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你这话是开玩笑吧!”书房里,听完华芊芊的话,脸色瞬间白如纸的越佳心身形微晃了一下,指尖微微发颤。
“我也希望是开玩笑,可是你看看基金会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账目完全对不上不说,对受扶助人的救济金发放也发得零零落落,居然还有人没收到,让我们基金会的名誉大为受损,同时也辜负我父亲当年创立的宗旨。”
起初的账目还做得清清楚楚,一条一条有条不紊,列表整齐的一目了然,几时提领多少金额,用在什么地方,——比对都对得上,看得出负责人的用心和专注。
可慢慢地就有错处——纵使越佳心在上次听到她要查账后似乎刻意把帐做好了,但一详查,就处处是漏洞。
有一笔几十万的款项人间蒸发了,下落不明,也有买进的救济物品高于市价,送出的却是次钹品,甚至是过期货。
华芊芊专程去了一趟周桃花生前的住处,取回原始的资料让专业会计师查,果然就找出破绽。
而越佳心想到要做好帐,却没暂时停止她的敛财举动,和以前一样的运作,丝毫未曾做改变,她是太有自信不会被揭穿呢,还是有什么靠山?
基金会毕竟是华家的,就算觉得毕芊芊只是个没脑子的千金大小姐,就算查出端倪也抓不住她,但还有华正英啊,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派人来查帐,到时她真交代得过去?不会让人看见她的无能和管理不当?
华芊芊觉得很不对劲,她认为越佳心似乎有所依恃,她根本不在乎被揭穿罪行,甚至暗暗期待这一天早日到来,她会因为这件事而彻底翻身。
“这只是一时疏忽而已,不能以偏概全,树大难免有枯枝,你要给我一点时间梳理,不要只看到坏的一面就无视我这些年的付出。”馨华基金会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
越佳心早忆将基金会视为所有物,偏执地认定那是她的,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准动,有她才有基金会。
“那你告诉我李明通是谁,张可雅又是谁,还有王大同、简明悦、阮思思、傅开怀……”华芊芊一口气念了二十几个人的名字,明快利落。
“这……”她一个也不认识。
“越代理执行长,他们是你亲自核发救济金的受扶助人,但经调查后,有些人已过世多年了,有人在国外念书,还有的早就月兑贫,能独立自主,他们已不需要任何救助。”这些人也许都不知道自己还在名单上。
“或许是调查错误,我再回去查查,我们每年要帮助上万个受虐妇人和儿童,难免会有疏漏。”越佳心仍不认为是她的错强词夺理,硬要把黑的拗成白的,还觉得是华芊芊故意挑刺,刁难她。
华芊芊以前一个月也不见得来基金会一次,逛街、买东西比做公益还重要,她凭什么不闻不问多来又来多管闲事!她辛辛苦苦包揽基金会大小事,又走街串巷的探访受扶助人,每天要端着笑面对那些不思进取只会等人帮助的庞物,还要为那些没用的社会蠢虫奔波劳碌,她付出的时间和心力不该得到报酬吗?那只不过是一点小钱罢了。
“你不用回去,我这里就可以和基金会做联机,要不我们彻夜不睡,查查一共有多少人。”
基金会的受扶助人并无账面上多,很多是假名,空地址,查无此人。但是有更多需要被帮助的人遭到拒于门外,一句资格不符便将人打发,造成很多悲剧的发生。
例如之前一名十五岁少年持刀砍死他睡梦中的父亲,只因父亲对他施暴,多次打得他和他母亲进出医院。
少年之所以动刀是因为事发前三个月,他母亲被父亲打破了头,送医后拖了三日最后还是不治,为了不被打死他便先下手为强,也替母亲报仇。
懊名少年的母亲曾到基金会来求援,只求一个住的地方安置他们俩,但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却没有尽到责任,谎称庇护所已额满,请她寻求其它公益团休的帮肋,显然是没有找到其它帮助,不久少年的母亲就死了。
若是当时她就携少年离家,也许就不会发生人伦悲剧,她也会活得好好的。
好在少年尚未成年,还有法扶的律师免酬义助,法官认为其情可悯,并未重判,很快就能出感化院。
但是父亲、母亲皆亡,他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这些都是夏元熙的手下查出来的,他们是业界的顶尖,一件委托下来立即执行,华芊芊一点也不介意利用他的人脉和管道来得知她想要的秘辛。
越佳心讶然。“你怎么会有基金会的密码?”
华芊芊好笑的看着她。“佳心学姊,你忘了我是基金会的负责人吗?基金会除了你之外就我最大,我知晓基金会的密码一点也不奇怪,我还能调动所有的资金。”
“我不准。”她凭什么动她的钱!越佳心有些走火入魔了,脸色一变地月兑口而出,好似她才是做主的人。
华芊芊一笑。“很抱歉,你没有不准的权力,你只是‘代理执行长’,我随时有权解除你的职务。”
她揭开了那个越佳心早已遗忘的事实,越佳心瞬间扭曲了脸。
“华芊芊,你……”她居然敢对她摆出大小姐的架子。越佳心要不是双手紧握藏于身后,早伸出食指一指。
“嗯!”她一脸纯真,看不出一丝犀利。
看到她始终如一的笑脸,知道该低头的越佳心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压下胸口快喷发的怒焰。
“芊芊,玩笑适可而止,不许再调皮了,好吧!我承认被你吓着了,恶作剧成功。”
见她仍不肯死心的想力挽狂澜,以为谈笑间会有转机,华芊罕不禁佩服她打不死的精神。
“越代理执行长,佳心学姊,于公于私你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实在不忍心伤害你,但父亲说要壮士断腕,再痛也要逼自己狠心,所以我才会做下这个我自个儿也不愿的决定。”她把责任推给华正英,省得越佳心还要继续卢。
越佳心满心不信的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你……你说是华……华总亲逼你的……”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容不下她?
华芊芊一脸无奈,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安慰之情,“你也别难过啦!我极力为你争取,终于保留秘书长的位置,权限只在执行长之下。唉,要是周经理没有发生登山意外,就能让她顶替执行长之位了。
哪里可惜,谁叫她挡了我的路。越佳心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那就是天意,警告你别乱来,一切照以往的运作才是正途,你看你没事拉个不知根底的人来插手基金会的事务,就出事了吧。”
“是天意不是人为的?”华芊芊假意惊奇。
“什……什么人为的?”越佳心声音抖了一下。
“好像有人认为她的死因不单纯,正在全力追查凶手,虽然是在山上,没有监视器之类的东西可以调阅,可是周经理上山时也是有遇到一些山友的,消息放出去,有山友很热心的提供情报呢。”她一边像在聊家常般的漫不经心,一边观察越佳心的反应。
“谁……谁会做这种无聊事,周经理那么能干,谁害得了她?肯定是真的意外。”她否定着,表情很不自然,眼眸深处还带了一丝不安。
“亲人朋友呀,她的人缘不错,还和前黑道老大有交情,对方说若知道谁害了他的朋友,他就重新出道砍断他的手脚,再杀他全家。”吓人的话要说得狠才起得了效果。
“什么!”断她手脚还杀……杀全家?
神色一慌的越佳心往后一推,右手慌张的摆动,一个不小心扫到放在桌边的咖啡,深色液体流了一桌还滴向地面。
“佳心学姊,你作贼心虚哦!小心亡魂半夜找上你。”咯咯笑的华芊芊装在打趣还装出一点也不吓人的可爱鬼脸。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早点上床睡觉,别看灵异小说,人死都死了别拿人家开玩笑,对亡者要心存敬意。”不会有人知道是她指使的,不要自乱阵脚,要冷静。
她是透过网络联系,彼此没见过面,一方付钱,一方杀人,不会有任何纠葛,也不知道雇主是谁,杀手是何人。
“我很尊敬呀,还特意跑去上香,结果上了三次香都断了,你说邪不邪门,才烧不到两分钟齐头一断,好像有人拿剪刀喀噻剪掉,真的很阴,看得我头皮都发麻了,赶紧拉着元熙走了。”
“你和夏……夏先生一起去?”一定是那男人怂恿华芊芊去的,自从那男人出现后,华芊芊对她的态度便判若两人,肯定是他在其中作崇!越佳心愤愤的目光悄悄扫向门外,隔着一扇门板,夏元熙就守在门外。
华芊芊重重的点头。“是呀!元熙说,周经理是我重金礼聘的专业经理人,虽然共事不久,好歹也是一份情谊,为她上炷香也是情理所在,我想想也对就去了。”
“芊芊,你怎么事事都听夏先生的话,那你自己在哪里?不是说他说的话是错的,但你也要有原则,想想自己做的事应不应该,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越佳心暗示她被撤职一事仍有转弯余地,就看有没有心袒护,她只差没直接对华芊芊这么说——
这么些年要是没有我帮着你,你能什么事都不做的逛着纽约第五大道,在左岸喝咖啡,京都看艺妓,到了芬兰和圣诞老人拍照?
这些全是我的功劳,你要记恩,若还有一点对我的情分,早早打消另找专业经理人的念头,我才是称职的基金会执行长,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我没被他影响呀!我本来只是想进基金会帮学姊你,但现在局面不同了,我决定自己出任执行长一职,当个名符其实的慈善家。”原本就是她的位置,她不过顺理成重的坐上去,真正为需要的人尽一分心力。
原本的周桃花拼命赚钱,不只是因为想过好日子,也是给父亲养老,让他老有所依,不再为三餐奔波,更是为了回馈一路走来对她帮助良多的人,当她有能力的时候,就换她帮助别人。
从她开始会赚钱后,她每年都会固定捐一笔款顶到某个慈善机构,或是买米、买水、买干粮送到偏远地区,她甚至还认养了国外儿童,尽一份微薄的心力让世界更好。
而今成为华芊芊,她拥有更多的资源,她为什么要错过?助人为乐,为善最美,馨华基金会的工作正好适合她。
“什么,你要自己出任执行长?”她在开玩笑吗?
越佳心觉得自己快疯了,华芊芊一个只知名牌鞋子、衣服的千金大小姐,怎么走入肮略污秽的底层社会,她受得了那些杂乱、叫嚣和暴力吗?
这女人肯定会如同见到恶梦般的仓皇而逃,让别人收拾她留下的残局。
华大小姐不能成熟一点吗?不懂得评估自己的能力,老是做些幼稚可笑的事,每次都要她在后头掩饰她的愚蠢,总让她帮她塑造美好良善形象,坐享其成。
她不允许,她绝不允许华芊芊胡闹,把她的基金会当成游乐场,搅得一团槽后又拍拍走人!“佳心学姊,从今日起你不能再插手基金会的资金进出,我父亲说他会给我十个会计师,在近日内整理好账目再交给我。”父亲什么都为她想好了。
那天她不过在她父亲出门前提了一句她想管理馨华基金会,她父亲用审视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接着不发一语的转身。
她以为他怀疑她的决心和能力,但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三无后他突然叫她到书房,说他给她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接手。
她愣了一下不知“准备好了”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一字排开的集团精英走进来,约莫四十余人,足以取代目前基金会内部的枯枝,她顿时热泪盈眶,冲向前抱住他,动容地喊声“爸”。
没被女儿抱过的华正英僵了好久好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机械式的轻拍她的背,说了句“乖,别怕,爸爸给你靠”。
靠爸的感觉真好,她真的什么也不怕,勇气十足。
闻言的越佳心脸色由白转绿,上身揺晃地像要昏倒似的。“他……他们是要查账……”
“不是查账,是做帐,原先的账目太凌乱了,他们要做一份我看得懂的明帐。”
也是能向外公开的账目。
呵,她看得懂……那岂不是让自己这几年动的手脚无所遁形?为了执行长的位置她做了不少妥协,还要拿钱封住不少的口,这一切的一切并非为华芊芊开道,博取名声,她为的是她自己,凭什么华芊芊现在一句话就要占光好处!“我……我身体有点不适,先回去 了……”她得先让会计部的人将胀面抹平,绝不能被挑到一点错处。
“佳心学姊生病了?不打紧,我马上让周管家将朔青哥哥找来,他是医生,给你打一针就好了。”
看着越佳心几乎要崩溃的样子,华芊芊心里没有半点同情。
知道恐慌了吧!当你侵占那么多人的救命钱时,你可想到他们已是走投无路?
这是你必须承受的罪愆。
一听到要找萧朔青,越佳心的险上出现复杂神色。“不用了,我只是胃痉挛,回家吃颗胃药就好……”
“周管家,我问你件事。”华芊芊的竿容甜美依旧,但清澈的双瞳中多了一抹令人震慑的光芒。
“什么事?”
“你说温室的蜂巢是怎么来的,前后七、八台监视器都没拍到人,难道真有虫洞,让物体可以跳跃时空到我们的地盘?”
华芊芊看似天真无邪的问,但她心里很清楚答案——那几台监视器都被动了手脚,重复播放着没有人时的画面,就算有人进出也拍不到。
元邦保全公司的防盗系统最为先进,找个专家来瞧瞧就能瞧出其中的端倪。
一听到蜂巢,端来水果茶后正要离开的周代贞脚步踉跄了一下。“大小姐又看了什么奇怪的电影,没拍到人就表示没人,也许本来就有个蜂巢在那里,只是平常我们没注意。”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冲着我来,有内鬼对监视器动手脚,毕竟那天我计划要去湿室挪两盆花到房间,只不过三婶比我早去一步,”所以她运气还不错,有老天保佑,不然像三婶那颗猪头,想想都难过。
苗青萍虽然没有引发严重的过敏反应,可肿包却迟迟消不下去,所以她整整一个礼拜不敢出门见人,脸上、手臂不是红肿便是疙瘩。
“不可能。”周代贞激动的大喊。
“咦?”华芊芊故做不解。
“呃,我是说有谁舍得伤害大小姐,那绝对是意外。”
“那可说不定,我又不是人人都爱的钞票,总有一、两个看我不顺眼的人,他们要是收买我们家里的佣人,我可是要倒大楣了。”
水果茶真好喝,酸酸甜甜,又有很浓重的水果味,石楷、番石榴、水蜜桃、奇异果、哈蜜瓜、苹果和水梨,七种水果……下回她自己做做看。
料理魂又发作的华芊芊心痒难耐。
周代贞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大小姐尽避放心,绝对不会有下一次,我会安排保全人员做重点巡逻。”
“我也希望不会有第二次,但世事难料,谁晓得哪一天会不会有人带大炮、冲锋枪跑进来。”华芊芊笑着,但是眼中没有温度,她不想怀疑身边的人,可每个人都让她不得不防。
“大小姐,您有夏先生在,他会保护您。”虎头蜂,为什么是虎头蜂,那个人骗了她。
一说到她的小熙,华芊芊瓷白的颊浮现小小的酒窝,笑得很温柔。
“是呀!还好有他。”她笑盈盈的瞥向坐在一边没开口的男人。
什么时候他成长到可以当她的守护神呢!是在她拼命赚钱的日子里,还是她从未仔细看过他?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周代贞上身前倾四十五度的问。
她挥了挥手。“没了,你下去吧!”
“是。”
周代贞面色如常的走出大小姐专属的起居室,门在她身后一阖上,平静的面具立即龟裂,她怒火中烧,只觉得伤害大小姐的人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