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瑶没有看他,他也没有看綦瑶,两人只是这么肩并肩坐着,赏着明月,但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却在两人之间流动,让她心中的哀怨莫名地好了许多。
突然间,綦瑶动了,拿起应天麒带来的酒瓶,也没有将酒斟入杯子,而是就着瓶口往口中狂灌。
她平素根本不喝酒,因为做生意容易碰到那些别有居心的男人,她得保护自己,所以从来酒不沾口,可是今天一股冲动,加上他在身边很安心,因此她难得想要好好放纵一下自己。
应天麒因为她的豪迈吓了一跳,本想出言阻止,但见她一开始呛了一下,哆了几声之后,就能顺畅地像水一样喝下,便硬生生住了口。
这小妞妞平时绷得太紧了,喝酒有助于她的放松,既然她愿意喝,那就喝吧,反正有他在,也出不了什么事。
綦瑶这么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瓶酒,俏脸涨得通红,那种酒入喉后的刺辣感让她有种发泄的快感,而喝进肚子里又会升起一股暖意,让她觉得心口不再那么泠可是她毕竟很少碰酒,一下子喝那么多,再加上应天麒带来的酒虽温醇,却后劲十足,才一会儿就让她有些醉了,眼神也从空洞与落寞慢慢变成委屈和哀伤,最后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一股冲动让她很想很想说话,好想把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心里的一切倾吐而出,于是她扔开酒瓶,毅然把头转向了应天麒,表情却像只小猫般,无助又可怜。
“你知道吗?我好讨厌京城这个地方,我好讨厌每个男人看我的眼神,我更讨厌为什么当年得救的是我,而不是綦菡或綦卉,那我就不会一直觉得对不起妹妹们,也不用面对这些了……”
应天麒见她可爱地打了一个酒嗝,嘴扁了起来,目光跟着放柔。
綦瑶没有注意他的转变,只是尽情地倾诉自己的心情,“我这么辛苦地扛着綦家的家业,这样才有足够的财富及资源去寻找大妹和小妹,本来以为有一点希望了,谁知逭许源那个混球居然把小妹给丢了……”
提到綦卉,綦瑶泪水盈眶。“小妹脸上的红斑是爹故意弄上去的,因为我们三姊妹之中,其实是小妹长得最标致,而且又聪明,爹怕她因为美貌有什么闪失,所以刻意用秘药染红她半张脸,只有用我们綦家的祖传秘方才能洗去……想不到却因为这样被许源嫌弃……不过至少没有被他给糟蹋,是不是?”
或许是酒能壮胆,她的话越来越多,“……还有大妹,菡儿虽然任性了点,不过我们綦家数百年来传承的医术,只有她学了个滴水不漏,甚至青出于蓝。她从小就是个神医,如果她还在的话,我们的家业至少要比现在扩大一倍,我也不会老是争生意争输你了……”
应天麒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低估了酒的力量。
他揉揉她的头,像小时候那样安慰她现在的綦瑶只觉一股气憋在胸口,让她只想把内心的郁闷全呐喊出来,他这么一模,像是触动了什么,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应天麒吓了一跳,但一触碰到她娇女敕无瑕的脸蛋,他便不忍离开,就这么静静地抚着她。
“我很丑吗?”她气呼呼地问。
“不,你很美。”他真心地道。即使她的两个妹妹从小姿色就不逊于她,但他还是觉得自信又聪慧的她,是三姊妹里头最耀眼的。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綦瑶的俏脸沉了下来。
应天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不喜欢她?上天垂怜啊,他什么时候不喜欢她了?他若不喜欢她,需要总在她失意落寞的时候来安慰她?他若不喜欢她,会私底下帮她打探她两个妹妹的消息?他若不喜欢她,会明知父母对她有芥蒂还坚持接近她?会在她哭的时候借她肩膀,在她笑时比她更开心?
但是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下去,他只能无奈地望着她,听听她还想指控他什么然而,綦瑶的下一个动作却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这女人,这大胆的女人居然酒后乱性,突然抓住他的俊脸,香唇就吻向他。
应天麒如遭雷击,在这当下他真的脑袋一片空白,动都不敢动。而綦瑶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是知道要这么做,这一下两人的初吻居然就僵持在这里,像是两根相贴的木头。
只听到应天麒低声叹了口气,忽然搂住了她,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綦瑶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能凭本能随着他的引导,享受着这种被呵护的感觉。
好半晌,他才放开了她,目光中的柔情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但她仍是懵懵懂懂,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这刹那应天麒有点想笑,却又有些自责自己似乎趁人之危,在这小妞妞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占了她便宜。不过他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方才两人唇齿相依的美好,让他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綦瑶直盯着他,像是猛然想到了自己干么强吻他,那茫然的眼睛顿时眛了起来,语气不善地说道:“我知道了,你觉得我漂亮,却不娶我,一定是不喜欢我,对不对?”
应天麒这下真是欲哭无泪了,明明是她自己拿乔,总是要和他分个高下,也不给他什么好脸色,怎么变成他不愿娶她了“唉,我没有。”他只差没有投降了。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二十岁,过完年就二十一,这么老的姑娘已经嫁不出去了,都是你害的,你害的啦”
酒的影响力终于在这一刻达到最高点,也或许是她太激动,埋怨他的同时,娇躯左右晃动。
应天麒连忙伸手去扶,结果她居然不负责任的直接醉倒在他身上,不省人事了他有些哭笑不得,低头看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忍不住低下头轻吻了下她光洁的“唉,这么相信我?强吻完之后居然就这么倒在我怀里,真把我当柳下惠了隔日,当阳光晒入窗棂,直直射到床上綦瑶的脸上时,她眉头皱了皱,幽幽转醒,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床帐顶。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这好像是她自己的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昨天晚上应天麒来了,还带了酒,然后她和他说了好多好多话……
幸亏昨晚应天麒带来的是上好的酒,不会使人宿醉,否则綦瑶这下头可要痛一天了。也因此她的理智很快地回到脑袋里,且渐渐想起了昨晚她喝醉之后,似乎强吻了应天麒,最后还醉倒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她猛地坐起来,结果因为动作太猛,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袋一阵昏沉,差点又坐倒下去。
这时候,发现她己经醒来的玉儿连忙过来扶住她。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綦瑶顾不得身体不舒服,一手抓住玉儿的手臂,急急地问道:“玉儿,我……我昨晚是……”
知道自家小姐在问什么,玉儿轻笑一声,“小姐,我告诉你,昨晚你醉倒在花园里,是应少主将你抱进房里的,不过我没有让别人看到,你放心好了。”
这叫她怎么放心啊!强吻他己经很糗了,还让他抱进房?綦瑶美丽的脸蛋涨得通红,讷讷地说不出话。
玉儿瞧她困宭,笑意更盛,“小姐,你现在娇滴滴的害羞模样,连我看了都喜欢呢,应少主不会介意的。应少主今天也来了,正在厅里等小姐,你要去看看呢,还是我请他先离开?”
“他来了?”綦瑶又是吓了一跳,要不是玉儿扶住,她肯定会跌下床。
这下她该怎么面对他?真让玉儿赶他回去,会不会有作贼心虚的感觉?但如果去见他,她又该怎么应对……
很快整理好紊乱的芳心,綦瑶推开玉儿下了床,吩咐道:“帮我打扮打扮,我去见他。”
在玉儿的帮忙下,綦瑶穿了一件翠绿色上衣搭配同色沙裙,脸上画上淡妆,让她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她需要这祥的装扮、这样的形象,因为这回面对他,对她而言可是比打仗还要难啊!
不一会儿,綦瑶便赶到大厅,在进门前,她深吸了口气;一进去就看到应天麒好整以睱地正在喝茶,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许兴味。
他的这种表现,让綦瑶一直以来面对他时的自矜与傲气再次展现,很快的又把自己武装起来。她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拿了个空杯替自己斟了杯茶,然后与他面对面坐下。
“抱歉,我起晚了,都是因为昨天酒喝了太多,今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番话简直是欲盖弥彰,应天麒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他故意打趣地问道:“你记得酒是我带来给你的吧?”
“记得。”她刚才都说她喝醉了,自然不会否认自打嘴巴。
“然后才刚喝下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什么都不记得。”喝下去之后的事,她怎么样都不能承认自己记得,就算自打嘴巴也要否认。
应天麒瞧她表情如常,脸色却渐渐发红,了然于胸,笑得十分微妙,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看,看得她娇躯都忍不住想颤抖起来。
他虽然不再追问,但眼下的氛围简直比追问还令她尴尬。綦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接着故作镇静道:“你等了我这么久,应该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吧?”话声顿了一下之后,她又补充一句,“如果是昨晚的事,就不用说了,反正我不记得。”
应天麒险些没忍住笑了出来,但他知道一定不能笑,否则绝对会被她轰出门,于是他也正了正脸色,言归正传道:“许源被送进大牢了,家产抄没,判刑秋决,至于包庇他的吴知府,被摘去乌纱帽,正在刑部候审,估计也逃不过死劫。”
綦瑶不语,只是略略地显出了一些落寞,不管这些贪赃枉法、为非作歹的人如何遭到报应,她的妹妹们也不会回来。
应天麒见状,继续道:“我到刑部大牢见过吴知府,原来战乱之前他与许源便是旧识,所以许源当年与于老的交易,他很清楚,而且许源每回从北方到中原挑人牙,途中的护卫还是他按排的。由于綦家地位特别,所以许源买了綦家小女儿的事,吴知府是很有印象的,他告诉我当年许源走的路线,我推断綦卉是被丢在京城往西南约三日路程的一处树林里。”
綦瑶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釆,但也透出了拒优,“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年小妹才九岁,一个女娃儿怎么可能孤身在山林里活下来?”
“这并不是不可能,据我调査,当年镇南大将军林平夷领军征伐南方鬼族,与许源走的是一样的路线,而且时间上几乎重叠,说不定他们会有卉妹妹的下落。”
应天麒沉声道。
“真的?”綦瑶抓住了他的手,“有办法问到吗?”应天麒望了眼她荑,眼底因过一丝笑意。“有,只不过我希望你能冷静,因为林平夷将军已经战死,早在几年前镇南大将军就换成了龙潇。龙将军还不到三十岁,十分年轻,不一定会知道当年的事。
“龙潇吗……”綦瑶把这个名字深深记在了心里。
应天麒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揺头,“龙潇那个部分就由我来负责,不管结果如何,一定会帮你问到个答案。南方仍在战乱中,你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就直接杀到南方去。”
他果然很了解她,綦瑶还真的有这个打算。虽然仍有些担忧,不过他的承诺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终于不再那么郁闷了。
有了一点希望,总比绝望好多了,是吧?
“那你快想办法问吧,什么时候会问到?”她急急地道。
应天麒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仍紧握他的手,“我是很想赶快去问,不过我现在被抓着走不了啊……”
抓着?綦瑶这才发现情急之下自己居然握住了他的手,羞得她连忙松开,将手缩回来。
这令应天麒觉得有点可惜,她的小手温温软软,细致白女敕,触感他很喜欢,只可惜才握了那么一下。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用强来的啊……”他模了模自己的手,语带暗示,诡异地笑了起来。
綦瑶不禁想起昨晚她强吻他的一幕,也知道他必然是在消遣、撩拨她,芳心顿时一阵大乱,却仍强自镇定,“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一时情急。”
“是这样吗?我告诉你,虽然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昨夜——”
应天麒坏心眼的话,马上被綦瑶打断。
“对了,你的消息是怎么得到的?你……你一介平民为什么可以进到刑部大牢,还能与吴知府谈话?而且你还能査到朝廷那么多事情,甚至是行军的路线,是不是你与龙潇认识?”
她这番问话问得急促,应天麒深知她是羞窘,好笑之余却也知道逗她一下就好,可不能逼太紧,免得她恼羞成怒。
不过这小妞妞占了他便宜还不认,他可也要留一手,吊吊她的胃口啊!
“小妞妞,这就是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