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得到你了,神秘的东方美人,把你美丽的眼睛献给我,让我装在透明的玻璃罐里,日日夜夜看着你,感受你的魔性,这一次我一定会得手,你逃不掉了。
蹦动着翅膀的蝴蝶呀!别再做垂死的挣扎了,我要亲手摘掉你的羽翼,让你掉落在最污秽的泥淖里,满身是泥的爬行,慢慢地被泥沙掩过口鼻,噎下在人世的最后一口气。
我才是世上最厉害的魔术师,我操控着另一个魔术师的生死,我要用她的血来见证我的技法是如何的高明,到时我将扬名立万,站在高高的云端俯视众生……
就快了,就快了,幸福的钟声将要扬起。
“安姬,离开那盆插花,里面有炸弹——”
这一天,他们在西雅图表演,在这里全场只有一个人知道天才魔术师童玉姬的本名,那就是她本人,她听到惊恐的急吼声时微微一怔,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愕然地看着朝她飞奔而来的男人,在生死交关之际,她居然看到他额头流下了一滴汗。
蓦地,离她一公尺远的扇状插花像慢动作播放般在她眼前爆开,她眼中的黑色隐形眼镜镜片无声地迸裂成两半,弹射而出,翠绿的双瞳清楚看见爆裂物的碎片朝她缓缓射来。
在其他人看来,她离爆炸点那么近,就算不死也炸废了,绝对逃不开,可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奋不顾身的身影朝表演中的女子扑去,速度之快叫人咋舌,而且背后好像有着薄薄蝉翼,助长了速度,飞一般的赶在碎片射中她前瞬间扑在安姬身上。
“咦?我是不是看错了,他好像变小又变大……”人群中一个穿着宽大帽T的人无比震惊,因眼前的一幕忘了动作,狐疑又惊惧地想着自己有没有看走眼。
他揉了揉眼睛,定神再看,哪有什么小小的妖精,分明是重伤在地的男子,被炸弹威力波及的西装焦黑一片,破碎成条状,露出血流不止的伤口,那男子还有余力抬起上身,手指着……他?
“尚子,捉住他,他是主谋……”
咦!为什么知道是他?
藏在帽T下的脸惊慌失措,拔腿想逃,但是他的脚才刚抬起,就看到一个身影扑向他,用力将他压制在地,力道凶猛得就像一头野兽,重压之下让他背疼得厉害,骨头都快散了。
那人抬头一看,这才知道为何自己会暴露行踪,因为爆炸声一起,所有人都慌得逃命,只有他待在原地,彷佛知道不会被波及。
“啊!是个女的……”
帽T被扯落,露出一张女性的脸孔,眉修得细长,涂上浅紫色眼影,戴上撒着亮粉的假睫毛,嘴上涂着唇膏,不能说美,但也不丑,是一般街头看得到的打扮,虽然上了浓妆看不出实际年纪,但最少三十岁出头。
“看好她,不要让她逃了。”伤得很重的刑清霆试着要起身,但一动,背上的灼痛感便让他起不了身。
“是。”尚子和另外两位保全人员将人押走,他们不让犯人开口,直接用塑料花塞住她的嘴。
他们会依法把犯人交给警察,但在这之前,不妨碍他们好好“玩一玩”,验不出伤的手法多到不胜枚举。
“你没……没事吧?”安姬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如果没有她,白羽族的血统就干净了。
一滴泪滴到手背,感觉烫手的刑清霆心口一紧,面色紧绷,知道她在问什么,他勉强挤出一丝声音。“职……职责所在,干保全的不都得全力以赴。”
“你这话骗别人还成,在我面前糊弄得过去吗?”她根本不想要他救,他凭什么自作主张。
“不然呢!因为你长得漂亮而不愿意看你被炸成碎片?”他苦笑着,为自己想都不想的举动感到荒谬。
为什么要救她?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察觉到迫切的危险时,他脑海中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那个敢于和他对抗的女子,她黑亮的发,湖水般的眼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未经大脑去思考,他顺应本能做了他想做的事。
事后他不但不觉得后悔,反而有些庆幸,这世上若少了一个她,那该有多寂寞呀!她不该消失。
“你流血了……”看着被血染红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安姬只觉两耳嗡嗡的叫,听不到其他声响。
“不成。”他伸手握住她泛出红光的指尖,大手包覆莹润小手,阻止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魔法。
“可是你血流得很多,不止住不行。”她不要欠他人情,他们之间只许有仇,不该有恩。
“你想让人发现你的身分?”若真是这样,她如日中天的事业将毁于一旦,还有可能被人放在解剖台上解剖。
“但是……”他的血越流越多,会不会死掉?
“没有但是,安姬,你必须……沉住气,我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还撑得住……”豆大的汗珠滴落,此刻他全凭意志力在支撑,却还要睁眼说瞎话,稳住心绪大乱的安姬。
她吸着鼻子,小心的扶起他,让他靠着她,“那我让伤口少流点血吧,我讨厌红色。”悄悄地,她凝聚魔力,将会场中一株能止血的植物轻轻炼化,取其叶,使其枯萎,快速烘干辗成粉末,白细的手宛如撒花似的将细末撒在伤口上,狰狞的伤口顿时不再有血汨汩往外流。
其实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俩的互动,好几万个观众急着逃命,保全人员尽责的疏散人潮,避免有第二次的爆炸。
可是他们还是会担心被人发觉异常,因此不敢直接施法治伤,只能暂时止血,不让伤势恶化。
背没那么痛了,还有心思说笑的刑清霆轻声一笑。“红羽族听见会很伤心的,他们以红为骄傲。”
红象征火焰,象征无上的力量,崇拜火光的红羽族自称是火神的后裔,他们在集会的广场中央建立一座高台,中间大火不断,一整年不熄灭,有固定的人添油,认为火一灭就会带来灾害。
“哼!我又不是你,容不下不同发色的混种,红羽族的石榴很好吃,我常去做客。”她闷声的说着,声讨他的同时也强调各族融合,不能因个人的偏见而造成分裂。
“安姬,我受伤了。”她的身上很香,有一股自然清甜,似花香,似果香,又似新绿的女敕草。
“所以呢?”她都亲自照顾他了,他还想怎么样,不补刀已经很厚道了。
“别在我耳边叨念,让我安静一会儿,你的声音让人头痛。”虽然不再出血,刑清霆仍虚弱地要人搀扶。
他不是现场唯一受伤的人,靠近插花的数十人分别受到轻重伤,有工作人员也有观众,现场乱成一片,救人的、被救的挤成一团,而他是伤势较重的几位。
医护人员来得很快,先做检伤再送上救护车,分轻、中、重三处摆放伤员,警方姗姗来迟,正在勘察现场。
闻言,她一瞪眼,牙磨了又磨。“有本事你自己站起来,不要靠着我,我的声音又碍着你什么了?”
他俯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她当下脸红的一啐,看向他两腿间的鼓起。
“别让这边的医护人员把我带走,我的伤他们治不了。”妖精的血和人类不同,他们只是外观像,本质差之千里。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此时医生走了过来,测了刑清霆血压和心跳数,看了看灼伤的程度做检伤分类,刑清霆腕上系的是“急”的记号。
医生一走开去查看其他伤员,安姬很快地将他的急症牌码和另一个中级患者交换。
“你还能走吗?”总不能一直待在原地,外头有很多细菌,容易造成感染。
“我试试……”他吸了口气,努力在她的帮助下站起身,但是这一动又扯痛了伤口,他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不行?”血不流了,倒是汗水不要钱的往下滴,看得她心头一紧。
脸白得像张纸的刑清霆大口呼吸,他不知道身上流的是血还是汗,只知道衣服都湿透了。“让我先喘口气……”
“老大,我来。”
一个熊样的壮汉走了过来,粗得像树干的手臂一把将他扛起就走。
“嘿!你要把人带去哪里?”一名医生挥着手阻止。
“我们有私人的随队医生,你们尽量抢救其他伤者,不必为我担心。”全程用英语交谈的刑清霆看似若无其事,但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最多再几分钟就会晕厥。
“是吗?”医生有些怀疑。
“是的,我们就不浪费你们的时间了,请尽快医治其他需要救助的人,不要因为我个人的因素而耽误了。”
他说得十分诚恳,令人信服,再看看忙不过来的同事,医生最终同意放行。
“好的,希望你没事,若是你伤势起了变化,请到我们医院。”一说完,他赶着救治旁人。
下榻的饭店离表演地有一段距离,粗壮的男人扛着刑清霆走进饭店时还引起一阵骚动,差点让饭店经理报警处理,经安姬一番解说下才稍微理解。
此时的刑清霆已经有些半昏迷,他能听得见周遭的声音却睁不开,电梯上楼,出电梯,插入房卡,开门……他的感官比往日更敏锐,可是若无行动力。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才一会儿功夫不见,人就变成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熊大,他平时对你最严厉,你终于找到机会偷袭他啦?”啧!可真是惨不忍睹,没一块好的皮肤。
本来也要到表演会场的杨桃因有东西忘了拿而折返,她前脚离开不到十五分钟,后脚就发生爆炸,她在路上有感觉到微微震动了一下,但她在位于地震带的台湾住了几年,这点小小的摇晃根本不当一回事,只当是哪里的地下水管爆裂,和她没多大关系。
谁知拿了东西刚要出门,门先她一步打开,一个血人儿被扛了进来,倒把她吓了一大跳,好在她见惯了血淋淋的场面,很快就恢复正常,连忙把床上的棉被取走,让扛人的熊大把人放平。
“不……不是我,我没有……”涨红脸的熊大直摇头,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他外表看来凶恶无比,个性却有如小白兔,温驯而善良,是挺有趣的反差。
“他受伤了。”看不惯杨桃的慢吞吞,想自己动手的安姬急着赶人。
“我看到了。”伤得不轻。
杨桃走到浴室刷手,又用酒精消毒双手和手臂,拿出手术工具。
“看到了就出去,我要替他治疗。”虽然白魔法中没有复原术,但能减轻疼痛,防止伤口发炎。
至于发烧是必然的,只要熬过去了,后续医疗便不成问题。
闻言,杨桃失笑的一扬手,“刑主任没提过我以前在医院工作吗?我是具有外科医师资格的家庭医师,我们保全公司有五位医师,平时执行内勤,做些文书工作,若有人身子不适便能派上用场,我们算是全能者。”
“那你快帮他呀!没看他都晕过去了。”她的话能不能少讲一些,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聊天。
头一次看到刑清霆血色全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虚软无力的任人摆月兑,安姬心里有些抽疼难受,她不喜欢看见这样的他,感觉像是她害了他。
“别急,他的血已经不流了,只要把扎进身体内的物体取出再缝合,上点药就成了,我们保全公司的员工出任务常受伤,我治疗过好几个,你大可放心,不会有事,我很快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心上人。”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沉不住气,一点小事也哭得泪眼汪汪。
心思专注在床上男子的安姬没注意杨桃唠唠叨叨说什么,只当她和平常一样犯了话痨,她左耳进,右耳出没当一回事。
只是那一句“心上人”由耳边滑过,令她耳朵动了一下,又倒带回去过滤完,当下恼怒的想大吼。
“他不是我的心上人,你别老把他和我绑在一块,鱼和飞鸟是食物链,不能共存!”
杨桃拿了一把手术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吃吃地笑着,“好啦,知道你脸皮薄就不取笑你了,男女感情刚萌芽时总有几分羞怯,等情火正炽之际,想拉都拉不开,哭闹着要在一起……”
“杨桃,留心你的刀,不要当它是锅铲挥来挥去。”她就不能专心做好手边的事吗?“没事,我耍惯了,伤不了人,你来按住他的肩膀,别让他因疼痛而乱动,熊大,按着刑主任的腿,不要踢到我,要不然我刀一歪切错了地方可不太好……”她边说边笑,还表演飞刀技术,把清醒的两个人吓出一身冷汗。
看着亮晃晃的刀,安姬不敢开口。
而熊大原本就不善言语,因此什么话也不说。
两人一言不发的合力按住刑清霆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杨桃手中锋利的刀片一划下去,原本已止住的血又冒出来,她不疾不徐地挑出七公分长的瓷片,用生理食盐水清洗伤口,检查里面确认没有碎片后缝合。
如此重复了好几次,碎片也越堆越多,大大小小辈十七片,每一片都沾满了血。
处理过程中刑清霆并未打麻醉针,他是痛醒的,有好几回痛到差点要跳起来,可是他还是忍着,咬着毛巾让杨桃在背上下刀、缝合、上药,真要忍不下去了就看看安姬,秀色犹可餐,美色能镇痛。
谁也没发现他们的手一直交握着,包括他们自己,几个人的心思都在伤口上,盼着勿生变。
“好了,碎片都挑出来了,接下来没我的事了,我先去休息,你们看谁要看护他,晚一点他会发烧,很麻烦的,要想办法让他降温。”杨桃说这话时看着安姬,眼中含笑。
“我来好了,谁叫他是因我而受伤。”安姬硬着头皮出声,她明白这里三个人就她最合适。
“好,就交给你了,我们也安心,小两口别再闹口角了,要好好相处,人活一世不容易,要更懂得珍惜,别轻易挥霍上天给的缘分……”就说她看人不会错,多好的一对。
“杨桃,你手上有血,去洗洗吧!”再让她说下去准是没完没了,她到底哪来那么多话可讲。
“哎,这味道,我得赶紧洗一洗,你……好,我不说了,瞧你眼睛瞪得那么大,半夜不睡捉老鼠呀!最近的孩子真不懂事……”
波涛汹涌的大胸一晃,杨桃扭着腰走向相连的卧室,口中还以老人的口气念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