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她是就是,凭她那张和我儿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我就能说她是我大儿子的闺女!”微生老夫人手指一伸,指着纂儿,抬高下巴,用眼角白了她一眼。
“老夫人,这样是说不通的。”闻巽淡淡的又道。
“我说是就是!”微生老夫人回得理直气壮。
皑国公府了不起吗?也不过与魏国公府平起平坐,这位爷了不起吗?去了国公府长房三子的头衔,不过一介平民百姓,想替那丫头出头?争得过她吗?
要知道,凡事有了争议,最后总是位高权重的人说了算。
“那人证物证?”
“认祖归宗是何等大事,你以为我会拿我微生家的血缘游戏?”不管人证还是物证她都没有,该死的,都怪她当年一心想把事情做绝,什么都没留下,哪里想得到今天却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慢着!她可不是那种无知老妇人,她笑得阴森森,把握十足,她还有后着。“那滴血认亲吧,老婆子不信这样还验不出来真假。”
的确是震撼弹,也出乎闻巽意料之外,这老婆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未必这样就能把他难倒。
他抬眼看向纂儿,这件事他无法擅自替她做决定。
几个人的目光也全落到纂儿的身上。
纂儿看到闻巽朝自己眨眨眼,这是什么意思?是让她答应吗?
她本来就想应下的。
迸代的滴血认亲没有科学依据,血液不一定能融合,而非亲子关系的血也可能融合,并不可靠。
“要验就验吧。”
她挥手让小忠去前堂把其它客人请出去,并送上一盆巴掌大的小盆景为致歉礼,关上店门,贴上告示,说店家有事,休息半天。
大忠跟了纂儿后,也认了不少字,写张贴条不是难事。
“既然双方都同意,为了避免像方才那样的争议,有人说话不算数,不如各自请几个证人来,老夫人可有异议?”闻巽又提议道。要把事情闹大,唔,那就闹大一点。
“我没有异议!”为了那个孽障居然要这么大费周章,也罢,微生老夫人让靳氏拿着她的帖子去请人了。
闻巽也让一元拿了他的帖子去请人。
纂儿看到微生家的人实在恶心,让伙计上了茶水后,就把人晾在大堂,自己穿过小小的垂花门,退入后院。
她转身走人时,还听得见微生老夫人呸呸的道——“没规没矩没尊没卑好坏不分没人教养胡乱歪长的丫头,要是在我身边好好教养,哪会这样……”
“姑娘!”香淳追上来,看她面色不豫,急急的问:“姑娘,到底怎么了?”
纂儿摇头,“没事,我只是不想待在那里和那些人大眼瞪小眼。”
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是姑娘的亲人,想把姑娘接回去,可为什么让姑娘这么难过?能回到亲人身边不是件该高兴的事吗?
“姑娘想去哪儿?”
园艺铺的后院就这么大,她能去哪儿?不过就是想避开那些人,好好的喘口气。
是的,喘息很重要,当她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不知道会对着那家子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我看看天空,透透气。”她坐在院子里唯二的石椅上,真的就那样望着只有几片云絮的天际。
天空很小,因为被院墙隔着,只有离开这里,才能看见更辽阔无垠的天际。
微生家就像这院子的几堵墙,压得她心乱如麻,但是她能去哪里?凭什么她要为了那些人离开?她们又凭什么改变她的人生?
如果她跟着那些人回去,那才真是滑稽又可笑了。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就连他疾步进来她都没发现。
“巽哥哥。”
香淳方才看着姑娘一动不动的真担心,她这才想起来姑娘只要和三爷一起总是嘻嘻笑,无忧无虑,她便去把三爷找来了。
丙然,姑娘见到三爷,又活了过来。
“我听香淳说你打一进来就直发呆。”闻巽在对面的石椅坐下。
香淳连忙去泡茶,端瓜果点心,接着识趣的退开了。
“是为了外头那几人心烦?”闻巽递了颗大甜枣给她,自己也挑了一颗吃了起来。
“我就是觉得闷,原来这世间多得是听不懂人话的人。”她不想回去,不回去、不回去……那些人没一个听懂她的陈述。
看见他喀啦喀啦的咬着枣子,纂儿也咬了一大口,嗯,甜,然后三两口把一个甜枣给吃了干净。
她没有随手把枣核扔了,放在一方帕子里,把果核收集起来,就能培植出好看的小盆景。
“正常,许多人都只挑对自己有利的话听,别人的话对他们来讲不过就是耳边风。”
纂儿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现在是她们眼里的微生纂儿,她们亟需我回去,我说什么她们都不会信的,她们根本就不在意我是谁,只要我是她们认定的那个人就行了,所以那滴血认亲做不做都无所谓。”
“也不能这么说,滴血认亲这事还是得做的。”闻巽的嘴边挂着一丝浅笑,白牙在日光下像一排碎玉,闪烁着光芒。
“听起来……你似乎很有把握?”
“到时候你看着就是了。”
“既然巽哥哥这么说,我也不想了,我真的懒得想这些,我现在只在乎怎么把我的铺子开遍大晁,让自己富甲天下。”
“富甲天下,那你得养我了。”
“那有什么问题!”
“在那之前,先让我问你件事儿。”闻巽看着她,目光幽深如黑海。
“你问啊,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微生老夫人算是间接害死你爹娘的人,这仇,你要报吗?”
纂儿方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轻快又没了,她皱了皱眉头,过了半晌才淡淡说道:“在我获知自己身世之前,我的确没想过要报仇,如今这局面,我更不想了,我爹我娘算是我重要的人吧?可对我重要的人都已经死了,报了仇又有什么用?不如好好的活着,看着那些人造了孽,如何自相践踏和自相残杀还比较痛快。”
在她以为,扶养她长大的元婆子再差劲,对原主来说还是有一口饭、一件衣服的恩情,虽然那孩子终究是走了,但是她穿越过来借用了人家的身体,也替原主感念这份
恩情,所以她好好的替元婆子举行了丧礼,还了恩情。
至于她那些个极品家人,干她什么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人的一生这么短,要是被复仇给蒙蔽,就算将来复了仇,也不快乐,或许还要活在庞大的阴影下,这笔生意不划算。”
纂儿嗯了声,还是她的巽哥哥懂她。
“那么接下来你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管,看我的就是了。”有些人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摇摇头。“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的,没道理把你拖累了。”老是靠她的巽哥哥,她会不会太没用了?
“你是在解决啊!”
纂儿张嘴又闭上,重复了几回,终究没有说话,她承认他说得对,她虽然不是自己独立解决,但她确实是在解决问题了。
如果不是无路可退,无人可以倚靠,谁愿意只要遇到事这样铜心铁胆?
但是,凡事都靠她巽哥哥,要是哪天他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再也顾不上她了,她怎么办?
在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相较于闻巽只请来一位看起来温文儒雅的老学士,微生老夫人搬来了好几个人。
唔,瞧着地位都不低,在京里就算不是喊水会结冻的人物,也都有头有脸。
不过,等他们一看到那位老学士,表情就有那么点不自在,赶紧起身让座,主次都还未分好,闻巽出来了,这下子他们连坐都犹豫了。
不是说来充个和事佬吗?明大学士在场,怎么这位爷也在?今天究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由得他们这么想,明大学士乃三朝元老,两朝帝师,他的门生子弟遍布整个大晁国,向来隐居不出,直到几年前皇帝陛下还亲自去
请他出仕,指导东宫太子,但是他推辞了,他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他垂垂老矣,不管事,也管不了了,但是皇上仍旧请他推荐人才,这才回了宫。
人人都在观望他不知道会推荐什么人才进宫协助太子,他却悄无消息多年,皇上没敢催,他老人家也当没这回事。
这是比耐心呢。
连皇上都敢拒绝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些人中有几人,年少时曾远远听过明大学士讲课,明大学士的课是这么好听的吗?地位不够,才学不足,就算挤破头也进不去课堂,花了这么多钱,百般动用人情,也就只有听一堂课的缘分,但已是受益良多,足用半生。
因此,瑞瑞不安了。
因几分人情而来,怕是来错了。
“今天请诸位过来,事情的原委两方家中下人想必都在路上告知了诸位大人,所以我也不再重复,只是请各位大爷做公平的人证。”闻巽拱手作揖,便让一元捧上一只干净的碗,放在事先摆好的长凳上。
微生老夫人怕闻巽弄鬼,也让她的人备了一只碗,因此长凳上放了两个碗。
“姑娘,你怕疼吗?要是怕,香淳替姑娘去扎针。”香淳义愤填膺,悄悄的对着纂儿说道。
“这种针没法儿替的,我不怕疼,当蚊子咬就是了。”就算把指头扎满针才能摆月兑这家人,她都愿意。
对于自己无法代替姑娘扎针,香淳表情遗憾。
纂儿和微生老夫人各自上前,滴了两滴血在两个碗中。
几个请来的证人都看着碗,结果两滴血只是在碗中晃荡,根本无法融合在一起。
微生老夫人难以置信的尖声叫道:“我不信、我不信!这其中一定有鬼!”
纂儿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不再觉得呼吸困难,可是缓过情绪后,她不禁感到困惑,为什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