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雪鸳开心的收下,依依不舍地目送着五皇子离开,但自此之后,他的身影从未离开过她的心。
他送的玉玦,她把它做成了宫绦束腰的饰物随身戴着,羊脂白玉是皇宫里才有的,她会这般珍惜,并非因为它的珍贵,而是因为是他送的,甚至入宫选秀那天她也戴在身上。
只是……后来上官震宇假扮皇上接近她,为了避免泄露她已知情的事,她便把那只玉玦取下了。
距离初见时日已久,如今她已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女大十八变,见了玉玦或许会想起,但只见了她,他自然是不认得她的。
那日上官震宇的话说得隐讳,但知晓他真实身分的她当然听得懂,得知是自己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惹怒了皇上,堂堂一国之尊这么小心眼,她也不惊讶,毕竟早在七年前她就亲眼见识过了。
既然皇上想看她对他死心塌地后再将她逐出宫去,这不正如了她的意?她顺势为之,本也只是利用上官震宇,却没想到上官震宇居然会在六月十三送了订情信物给她,让她自责不已,为此,她也重新对他动了心,甚至可以不在乎他王府里早已妻妾成群,她下定了决心要快些离宫,有了能离宫的办法,她会不顾一切的去尝试,至于她的计划可能会害上官震宇失势一事……她会用自己的一生去弥补他。
皇帝对于近来频频出现的异象感到烦躁不已,再加上头疾复发,常常头痛难当。
或许是因为头疾的关系,只要闻到香料味便会觉得不适,这让他从此不再前往沈凌音所住的承春殿。
沈凌音知道后,禁止承春殿再用香料,足足十日才让香气散去,还特地等在御书房门外,等着御医命人送来给皇上服用的安神清脑的药时,接下了药碗,为皇上送进了御书房。
皇帝本就颇为宠幸沈凌音,若非她身上的香味总是引得他头疼,他也不会疏远了她,今日见她身上不再带着香气,又温柔体贴地服侍他喝药,为他按摩额侧穴道,让他舒适不少,当下就答应晚上会去她的宫里看她。
如今,差不多是皇上该来承春殿的时候了,沈凌音频频望向殿门外,等到的却是她的心月复宫女。
“夏梅,不是说了承春殿不准再用香料,你又拿着香囊回来做什么?”沈凌音看见夏梅手上拿着的香囊,皱眉别开了脸,那香味闻来真是头疼,难怪连皇上都不爱来。
“修容,您还有对皇上施紫竹香吗?”夏梅附耳问道。
“见着皇上时都会,几日不见皇上了,直到今日才又对皇上用了紫竹香,连我身上也染了些许,怎么了吗?你找出皇上用了紫竹香却还是频频召幸楚淳嫣的原因?”
“是!奴婢发现不是紫竹香失效,而是浴馨轩那头发现送去的玉凝香其实是惜菱香所以不再用,才没让皇上避弃浴馨轩。”夏梅打开了那只香囊,在沈凌音未下令承春殿不用香料之前,整个承春殿都会在上风处系挂香囊,让整个承春殿盈满清香,然而其中有几只香囊被动了手脚。
香囊一打开,味道更浓了,沈凌音一闻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她身上染了紫竹香,闻了会有不适感,就是这香囊里被掺了惜菱香。“拿去远远的地方烧了。”
夏梅喊了人来,把香囊拿去烧,接着提醒道:“这惜菱香有毒,后宫的人不会使用,这里会出现惜菱香,怕是浴馨轩那边已经知道了修容的计谋,趁机把惜菱香给塞入这些香囊里,加以报复。”
“楚淳嫣怎有办法对我宫里的香囊动手脚?”
“后宫轮流设宴,那日轮到我们承春殿,楚昭容虽没有离席,但浴馨轩可不只来了一个人,奴婢发现狄美人中途离席许久,曾命人去寻她,后来在花园里遇见她,她说她不胜酒力在花园里醒酒,奴婢猜想就是她搞的鬼。”
沈凌音娥眉泛怒,气自己失败的计划,如果浴馨轩知道是她的计谋,那两边就算是交恶了。“谁人不知狄雪鸳是楚淳嫣的心月复,这香囊肯定是狄雪鸳动的手脚。”
“那接下来修容打算怎么办?”
“所幸皇上对我恩宠未失,答应了我今夜会来,我会好好回敬她一招。”
“修容已有主意?”夏梅的心计与她的主子一样歹毒,当然一听主子话意就知道了主子的打算。
“夏梅,你可知当年何太妃是如何失宠的?”
“您是说……五爷的生母?”那个可怜的女人,到死之前都还只是个才人,而且还失了宠,直到儿子争气,助当今皇上登基,才让皇上追封了太妃的称号。
“当年她的出身不高却颇得圣宠,最终失宠抑郁而终的原因,就是因为巫毒之祸。”
在宫中,巫毒两字是禁忌,尤其皇上如此迷信,所以夏梅一听就十足警戒,四望无人才说道:“修容当心隔墙有耳。”
沈凌音趋近了夏梅,交代道:“找个能信任的人去处理,上回的事不可再犯。”
上回送了衣裳去浴馨轩的太监,本来沈凌音是能送他出宫灭证的,但那太监短视,竟敢要求一大笔封口费,沈凌音觉得留着他只是后患,才让人灭了他的口。
“是!奴婢遵命。”
夏梅刚领命而去,不久就传来皇上驾到的通报,沈凌音收起了那歹毒的面孔,换上满脸的笑容迎了上去。
皇帝走进承春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了笑容。“总算没有恼人的香气了。”
“皇上,臣妾为了皇上,命人好好洒扫了承春殿一番,香气尽褪,这样皇上可舒适了。”下跪行礼的沈凌音一被皇帝扶起后,就撒娇着邀起功来。
“辛苦你了。”没了那些香气,皇帝的确觉得舒适许多。
“只是往后,皇上会不会因为臣妾身上不香了,就不要臣妾了?”
皇帝看着她上前揽住他的手,听着她的甜言软语,几声朗笑,带着她走入殿中,“朕喜欢的是你,不是你身上的香料。”
“可是皇上说臣妾身上香,闻着舒服,臣妾不香了,皇上还舒服吗?”
“见你的笑靥、听你的声音,也舒服。”
“臣妾还以为皇上只爱听楚昭容的声音、只爱见她的笑靥呢!”
“你还吃醋啊!”皇帝好笑的瞅了她一眼。
他一坐至午憩椅上,沈凌音便一如以往地跪坐在他身后,为他按摩肩颈,他一天花数个时辰看奏章,看完后总是肩颈酸痛。
“不知为何,最近去她那里,头疾好像就痊愈了一般。”
“那浴声轩不知用何香料能让皇上舒心,有空臣妾得向楚昭容讨教讨教。”
“浴馨轩近来不用香料。”
“这……”
沈凌音欲言又止,动作也跟着一顿,惹得皇帝回过头。
“怎么了?”
“若说浴馨轩中点了让皇上安心宁神的薰香,才舒缓了皇上的头疾,这或许还说得过去,可如果什么薰香也无,皇上到了浴馨轩却奇迹似的不头疼了,那就……有问题了。”沈凌音故作困惑地道。
“你想说什么?”皇帝听出她的意有所指,可是他十分信任楚淳嫣,自然听不下去。
“皇上,臣妾不敢说……”
“不敢说就不要说!朕知道你对楚昭容总是存着妒心,女人家吃点小醋也是一种风情,但若太过,只会惹朕不快。”
沈凌音连忙跪到皇上跟前告饶,“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为皇上着想,不是有意造谣,臣妾想那楚昭容炙手可热,前阵子却骤然获罪失宠,如今重得圣宠,施些手段想长留皇上也是有可能的,如果皇上信任楚昭容,那臣妾就不再说了。”
“起来吧!”皇帝虽没再多加斥责,但还是绷着一张脸,只让她平身,也不如往常亲自扶她起来。
“皇上……皇上别生臣妾的气,臣妾是一心为皇上,才会说浴馨轩里有人……”
“在宫中施术是死罪,楚昭容不会犯。”
“是,臣妾知道了。”沈凌音讨好地又开始为皇上捶腿捏脚,乖巧地不再开口,但她心里却忍不住想着,楚淳嫣在皇上的心中竟有如此不可动摇的地位?不过……她偷偷觑了皇上一眼,发现他脸色凝重,她心一喜,就算皇上没有立刻信了她也无妨,只要能种下怀疑的种子,她就可以伺机而动。
皇帝确实心生怀疑,但他怀疑的人不是楚淳嫣,而是浴馨轩里的人。
若要说他到了浴馨轩头疼就奇迹般痊愈,倒不如说是有“另一种”渴望让他想留在浴馨轩而忘了头疾……
想要男女合欢多得是办法,不管是由鼻息间嗅入或是由口服入,但他每每去浴馨轩都未闻到任何香气、未尝到任何食物就有了渴望,经沈凌音这么一说,真让他想到了合欢术。
他相信楚淳嫣,却不相信她宫里的人,那些奴才一辈子在宫中卖命,求的就是主子得宠,他们也跟着享荣华富贵,私下施术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他得让人盯着浴馨轩。
沈凌音播下的怀疑种子,当真在皇帝心中生了根,他让人留意浴馨轩,没查到楚淳嫣的奴才有什么异状,倒让他查到了狄雪鸳有问题,施这秘密之术自然得遣退左右,狄雪鸳常常摒退下人不让服侍,确实诡异。
皇帝想,狄雪鸳如果真信了上官震宇是皇帝,但又迟迟不得召幸,自然想用这密术争宠,这个情况证明了一件事,那便是他交付上官震宇的命令已然达成了。
于是皇帝召了上官震宇进宫,问他是不是计谋已成,还把他之所以怀疑的原因告诉上官震宇。
“若是计谋已成,皇兄打算如何处置狄美人?”又是巫毒之祸,上官震宇最痛恨的手段,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敢在宫中施行密术,死罪一条,朕本想下令搜宫,但未免打草惊蛇让太后及狄雪鸳有了防范,朕先遣宫人私查,没想到暗中搜遍了东配殿,却什么也没找到,找不到证据,就阻止不了太后的袒护,所以朕打算改治她私通失德之罪杀了她,至于你,就依原先所说的,要累得你在祖宗牌位前跪上一、两个时辰。”
上官震宇知道皇兄迷信,抓住施术之人定不轻饶,但他确信狄雪鸳不会是施术之人,他也没想到皇兄已经如此容不下狄雪鸳,不过他没有显露他真实的情绪,听命颔首道:“只要能除皇兄的心头大患,臣弟跪几个时辰也无妨,只是皇兄可别轻饶了可能施术之人,从此放下戒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施术之人不是狄雪鸳?”
“狄美人生性高傲,对臣弟并没有太献殷勤,只维持着身为后宫女子的礼仪,实在看不出会为了争圣宠而施术,所以臣弟说,要皇兄别放下戒心,以免日后成患。”
皇帝毫不隐藏脸上的猜疑,该不会是五弟有了私心,才谎称狄雪鸳没有动心?
“你这风流性子,还有你征服不了的女人?”
“臣弟无能,对狄美人真的已经束手无策,臣弟对于讨好狄美人也腻了,不如皇兄饶臣弟一回,让臣弟陪演一齁捉奸大计,解决了这个麻烦吧!”
皇帝不语,只是皱着眉思考他话中的真实性。
“皇兄,其实皇兄根本无须在乎狄美人怎么想,直接处置了狄美人吧,或许她就是天生冷心冷情罢了,才会对任何男人都不感兴趣,不是只针对皇兄您。”
这女人真这么高傲?一国之尊她不屑一顾,五弟如此风流倜傥的男子深情追求也不动心?这让小心眼的皇帝更不服气了,非得看着她获罪时俯地告饶才能消气。
“不!朕不想看见她慷慨赴义的模样,五弟,你从没让朕失望,这一回,你得多加把劲了。”
“皇兄,臣弟实在……”
“好了,朕不想听见拒绝。”
上官震宇脸上为难,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今日他入宫,除了是应皇命而来,也有他自己的目的,于是他刻意抓准时机道:“是臣弟今日有心事,才惹了皇兄生气,臣弟不说了,请容臣弟告退。”
“怎么了?什么心事?”
“今日……是臣弟生母的忌日。”
闻言,皇帝这才了悟,便道:“朕赐你仙露酒两坛,醉了也无妨,今夜就住文藻堂吧。”
“谢皇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