亮始终不愿意正视叶梓明还在的讯息。”
她不提,他就当叶梓亮还没做足准备,他不愿意勉强她,因为她的生活中已经充满太多的勉强。
侯一灿还想再问,但叶梓亮和诺诺已经朝他们跑来,诺诺捧着一个宝特瓶,像献宝似地拿到舅舅面前。
贺钧棠接手。“是虾子?”
诺诺点头,嘴角的弧度是他不曾见过的张扬。
“诺诺抓的?”
他揺头,指指叶梓亮,叶梓亮得意地抱起诺诺,和他额头蹭额头,惹得诺诺咯咯笑,才说:“是我们合作抓到的,对不对,诺诺?”
诺诺用力点头,小手圈上叶梓亮的脖子,小脸贴在她的脸上。
叶梓亮搬过来后,诺诺变胖了,恢复成过去的模样。
贺钧棠接过诺诺,亲他额头一下,现在的诺诺已经不会躲开。
见甥舅感情越来越好,叶梓亮朝侯一灿一仰头,用大拇指指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我的功劳。
侯一灿回给她一个无聊白眼,叶梓亮吐吐舌头,一面喊渴一面跑到桌边拿起装着半杯水的马克杯,眼看就要喝下,突地侯一灿放声大喊,“不能喝,那是我的!”
这么大声干么?吓人啊,叶梓亮鼓起腮帮子!
知道啦,她知道他有洁癖,阿灿用过的东西她都不能用,水杯、漱口杯、碗筷……不过,喂,看清楚状况好吗?诺诺在这边耶,喊这么大声,给不给人面子?
叶梓亮被惹毛了,她带着两分挑衅,把杯子拿起来就要往自己的嘴巴凑去,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马克杯,再买一个新的给他就行啊!
没想到,见她这样,侯一灿居然像被箭射到的猎豹,瞬间爆发力2300.
他飞快冲上来,在杯缘即将接触到叶梓亮嘴唇时,伸手一把拍掉。
像是慢动作似地,杯子月兑手而出飞起,划出一个不大的孤线后掉落地面,铿锵、破了……
这个动作,不只叶梓亮吓呆,连诺诺也被吓到。她无法置信地看向侯一灿,不懂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没有人理解侯一灿的反应,他也无法解释自己的举动,只能讪讪地调头走到溪边。
贺钧棠叹口气,微皱眉头,他放下诺诺,在经过侯一灿时叨念一句。“你明知道这种行为并不会……干么这么极端?”
侯一灿眉头皱得更凶,是啊,他知道,但是对亮亮……他半点风险都不愿意冒。
贺钧棠走到叶梓亮身边,勾住她的肩膀,故作无事似地说道:“你有病啊,又不是不晓得他洁癖,干么去碰他的东西?上次在公司,有个女同事碰到他的杯子……”
“怎样?被他强暴了?”叶梓亮横贺钧棠一眼,迁怒。
“想被阿灿强暴的女人,可以从公司门口排到一楼警卫室,你讲的是惩罚还是嘉奖?”
噗哧一笑,事情就此揭过,不过叶梓亮还是噘着嘴,挤挤鼻子说道:“他应该到我的门诊来挂号。”
“你会给他VIP特惠价?”
见叶梓亮再次被逗笑,贺钧棠揉揉她的头发,说:“去跟阿灿道歉,不然今天晚上我们大家都要饿肚子。”
她觑他一眼,一路走一路念,“知道啦、知道啦,唉……我怎么这么没节操,居然为一斗米就折腰。”
她朝侯一灿走去,经过诺诺身边时发现他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她笑着朝他点点头、眨眨眼,比一个的手势。“我去搬台阶,给洁癖男下。”
贺钧棠上前,拉起诺诺的手,说:“我们去烤肉?”
诺诺点点头,还是有点担心地望着叶梓亮的背影,贺钧棠看出来了,笑道:“放心,阿灿叔叔很疼亮亮阿姨,她一撒娇,阿灿叔叔就不会生气。”
真的吗?诺诺抬起头,望向贺钧棠。
他微笑,“相信舅舅。”
诺诺松开眉头,点头。
“诺诺,我们找个时间,带亮亮去看你妈妈,好吗?”
诺诺笑了,点头,没有发出声音,但他嘴型做出“好”的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