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东王爷下衙回来,东王妃好不容易等着了人,一五一十地把儿子自作主张的婚事给说了一遍。
东王爷久久没说话,那孽子今天在朝堂上的事早已经传得佛沸扬扬,害他在羽林军一直被同僚们调侃。
东王妃用手肘顶他,“你倒是说话啊!”他苦笑,“既然都请皇兄赐婚了,我们也只能替他筹办婚事了,况且羲儿向来主意大过天,要是让阿娑那孩子进门,能把他拴在家里,也算功德一件。”
东王妃揺头,“希望这回不要再出什么么蛾子了。”
为什么别人的孩子成亲都是顺顺当当的,她的儿子却一波三折,费大把力气从西北回来,却把所有军功全部换了赐婚,唉。
“夫人多想了,皇妹如今就剩下阿娑这么个女儿,为夫不相信还能生出什么风波来。”
“你忘了,阿娑那丫头可是和工部尚书的小儿定了亲的,再过不久就要入萧家的门,羲儿闹出这一出,要是皇上真的跟着昏了头,下旨赐婚,这夺人妻子的名声,不会招人非议?”
“你觉得皇兄会在乎这个?”
东王妃一想,这倒是,皇上看着好说话,其实胸中自有丘壑,要是担心这、担心那,怎么作一个杀伐决断的皇帝、顾全他的江山?
“我看皇兄是瞧着羲儿可以为他所用,口头上答应他荒谬的请求,实际上是想笼络他。”以前皇兄或许是单纯喜爱羲儿这个侄儿,偏疼了些,但西北一役,他应该也发现了羲儿是可造之材。
既然是可造之材,有成为国之栋梁的可能,自然要用。
东王爷握着王妃的手,“这是好事,我们家就羲儿这根苗,我总有会老死的那天,若他袭爵,的确可保他这一世无忧,但是他的孩子呢?这回他立下不世军功,他的出路就不只有承爵一条,你我从现在起已可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你我老去之后,这孩子的将来会如何了。”
东王妃微微一笑,笑得可人,心里放下一颗大石。
她反握王爷的手,“我对阿娑那孩子其实没什么意见,只是当初事情闹成那样,不太开心而已。也罢,就如同夫君所说,替羲儿娶他想要的妻子,才好替我们管束我们家这匹野马。”
夫妻俩豁然开朗,准备把家里这匹“野马”尽速移交给未来的“驯马妻”,这门亲事在东王府算是无异议地通过了。
沉睡中的东伏羲自然不知道他被自家爹娘给卖了,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会觉得被卖得很开心。
赐婚圣旨还未正式颁下,消息已经流传开来,宁馨长公主和舒谈见皇帝答应赐婚,偷偷把皇帝骂了几百遍,至于知道消息后便关起门来的萧府,很果断地在隔天退了这门婚事。
要萧夫人来说,左右之前这婚事就已经谈崩了,先前不直接退婚是想着对外头不好解释,现在刚好顺坡下驴,再不济他们也不能成为整个上京的笑柄,宁可他们主动退了这门亲事,也不能等皇帝真的下旨赐婚再来手忙脚乱。
不过不知皇帝是不是觉得他们识相,还是为了补偿萧雪松,又或者萧雪松里真是个人才,之后没几年他便跻身从三品官员,美妻娇妾不缺,至于他的心里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这就是他家的事了。
得知整件事后,还没能从自己被退婚,并成为上京年度话题人物的震撼里走出来,她生命中那个勾勾缠的魔星就又出视了,而且照三餐来报到。
东伏羲每日早上都会到宁馨长公主府来,确定舒婆娑已经晨起,硬要陪人家用早饭,之后才去应卯。
中午呢,有时被公务纠缠住,分不开身,就作罢了。
到了黄昏,他定会骑着大马走一趟宁馨长公主府,看看舒婆娑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并把一整天发生的事捡有趣的说给她听,晚饭当然就在她家用了。
至于当初给他娘夸下的海口说会回府陪她吃饭,咳,就是说说而已。
东伏羲天天来,也不管舒婆娑脸色好坏,只想着要记取教训,上回他就是因为大意,相信那些大人的话,说什么准备亲事的男女不能过于频繁地见面,于规矩不合,才导致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
重蹈覆辙,门都没有,这回他谁的话也不信,只相信自己的直觉,自己的媳妇要良己顾牢。
“你说你真的没有收到我的信?一封都没有?”他三年间给她写了无数的信,却从来没收过一封回信,他心里郁闷啊,之前提前赶回来时本就想问的,但时间上来不及,现在既然他已经回来,总得问个清楚。
舒婆娑不解,“什么信?”她连张纸片都没见着。
“不可能送丢的。”他的信可都夹在急报中,令驿兵一定要专责送达,就算可能丢失其他的东西,也不可能丢失他的信。
说他公器私用?整个大泰军就他最大,他说行,谁能有意见?
“我不离兴了,你给的护身符我可是好好地收着,可我给你写的信,怎么你连见都没见过?”
他问来问去,问得舒婆娑烦了,便开始撵他,可他的脸皮厚比城墙,被撵走,他又会寻别的由头再来,烦不胜烦,后来她也不撵了,随他的意。
东伏羲倒是有分寸,时间一到,就算蹙着眉也会乖乖走人,关于信件的事也不问了。没收到就没收到,反正他已经回来了,她也没有嫁人,这样就好了,其他不重要。
他大摇大摆地来到五城兵马司,吏目对他毕恭毕敬,拿椅子、奉茶,就差没有问他大爷需不需要捶大腿了。
这个五城兵马司还真是个恶地,不说只是个小小的六品衙门,管的事情又五花八门,要做的事情这多,却苦无人手,好不容易才盼来了个人。
敝怪,这尊大佛是谁?是世子爷,要不是他不愿意,还可能是国公爷,就算想拿个将军来干都不是问题,现在来到五城兵马司这小地方,谁有胆子敢差距他?这不是找死吗!
大家以为来了这么个不讲理的,想着本来就不好过的日子岂不是更难熬了?哪里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
这中、东、西、南、城兵马,各设指挥一个人,副指挥四人,吏目官一人,每一处所有的人加起来也只有六人,五处兵马,加一加也就三十个人,这么个小地方,不论指挥司多么努力地招兵买马,许以优厚福利,就是没人待得住。
可说也奇怪,东伏羲这位世子爷来了之后,盗贼登门或是因细故而争执的事件少了很多,还有好几个世家子弟都不请自来,申明要在东伏羲下边做事。
指挥哪还坐得住,这一个个都是上京出了名的纨裤,兵马司要是收了这些人,不就成了轨裤大本营?可不收,这些人的来头一个个都得罪不起。
他想了想,反正他们都想在东王世子手下做事,要头疼也轮不到他,因此他一个收,两个收,收得很快乐,没多久,东伏羲的人手已经够编出一支巡夜兵卒了。
东伏羲也不客气,管你是侯府的嫡子还是什么六部的谁谁谁,既然在他手上,就是他的部下,该干么就干么去,谁想要特权,先看他的拳头答不答应。
东伏羲去西北的三年,上京还真是乱得可以,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调戏妇女、骚扰姑娘、偷抢拐骗,这些上不了大理寺的小事,全归五城兵马司处理,案件积攒下来,堆积如山,令指挥头痛不已。
然而东仗羲破案迅速,逮着了人,证据确凿,二话不说先揍成猪头再说,可要是情有可原,他也会斟酌情况,自掏腰包把事情给抹平了,给那心生悔意的人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因为他打一拳又给一个車的作风,百姓、商贾偏爱他到一个不行,街头请喝茶,到了街尾请吃饭的事情屡见不鲜。
多亏他的雷厉风行,几个月下来,只要是他带头巡夜的区域,宵小近乎绝迹。
指挥可乐了,心里暗忖,兵马司有东王世子这员猛将,他应该离升官之路不远了,因此对东伏羲的态度也就越发恭谨,东伏羲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一些部下们有时候还真的弄不清楚这兵马司的头头到底是谁。
东伏羲在兵马司轻松愉快,他可是干给皇帝看的,心道:您瞧,您让我到这地方来,我来了,还做得风生水起,那您答应爷的事呢?
皇帝看在他真的任劳任怨的分上,也说话算话,终于传下圣旨。
赐婚的旨意一下,在京城刮起一阵旋风,东王世子配上延安郡主,同样的两个人,这是二度赐婚。
这一回没有舒婆舞搅局,换那些名门淑女们不甘心了,想着这样一个堂堂大英雄,想娶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什么三番两次请旨赐婚的对象都是同一人?那延安郡主的名声可是坏透了,她到底有什么好?
她到底有什么好?这个无须别人评判,男女两情相悦,干你第三人屁事!
这是东伏羲对着敢来拦路对他示好的女子留下的冷嘲热讽。
泵娘家脸皮薄,哪禁得起他不留情面的痛斥,通常都是以哭哭啼啼掩面逃走做为终结。和东伏羲一样,不论人家说什么,都不会被影响的还有舒婆娑。
皇帝下了赐婚旨意后,她便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想出门就出门,无可奈何的她只好将铺子的事交给了黄三。
玉玦终于不必再每天陪舒婆娑把厚厚一叠的帐本配饭吃,可她也没闲着,让人把舒婆娑搁置在库房里的嫁妆清点出来,一样样檫拭干净。
呼,郡主的嫁妆终于用上了!
舒婆娑被玉玦和几个丫头逗笑,她这才发现,人生兜兜转转,注定的缘分原来真的逃不掉,也就是说,该你的就是你的,你想甩也甩不掉,看起来这回,她是真的要嫁给那个小霸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