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苹第一次来到严读的房间。
她听见浴室里的水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沐浴乳香气,那是她经常在他身上闻到的沉麝味,她兀自安定心神,坐在角落的电脑桌前,他的笔记型电脑是开着的,桌面是小坏蝽缩着身子贪睡的照片,她忍不住贪看了几眼照片中还是只小女乃猫的小坏。
严读,你在吗?
萤幕角落跳出了Line的讯息,发讯者显示为严薇,白苹将视线撇开,刻意不去理会。
她想起了自己在生日那天伤透了严薇妈妈的心,至今,她还是提不起勇气去面对她。
白苹索性站起身想要远离电脑桌,没想到动作太急,不慎被桌脚绊到,慌乱中她急忙抓住桌缘稳住身子,过猛的力道却令电脑桌倾斜摇晃,造成置放在桌旁的几本书泄洪般奔赴地板。
她低咒了声,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竖耳倾听浴室里的动静,水声持续着,确定并未惊动到严读后,她吁了好长一口气,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书籍,不经意间,一张照片从其中一本书的书页中滑落,她赶紧再弯身去捡,随后一张再一张,接着又一张,照片像是失控一般被那本书尽情地呕出。
白苹懊恼低吟,蹲子要把几张照片捡起来,却看到其中一张照片里的自己正巧笑倩兮地与她对视。
那是……她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时在学校里拍的照片。
她错愕地再看向其余散落在地的照片,都是以她为主角……她记得这些照片大多是严薇妈妈和白雪替她拍的,又为什么会在严读这里?
她记得这段时光,他人是待在英国的。
浴室里的水声止歇,白苹连忙回过神来,匆匆地将地面上的所有照片捡起来,随意地夹入书页,并动作敏捷的将所有书籍归位,接着走向床旁局促地站着,可是她的全副心思都投注在为什么严读会有自己的照片,导致他洗好澡走出浴室她都没有察觉。
严读没想到白苹会在他房里,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放下正在擦拭湿发的毛巾,从衣柜里快速捞出T恤及短裤往身上套。
白苹喔了一声,手足无措地赶紧背对着他,刚才匆匆一瞥,他全身上下只有用一条浴巾裹住重要部位,那没有一丝赘肉的古铜色体魄随即映入她的脑袋,她摇了摇头,伸手掮了掮热烫的双颊。
“呃……抱歉,我只是有点事想跟你说。”她反覆吸气吐气,想要尽快抚平内心的狂躁。
“嗯,你等我一下。”严读轻咳一声掩饰不自在,电脑桌那方不时传来Line的讯息声响,他走上前轻移滑鼠,在键盘上敲了在家两个字,传送出去。
严薇马上又传了讯息过来——
在家?小雪也在你那里吗?
嗯。她很吵,你打电话叫她回家。
夜深了,你就收留她一晚吧!
好吧。
小苹呢?最近好吗?我很想她。
她很好。
小弟,你真的很懒得打字,能不能说得多一些?唉,算了算了,我不为难你,爸的七十大寿寿宴决定在下星期五举办,我们在鑫品开了五十桌要帮爸庆生,到时会邀请许多人来……你带着小苹一起出席吧,我很想见见她。
那也得看她肯不肯去。
你拖也要把她拖来,记得费点心替她打扮打扮。
为何?
有不错的对象要介绍给她。
她不会有兴趣的。
带她来就是了。我先忙去了,你最近也累了,记得早点睡。
严读紧蹙着眉头,心烦意乱地看着严薇传来的讯息。
有对象要介绍给白苹?谁?这次又是谁的主意?
“严读,你忙完了吗?”白苹将双手交叠在身后,她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嗯。”他闺上笔电,一转过身就看到她站在面前。
这几日的刻意回避,并未消减他内心澎湃的情感,反而将思念累积得更深,直到这一瞬间意识到她就在自己身边,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已渴望她渴望到心都发疼了。
“严读,你那天不是提到……小坏来的那一天吗?”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白苹只好自己先起了个头。“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和你妈妈起了什么口角吗?”
严读紧抿着唇没说话,姊想要替白苹介绍对象,就表示另有打算,那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瞎折腾什么?他暗啧一声,为自己的悲凉处境感到可笑。
“只是推不掉一个相亲对象而已。”
“而已?严读,你那时……喜欢我吗?”白苹不解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带着嘲弄的语气说话,“如果是的话,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你当时才十八岁,我没把握你能不能承受我的喜欢。”他撇开视线,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那现在呢?”她见他又在逃避,恼得一把火直冲上脑门。“严读,你不要忘记你那天任性的吻了我!请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严读既不后悔当日的冲动,更强烈希望能将她拥入怀中,但最后一道防线仍在,他无法确定做出决定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他如此任性妄为,受到伤害的人会不会是她?
见他避而不谈,白苹简直气疯了,“好!你不回答是不是?那就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们最好划清界线,老是这样不清不楚的下去也不是办法。”
“划清界线?”他因为她这句决裂的话而神情紧绷。
“对,我讨厌现在这种状况,既然你打算这样下去,那我就不再叫你严读了。”她豁出去了!“我要叫你小舅!小舅、小舅、小舅、小舅、小舅!从今以后,你就只能是我白苹的小……”
严读愤然的将她拉入怀里,以吻吞噬她那些令他失去理智的话。
这么多年来,每次看到她,他总是习惯性地要求她叫他小舅,然后都会在她娇俏的拒绝中感到安心。
至少她没有将他纳入禁忌关系的范畴内,那让他能够爱她爱得为所欲为,即使她不知道也不要紧,他就是希望在她面前,自己的身分能够是一个男人,一个有足够立场去爱她的男人。
他满足叹息,放柔了吮吻她的力道,唇瓣之间的磨蹭令他沉沦,他收紧双臂,加深了彼此的拥抱,不想放开她的慾望攀升,直到耳边传来她带着抗议的嘤咛,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的行为有多放肆,但为时已晚,她娇躯的香软触感比他想像中的更美好甜蜜,这滋味充满了罪恶,却也令他魂牵梦萦。
“不要叫我小舅……拜托……”他稍稍退开了唇,在她耳畔乞求道。
白苹被他的吻震摄了心魂,整个人还傻愣愣的回不了神。
“白苹,和以前一样喊我严读就好了,嗯?”严读呢喃低语,沉醉在她的苹果香气里,情不自禁地轻咬着她小巧圆润的耳珠。
她一阵轻颤,身子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任由他在耳畔颈间撒下无数细碎又醉人的吻。
两人紧紧相拥,直到房门外响起白雪的叫喊声——
“姊!姊姊!小舅!小舅!”
叩叩叩。
白苹惊跳,惊慌失措地掩面,严读则迅速地关了房间的灯,拉着白苹走进更衣室,关上了门。
下一秒,白雪打开了房门,顺势开了灯,她走进房内环顾,疑惑地自言自语,“嗄?也不在这里……这两个人到底跑去哪里了?该不会出门了吧?”她掏出手机打电话,严读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响起,白苹的手机铃声则在客厅茶几上作响。“搞什么,他们出门怎么都没带手机?”
她嘀嘀咕咕的,关了灯,离开房间,往客厅走去。
白苹喘了好大一口气,压低声音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躲?”
严读没有回答,视线紧盯着她被自己吻到红肿水亮的唇。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双颊灼烫绯红。“严读,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在我的身边,可是我不喜欢这样躲躲藏藏的。”
听到她这么说,他的黝黑瞳眸绽亮璀璨,嘴角缓缓勾起幸福的弯度,爱不释手地以指月复轻抚着她娇女敕的粉颊。“喜欢……我吗?只要你一天是严薇的女儿,我们就必须这样躲躲藏藏的,你愿意吗?”
她因他的问话感到惊诧,这层关系是她未曾深入思考过的,她几乎忘了严薇妈妈车祸后的记忆根本是所有人捏造出来的,倘若她与他的爱情想要滩在阳光底下,势必会掀起一场风暴……
白苹的神情透露出心疼与心伤。“你当初是为了严薇妈妈,才会答应和相亲的对象交往吗?”
“不单只是这个原因。”严读决定坦然以对,“还有……你是白天成的私生女,我不希望你会受到一丝伤害。”
她惊讶地微张着嘴。是了,连她都忘了自己是白天成的私生女,多年来她被严家人理所当然地保护在羽翼之下,连她都活在自己是严薇亲生女儿的象牙塔中。
但如今,随着亲生母亲的逝去,她的梦该醒了。
“严读,到时候你一定会在我身边的,对不对?”她轻声问道。
严读深深凝视着她带着全心全意信任的眼眸,郑重点头应允。
“记得这个味道吗?”她双手攀上他的颈项。“我知道那年你一定有回来,你其实一直都在,对不对?”
他怔愣,仔细一闻,才闻到一股暗香。“什……么?”
“严读,我喜欢你,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再也没有人……”她主动吻上他的唇,感受这份属于他的温暖、他的气味、他的专宠。
这份爱情,对她而言,是迟来的领悟,对严读而言,则是难能可贵的惊喜,他被动地由着她在唇瓣上廝磨,在这处小小天地里,两人难分难舍地相互汲取对方的付出与给予。
许多话,也许因为错过而来不及倾诉,幸好一个拥抱的温度,足以重拾那些曾经渴望又放弃的美好。
“回来也不跟大家说一声,这么神秘。”严薇惊喜地低呼,大方热情地给了异乡游子一个温暖的拥抱。
“明天就要回去了,不需要劳师动众的。”严读在严薇的拥抱下漾开一抹稚气的笑容,他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肩,一手提着简便的行李,和她一起走进屋内。
“这么快?那何必回来?这样来回一趟也挺累的,你这是何必呢?”她嘴里叨念他这样折腾自己,脸上则是满满的宠爱与不舍。
“想你。”他在她颊畔落下一吻。
严薇笑着拍打他的手臂。“少来了你,这趟回来是有要事要办吗?”
“回来透透气。”他正经回应,还是换来她的一记白眼。“今天不是白苹的毕业典礼吗?你们没去参加?”
听他提起,严薇这才恍然大悟。“小弟,你是为了要参加小苹的毕业典礼吗?”
严读没有正面回应,迳自坐下,喝着严薇为他端上的黑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