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子乐的死,被证实为大公子响所为,举国哗然。
不过是一夕之间,大公子府上下一百多人皆遭斩首,为了杀鸡儆猴,大王命人将公子响的首级挂在城门口三天,所有人出入王城举目可见。
为了清除公子响的余党,王城风声鹤唳,公子们行事更加低调,不饮酒作乐,不结党议事,每位公子彷佛都为了公子乐的死,还在哀悼中。
鲍子封镇日在府里习字,除非大王召见,否则不外出。
整整七日,无人造访,一身墨黑的他像入了禅定的僧侣,无欲无求。
斑野走进书房,来到公子封身畔,轻道:“公子爷,弦月姑娘今日又上左相府探视思凡姑娘。”
鲍子封轻哼了声,拿笔的力道不轻不重,一撇。
“左相府里的思凡姑娘以人仍在养伤中拒见,属下猜想,明日弦月姑娘定会再登门求见。”刺客夜闯左相府时,伤了假思凡,弦月听闻后,便日日登门求见,左相府里的假思凡不论遇到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皆会如实——禀报。
“嗤,那个野丫头究竟是对思凡真心真意,或是出于老三授意想探虚实?”公子封冷冷一笑,尽避思凡喜欢那个野丫头,他仍旧不喜欢老三的女人,他始终不认为老六的死和老大有关,老大太蠢,身边尽是些阿谀奉承的小人,根本想不出以兽杀人这个方法,老大不过是遭到借刀杀人罢了。
而同一夜,几乎所有兄弟的府邸都遭刺客潜入,唯独老二和老八是隔日进宫前遇袭,虚虚实实,孰真孰假?
究竟是谁暗中使计?总是沉默寡言的碧?或是深沉的淳?
“不论她是真心真意或是虚情假意,府里的思凡姑娘都不会轻易见她。”
“带话给左相府里那个女人,叫她小心行事,如非必要,绝不接见其他人。”公子封沉着声叮咛。
“是,公子爷。”
“送给珍珠的南海珍珠与右相的千年人参可备妥?”他除命人送礼给珍珠外,也没漏掉重要的右相,儿女婚嫁,全凭父母之命,只要右相中意他,愿意助他,便事半功倍。
“已经备妥,明日便会送到右相府。”
鲍子封满意的颔首,强忍住满腔想念,将自己和思凡远远隔开,她被他密密实实藏着,他刻意让敌人误以为她人仍在左相府中,幸好他的动作够快,否则这回遭夜闯刺客行刺的将会是她。
因为在乎,因为重要,因为害怕失去,他得不时将她揣在心上,确定她还在。他一直以为,他没那么喜欢她,直到决定亲手除去她时,才赫然发现,对她的喜爱如同呼吸那般重要。
扁是想到她,冻寒的眼瞳不由渗着暖意,冰冷的嗓音带着温柔,“她今天好吗?”
“姑娘似乎很喜欢公子爷送给她作伴的白兔,每天都会抱着到花园玩。”高野转述紫鸢传来的消息。
鲍子封微微一笑,语气里隐隐带着酸味,“听起来她没见到我,也过得很快乐。”
斑野忍笑,正色道:“公子爷从小和姑娘一块儿长大,如何不知姑娘她就算心里想公子爷想得紧,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无非是不想公子爷因她冒险。”
“这倒是。”公子封的叹息带着疼宠。“如果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她很想我,你说,我会如何?”
“我想公子爷您会很高兴。”
鲍子封不否认,唇边扬起淡笑,想着如果有一天,她突然告诉他,她爱他,恐怕他将兵败如山倒。
又过了十五天,王城内一派宁静祥和,没人敢聚众滋事,巡城带刀侍卫逐渐减少,百姓总算不再人心惶惶,脸上多了不少笑容。
失去六公子乐的大王,伤痛没个几天,喜新厌旧的他,便又移转注意力,放在最新宠爱,风情万种的兰妃身上。
短短几日死了两个儿子,他还剩下五个不如乐那般讨他欢心的儿子,可未来他还会有新的子嗣,是以,他并没有沉浸悲伤太久。
为了宠爱的兰妃,大王大兴土木,建造新的离宫,以便日后纵情享乐。
王公大臣们见性情反复无常的大王将心思放在玩乐上,便明白他们的脑袋保住了,不用再时时胆颤心惊,深怕大王一个不悦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鲍子们也逐渐出现在城中,二公子碧仍旧深居简出,三公子淳依然一派温文儒雅,五公子封冰冷疏离,七公子策飞扬跋扈,八公子爵饮酒作乐,日子又恢复与往常一样,彷佛未因大公子响和六公子乐的死而有所改变。
春暖,花开。
鲍子们也春心荡漾。
右相千金珍珠忽然变得炙手可热,二公子、三公子和五公子有志一同对她大献殷勤,三公子淳甚至当众夸赞珍珠姑娘貌比天仙。
尚未成亲的公子们为讨右相千金欢心,不断遣人送昂贵礼物,这些事成了王公大臣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其他尚未婚配的名门闺秀则妒羡不已,众人皆在猜测,右相千金最后究竟会花落谁家。
相较右相千金珍珠的大受欢迎,左相千金思凡就乏人问津,明明拥有倾城之貌,却不晓得公子们为何都对她不感兴趣,众人不由得猜想,是否左相千金有隐疾?
月上中天,思凡夜不成眠,没唤醒睡在隔壁房的紫鸢,独自漫步到花园,仰望。
在这寂静的夜,寂寞纷涌而上,她不由害怕,会不会她直到死亡才有办法走出这里?
又或者会埋骨于此?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公子封悄然无声来到她身后,她走出房外时他正巧来到,紫鸢已醒来要跟上她时,遭他制止,他随她缓步而行,目光贪婪的追随多日不见的她。
深夜里的她,沐浴在月光下,如丝般的长发披泄而下,绝美出尘,教他无论怎么看,都不会厌腻。
她的恐惧不安,皆因身后突然出现的男性低嗓而平息,她霍然转身,心脏因他的出现,激切跃动,“你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轻捧她微凉的脸,“夜深露重,你怎么不多加件衣裳。”
久别重逢,满载相思的两人炙烫的眼怎么都无法自对方身上移开。
太过强烈的想念,公子封压抑不住满腔欲念,猛地封住她的唇,恣意侵占掠夺。
她轻喘一声,轻合上眼,感受他激切的吮吻,她的气息遭他吞噬,所思所想再度绕着他打转。
他极其火热,极其缠绵品尝她的唇,空荡的心头,因她填满,与她分离的日子,他状似修身养性,实则常难以自制的想她。
今日他终于挨不住满腔思念,趁夜深人静时来到她身边。
火热狂烈的亲吻教思凡气息不稳,她的心随着他唇舌的深入而疯狂激颤,嫣红菱唇逸出轻叹。
他以火热的亲吻熨烫她微凉的娇躯,一记又一记,释放强烈思念。
月光下,轻风扬起他们的发,飞扬,交缠。
鲍子封欲罢不能的狂吻浅啄,拥着柔若无骨的娇躯,低喃,“感觉像过了一辈子……”
她心有同感。
“我真想……”时时将你揣在身边。这话到了喉头,被他吞了回去。
她眼波水媚,双颊绯红,疑惑望着他。
他抿着唇,拇指抚着她嫣红水女敕的唇,转移话题,“你在这,好吗?”
她摇头,温柔抚着他冰凉的脸庞,他不快的蹙眉,“紫鸢他们没好好伺候你?”
“他们将我伺候得很好。”眷恋的指尖滑过他的眉,轻轻抚平皱紧的眉心。“但是你却不开心?”
她又摇头,不舍的眼眸梭巡他略显憔悴的脸庞。
“怎又摇头?”被她抚平的眉心再度皱拧。
“你看起来好累。”
鲍子封一怔,以为他掩藏得够好,没想到会被她看穿。
“你多久没能好好睡一觉?”她不想问外头发生什么事,他是否正计划筹备什么,她唯一在乎的是,他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脸颊贴着她柔女敕的掌心,低沉着声道:“我不记得了。”思凡心疼不已,不懂他为何要让自己这么累,但她什么都没说,轻轻一笑,牵起他的手,往琴阁走去。
他永远都可以坦然的在她面前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他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淡淡笑了,由她领着,一同踩踏着月光。
两人来到琴阁,思凡拿起打火石要点燃火盆,他自她身后探出双臂,取饼点火。
思凡被环在他的怀里,明明没有拥抱,她仍会产生被他拥抱的错觉。她喜欢他的拥抱,喜欢聆听他快速的心跳,那使她更加笃定,心动的不只有她。
他的大掌覆在她微凉的小手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与她一块儿烤火。“以后不许你没披狐裘就乱跑。”他霸道命令,大掌温柔摩挲小手。
她戏瞻笑问:“夏天也要?”
他以鼻尖努努她的颈侧,不怀好意的手指开始搔她痒,弄得她咯咯笑,直往他怀里钻,娇声求饶,“不要搔我痒,封……”
玩兴正起的公子封岂会因她三言两语就罢手,他故意哈她痒,语带双关,“偏不许你逃。”
思凡不断往他怀里钻,笑得脸颊热烫,上气不接下气,“你困着我,我能逃哪儿去?”
“这样最好。”他终于罢手,拥着笑开怀的小女人,顺势倒向一旁的卧榻。
思凡躺在他身上,双手贴着他的胸膛,笑望眉眼尽扫疲累的男人,“我好喜欢你的笑容。”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天天都会这么笑。”
她微微一笑,何尝不愿天天在他身边,她只要两个人相知相守,她要的真的不多,偏偏他要的太多,多到她不知怎样做才是最好。
鲍子封捧着她的小脸,强势要求,“除了我以外,什么事都别想。”
她有些委屈,有些无奈,但有更多的爱恋,“从小到大,除了你以外,我还能想什么?”
他喜欢她的回答,满意的眉飞色舞,将她紧抱到快无法呼吸,“告诉我,我没来的时候,你都在做些什么。”
她闭上眼,倾听他的心跳声,即使知道他知晓她所有事,她还是乖乖回答,“无聊时我会抱着你送我的小兔儿玩,它一蹦一蹦的好可爱,我会弹琴给它听,跟它说话……”
“你跟它说些什么?”
“说……”
“嗯?”
“说我……好想你。”
他的心猛地一震,滚烫难以平静,将她抱得更紧了。她想他,是否一如他想她那般深?
思凡的小脸蛋更加蹭进他的胸瞠,知道他不会开口给她任何响应,但他时不时派人捎来逗她开心的小玩意儿,说明他的思念,更重要的是,他来了,将她最想要的,亲自送到她面前。
鲍子封拉过放在卧榻上的厚被,密密实实覆盖两人,占有的双臂再次拥紧守护她。
炭火在火盆燃烧,发出哔剥声响,带来暖意。
他执起她的手,温存亲吻,他的眼,他的心,永远唯有她能进入。
思凡眼眶微烫,扬唇微笑,佯装他们是刚成亲的寻常夫妻,如胶似漆,谁也舍不得离开谁。
鲍子封发现她眼眶泛泪,心一揪,佯装没发觉,将她的手搁放在心口,合上眼,低喃,“昨夜我做了个梦。”
“什么样的梦?”
“我梦见我骑在马上,你就在我怀中,蓝天白云,我们在草原上纵马奔驰。”她笑了,为他所做的梦。“就我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
“真好,我喜欢你做的梦。”
他抚着她的背脊,轻问:“你说,晚点我们会做怎样的梦?”
她的语气充满渴望,“一个有你也有我,快乐的美梦。”
“只要梦里有你,都是美的。”
“我也是,只要梦里有你,都是幸福的。”
她舒服的蹭进他怀里,期望黎明不要来,让她的美梦永远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