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齐明聿就意识到这儿不是自己平日应该醒来的地方,有股属子女子的香气,还是他熟悉的味道,是沈云锦的……念头一转,他就看见她了。
此时静静看着她,方知她生得美艳至极……不,他一直知道她有一张艳丽的容颜,而且性子狂妄,可是肆意随兴的同时,又有一种不符含年纪的沉稳,总之,她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息,以至于旁人往往会忽略她的容貌,更好奇她这个人。
齐明聿忍不住起了玩心,用手指轻轻刷过她鼻子前面,没有反应,再来一次,还是一样,那就多来几次,这会儿终于让她懊恼的张开眼睛。
“紫燕,别玩了……”
不是紫燕……沈云锦怔愣地对着齐明聿眨了眨眼睛,思绪渐渐清明,昨晚的事终于回到脑子,她恨恨的咬牙切齿,“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岂是如此短命之人?”明明遭人怒目相对,他却觉得很欢喜。看样子,他真的病得很严重。
沈云锦语带嘲弄的一笑,“是啊,祸害总是特别长命。”
“我们正好一起作伴。”
沈云锦怔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看你也是祸害,我们是半斤八两。”
“谁跟你半斤八两?”沈云锦气得准备扑过去吹人了。
“姑娘醒了吗?”紫燕还带着睡意的声音传了进来。
“这丫头怎么挑在这个时候醒来……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会儿我再跟你算帐。”
沈云锦低声交代不够,还用眼神警告齐明聿别乱来,然后赶紧爬起来,因为趴了一夜,手脚变得不听使唤,走起路来歪七扭八,可是这会儿管不了这么多,快步绕过屏风走进侧间,赶在紫燕下榻之前堵人。
“紫燕,我咋晚没睡好,想多睡一会儿,你告诉娘,今日我不想去承恩寺。”
每月月初,承恩寺山下都有市集,相当热闹,沈母便利用这日带女儿上承恩寺祈福,顺道逛市集。
“姑娘昨夜没换寝衣安置吗?”紫燕刚刚醒来,原本还两眼惺忪,可是一看到沈云锦衣服皱巴巴的,吓得瞬间清醒过来“……太累了,忘了。”沈云锦敷衍的拉了一下衣服。
“姑娘还恨不得不穿衣服睡觉,怎么可能忘了?”
“人难免有无法控制的情况。”这个时代严重缺乏隐私,她如何敢光着身子睡觉?
闻言,紫燕更担心了。
“姑娘还好吗?”自从姑娘赴了齐公子之约回来,经常心神不宁,老是忘东忘西,也不知齐公子跟姑娘说了什么,害姑娘失了魂……那日她应该坚持跟在姑娘身边,而不是远远看着。
“不过是忘了更换寝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沈云锦觉得很好笑。
紫燕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语带指控的提醒道:“当初姑娘为了做出满意的寝衣,寻遍庆丰所有的布庄,后来我们去祈州探望舅老爷,姑娘也将那儿的布庄走访一遍,难道姑娘都忘了吗?”
沈云锦张着嘴半晌,呐呐的道:“这么久远的事你怎么还记得?”
“这不过是三、四年前的事情。”
沈云锦忍不住恼怒的磨牙,“你家姑娘不记得的事,你干啥记得如此清楚?”
“不是姑娘再三叮咐我要长记性吗?为此,我还待地将姑娘交代的事——记下,就怕自个儿忘了。”
紫燕真的很实城,姑娘说一,她绝不会有二,除非违背夫人指示,没法子,谁教姑娘跟她一样都是从夫人那儿领月钱的。
沈云锦终于体会到搬石头砸自个儿的脚是什么滋味了,恨啊,为了将紫燕教成一个好帮手,她将紫燕当成学生教育,可是教着教着,紫燕骨子里的奴性没有消失不见,耍嘴皮子的功力却见长,套一句娘亲的话,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主子若被丫鬟气死了,那只能怪主子自找苦吃。
“姑娘,我还是赶紧帮你更衣,今日要去承恩寺。”紫燕哪会在乎沈云锦内心纠结的感慨,只想尽快将主子收拾漂亮整齐了,要不万一不小心教夫人瞧见,又要唠叨了。
“我刚刚不是说了,我想多睡一会儿,你去告诉我娘,今日不去了。”
“不行,今日非去不可。”
“为何今日非去不可?”
“夫人要带姑娘回京了,以后再也没机会陪姑娘逛市集了。”
“不是还有好几个月才会回去吗?”
“接下来要开始收拾箱笼,还要给府里的主子们——挑选礼物,不便再去承恩寺。”
“这也用不着好几个月。”
“夫人喜欢早早做好准备。”
沈云锦懂了,虽然父亲来信只道接她们进京过年,但是并未言明哪一日,这就表示随时都有可能,娘亲当然盼着父亲早一点派人过来接她们,可这根本是白费心思,说不定父亲腊月之前才会派人接她们回京。
“好啦,你去告诉娘亲,我晚一个时辰去找她,教她不必等我用早膳。”沈云锦半拉半推的将紫燕送到房门口。
“我先伺候姑娘梳洗。”
“不用了,这点小事我自个儿来就可以了,还有,帮我准备几样糕点带着。”
沈云锦将紫燕推出去,赶紧关上房门,跑回内室,见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不由得一怔,“咦?走了吗?难道是怕我跟他算帐,赶紧逃跑?他以为昨晚顺利进来,今日就能顺利离开吗?万一走错地方,遇到常庄头养的那几只狠犬,他就死定算了,他若是被狠犬追着跑,那也是他自找的,与她无关,不过,她还是仔仔细细寻了一圈,只差柜子和箱笼没打开来看,确定没人,才迳自去更衣梳洗,给自己梳了一个元宝髻后,便赶紧出门与娘亲会合。
房门一关,齐明聿从梁上飞身落地。
这丫头警觉性很髙,可惜忘了抬头往上看,当然没发现他还在房里。
一想到她们主仆之间的对话,他就忍不住想笑,还好她的丫鬟在外人面前嘴巴比蚌壳还紧,要不她的底细早被交代得一清二楚。
这会儿想不动声色离开还真不容易,只能待齐白从他昨夜沿路留下的记号寻到这儿——虽然中了迷药,但是出于本能,他会随手留下记号,不过相当紊乱,齐白要费点心思才会察觉他走错庄子了。
眼前的情况有点荒唐,然而略微一想,他就弄清楚为何身在此处,右边转成了左边,而两个庄子的格局相同,沈云锦住的院子又跟他同一处,他就上了她的床。
昨晚她肯定吓坏了,可是……齐明聿低头看着手上的包扎,唇角不由得上扬,这丫头嘴巴习钴,却是个心软的。
如今出不去,齐明聿不自觉的四下打量,尽避这样的行为很失礼,他却情难自已,可以窥探她的感觉令他心动。
从内室一路看到了小书房,小书房明显比其他地方更“热闹”,书册四处堆叠,而最先进入眼中的是摊在书案上的画作。
这幅画可以说是夏日的娇花宴,栩栩如生,依稀可以闻到随风送来的香气,最特别的是,每一种花卉都有十种风情,细腻得教人惊艳。
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添水磨墨,然后拿笔蘸墨,在空白处写下——夏日宴,群芳娇。
斗奇妍,舞艳姿。
娇姑娘,芳何在?
万紫千红中。
细细品味一番,他觉得很满意,同时有一种恶作剧之后的快感,真好奇她见了有何反应,会气炸了吗?她没将这幅画揉成一团扔了,想必是得意之作,如今他在上头留下字迹,她要如何处置?
放下笔,他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挂在墙上的画,仔细一看,应该是从某个小山肢腕瞰山下的农庄景色,看似平凡,却透着一股大气。
这时突然传来鸟鸣,是熟悉的节奏,齐明聿迅速收回视线,赶紧走向窗边,推开窗子,果然是齐白找来了。
虽然舍不得离开,但他也不敢逗留,忙不迭的翻过窗子,跟着齐白走了。
一想到那位面瘫的齐爷会被几只狠犬追着跑,沈云锦担心的同时又觉得好笑,这种时候他还是会没表情吗?
无论有没有表情,她肯定那画面绝对经典,不过,若是不幸被逮到了,他会不会牵扯出她?因为他莫名其妙出现,她一夜没睡好,她也是个受害者,他可别赖在她头上。
可是,她越想越不安,若他为了自保将她拖下水,如何是好?
她想快一点回庄子,确定他是否安全离开了……一个没留神,她一脚踩空,从阶梯上摔下来,正好滚到某人面前。
沈云锦完全听不见四周的声音,只觉得这个脸丢大了,真恨不得能消失不见。
沈云锦别别扭扭的抬起头,目光先落在对方腰上的玉佩,感觉似曾相识,她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继续往上迎向对方的注视,是个中年僧人,不过,她觉得称一声美大叔更为贴切,因为看到他的帅脸,很容易忘了他剌光头。
“师父,不好意思,教您见笑了。”
她试图挤出笑容,试图减缓繼尬,可是很奇怪,声音明明很温和的僧人目光透着冷冷的寒意,而他身后的两名僧人看起来更是怪里怪气,眼神锐利得让人想直接晕过去算了。这时紫燕已经回神的冲过来,一边喊对不起,一边搀扶沈云锦赶紧走人。
“姑娘怎么滚下来,吓死我了?”
“我也吓了一跳,真是丢死人了。”
沈云锦感觉心跳得很快,可是她的脚步不敢太快了,就怕泄露她此刻的心情,是说因为扭到脚,她再心急也走不快就是。
“姑娘也知道丟人。”
“你家姑娘又不是没脑子,哪会不知道丢人……你慢点,没见到我扭到脚吗?!”
紫燕觉得很委屈,平日走路不就是这样子,哪有很快?可是一想到她没有及时拉住泵娘,以至于教姑娘摔下来扭到脚,她不但不敢反驳,还要好声好气的说:“夫人应该在马车上等很久了。”
“不是约好一个时辰吗?”她一直惦记着那位麻烦人物,无心跟娘亲进承恩寺祈福,正好见到寺旁有一片梔子花园,索性藉口赏花,跟娘亲约好一个时辰后会合。
“早就过了一个时辰了。”
“你若是觉得太慢了,你背我好了。”
紫燕闭上嘴巴了,虽然她身子比姑娘壮实,但是矮了姑娘半颗头,她可背不动姑娘。
此时沈云锦也松了口气,因为杀气不见了,她真的吓到了,莫名的觉得离死亡如此靠近,而她甚至不清楚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是江洋大盗,藏匿大此,生怕被她认出来,便想杀她灭口?若是如此,她的危机是不是还没有解除?她要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要不万一人家暗中派人盯着她,发觉她有什么告密举止,她可能就莫名其妙的小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