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丽看着眼前的房门,她曾到过杨家的书房,却不曾到过孝国房里。捧着那壶冰透的蜂蜜柠檬茶,她鼓起勇气,抬手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屏息以待。门里,寂静无声。
是不是她敲得太小声了?
她迟疑了一会儿,抬手再敲了敲门,这次用力了一些。
这回,门里传来一句有气无力的声音。
“进来……”
虽然那声音粗嗄,没有半点元气,一点也不像印象中的他,但是她还是认得出来,那是他的声音没错。
婉丽握住门把,轻轻旋转,推开了门。
门里有些昏暗,厚重的窗帘已被拉上,只有微光从帘缝中漏了出来。她走进去,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适应房里的阴暗。
房间的主人成大字形,趴在一张加大双人床上,依然双眼紧闭,动也没有动一下,更别说是爬起身来。
结实黝黑的男性身矩是赤果的,只用一张薄薄毯子盖住下半身。
他瘦了不少,憔悴的俊容上,看不见以往的好整以暇,向来精心维持,打理得很好的脸面,也长满了胡子,一头黑发更是乱得像杂草。
原来,伤痛的人,不仅仅是她而已吗?
她走到床边时,孝国还是没有睁开眼,声音嘶哑的低咒,才不耐烦的说道:“我没事、我不饿。我说了,只是累了,需要睡觉……”
她把凉茶放下,然后,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瞬间透窗而进,照亮整个房间。
“杨小胖!你在搞什么——”他被阳光一照,瞬间翻身坐起来,满是血丝的眼睛不适应强光,立刻气恼的破口大骂。
只是,与生俱来加上后天强化的敏锐观察力,让他几乎立刻就察觉,窗边的女人身高太高,不是自家小妹。不顾双眼剌痛,他放下大手,接连眨了好几次眼睛。
朝思暮想的窈窕身影,就站在窗户旁边,穿着老旧却舒适的运动服,秀发绑成马尾,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却远比那时可爱性感。
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才看见幻影,又或许是终于睡着,才会在梦中见到她。
房里昏暗时,婉丽没能看得很清楚,如今天光大亮,房里的一切顿时一览无遗。
墙上挂满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相框,小小的相框占满了所有的墙面,虽然女圭女圭早就在来时的车上警告过,关于他的小敝癖,可是在亲眼看到的这个当下,她还是看得呆愣。
那些小小的相框里,放的不是风景照、不是人物照。它们充满各种不同的色彩、拥有各种不同的风情,精致而漂亮。
杨孝国房间里的相框,都放着同一种东西——
钱!
世界各国不同的货币,面额不同的钞票,大大小小的铜板,全都被裱框收纳,用来装饰他的墙面和房间。
她叹为观止,环顾那些有些认得出,也有许多认不出是哪国使用的货币。最后,视线才落到他身上,却又因为看清他身下的大床,再度惊俜不已。
那张床很大,被一叠又一叠的新台币钞票,铺得满满的。
婉丽目瞪口呆,视线无法挪开,有好一会儿,她只能看着那张床,还有在床上高大健壮,难得露出困惑神情的孝国。
“原来,你真的这么爱钱。”她掩住小嘴,几乎要潸然泪下。眼前的景象虽然诡异,却是十足铁证,证实他为她添购衣物、退回工作费用,是多么的希罕,说不定比要他割自己的肉更难。
黝黑的俊脸,蓦地涌现暗红。
“我没——”他月兑口想否认,但铁证如山,而他还睡在那座山上,这时否认哪里还有什么说服力?
“我是说,我平常并不是这样……”
他心虚不已,真的无可辩解,却还是忍不住努力解释。
“这只是我的嗜好。”结实的肌肉紧绷,愈描愈黑。“有人收集邮票,我只是喜欢收集……呃,钞票……”该死,这个说法并没有好一些。
“女圭女圭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数钞票。”她眨了眨眼。“但是,她没有说,你喜欢睡在钞票上。”
“我平常并不会这样,因为我曾经看到个石油大亨,他有张钱床,躺在上面看起来好像很开心……”他终于放弃辩解,大手用力抹过脸,自暴自弃的说道:“算了!我承认,我喜欢钱,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别人收集邮票、公仔、包包,我则收集钞票!”
以往,碰上再郁卒的事情,他只要数数钱,数个一两百万就能心情大好。但是这次,他数了又数、数了又数,即使数再多的钱也还是没用。
凝视着眼前这个疲倦、暴躁,更是困窘的男人,她咬着柔女敕唇瓣,提出心中的疑问。
“你为什么睡在钱上?”
“因为我心情不好。”他粗鲁的说,紧抿着唇,下颚紧绷。
“你瘦了。”她指出事实。“而且,你没有刮胡子。”
“你……’他太过疲惫,有记忆以来,不曾如此脆弱。“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吗?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睡在钱床上,心情还是不好?”
他额上青筋抽搐,搁在膝头跟身侧的大手,双双紧握成拳,终于肯吐露事实。
“因为,我为了保护一个女人,所以欺骗了她,但是后来……”薄唇很干涩,已经许久没有清水滋润,连嗓音都是沙哑的。他深吸一口气,黑眸直视着她。“我爱上你了。”
发现自己的欺瞒,把她伤得多么重后,他恨不得剪断自己的舌。如果,能收回那些谎言,即使字句都化为铁针,他也愿意全部吞下肚。
“我从来不想欺骗你的感情。”他凝视着她,嘶哑的坦承,“原本,我想等到事情结束,再重新追求你。但是,你太诱人,我太想要你,无法跟你保持距离,然后,那些该死的杀手就冒出来了!”
“你说的,不是谎话?”她红唇颤抖。
“不是。”他愿意用性命来保证。
“所以,你对我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全为了工作?”她语音颤颤,心儿抽紧,觉得有些晕眩。
孝国无法转移视线,看着心心念念,这些时间里始终可望,却远远不可及的身影。
“我看着你很久了。”他尽情倾诉,不需再保留。这些话,是他早该告诉她的。“我喜欢你认真工作的模样、喜欢你拿着梳子五音不全的唱歌、喜欢你会在大太阳下,陪伴哭泣的迷路孩子、喜欢害羞善良的你。”是这一切,累积成深深的爱。
这番告白,让她惊喜不已,庆幸自己的爱恋,终究没有错付。
“我原本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太过愚蠢,好笨好笨……”
听不下她的言语,孝国翻身下床,来到她的身边,黝黑的大手轻轻捧起心爱女子的小脸。
“你不笨,更不是自作多情。”抚着她素净的小脸,他拭去她眼角滑下的泪滴,衷心忏悔。“我很抱歉,很后悔很后悔。”
来是因为,那些男人都不是他。
能让她动心用情的,始终只有他。
还好,她选择相信他,来到这里跟他见面,证实心中呐喊着信任他的渴望。不然从此以后,极有可能变成陌路人,或者是仇人。
“女圭女圭说,你一直留在新加坡,在暗处保护我。”
“我不想再骗你。”他双眼都是血丝,仍掩藏不了情意。“但是,我没有办法离开,必须确认你安全无虞。”
“而且,你没有支薪。”她看着他,忍不住又说。“你明明是这么爱钱。”
“这是嗜好、是兴趣,你却是……”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粗糙的大掌抚着她的脸。“钞票不能给我温暖、不能对我微笑,更不能伸手拥抱我。我连公司的钱也领出来,以为能够好过一些,但是满脑子却只能想着你。”
饼去那些日子的万般伤心都化为泡沫,被他的坦承抚平融化,她不需要听更多解释,再也忍不住,伸出双手拥抱他,女敕红的唇瓣贴上薄唇,以舌尖滋润他干渴太久的嘴。
孝国低吼一声,贪婪的抱紧她,吻得又深又久,才稍稍弥补这段时日的相思之苦。他知道,自己太过幸运,单纯美好的她,愿意再回到他身边。
久别多日,他们都太想念对方,一时天雷勾动地火,彼此都深陷情/yu,难耐激切的想重温对方的温度。
“孝国,门……”她娇娇羞羞,仅剩一丝神智。“门还没关……”
他只顾着吻她,看也不看一眼,随手抓了一本书,扔了过去,神准的让半开的门砰然关上,让两人有了隐私。
狂风暴雨般的热吻、匆促急切的,他们熟悉彼此,慢不下这次的节奏。他是赤/果的,而她的运动服很快就被剥除。
……
激情过后,还有余力的他,抱起她汗湿的娇躯,想把她抱到床上再好好温存,却听见她羞羞的抗议。
“不要,我没办法躺在那张床上。”她双颊润红,黑阵水汪汪的。“这样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拿钞票了。”
孝国这才想到那些钞票,虽然都是新的,但毕竟用的是油墨,不该让她细女敕的肌肤被印染,更吝啬的不愿意把她的味道,分享给他原本最爱的钞票。于是,他拿出衣柜里的干净床单,抱着她躺在地上。
扁天化日之下,楼下还有杨家小妈在,婉丽趴躺在他结实的身上,明明觉得羞,却也觉得万分甜蜜,舍不得与他后的余韵。
注意到他脸上和身上的瘀青,她伸手轻抚。
“你受伤了?”
“是我活该。”他满足的喟叹,被揍得心甘情愿。
“是向大哥打的?”她记得,向荣把他的下巴揍得都月兑臼了。
孝国抓起她的手,逐一亲吻。
“你回家那天,他逮到我尾随在后面,在你回房休息后,出来把我狠狠痛揍了一顿。”
婉丽心疼不已,知道他是故意挨打,否则向荣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好过他这个专业保镖。
“很痛吧?”
“比不上看着你哭时,我心里的痛。”他清楚记得,她在新加坡偷偷落泪的模样。“不管为了什么原因,我都不该欺骗你,害得你伤心。”
几张原本在床上的钞票,被风吹得飘起,落在他身上。她捡起一张千元大钞端详起来,第一次看得这么仔细。
“你为什么会开始收集钞票?”她问。
“它们很漂亮。”他老老实实的说。“还有,高中园游会时,班上赚了不少钱,数着钞票让我很有成就感,从此之后就上癔,再也戒不掉。”
她记得他曾经提过,高中园游会时的事情,那时他的黑阵闪闪发亮。原来,那就是他收集钞票的起因。
“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他模糊咕哝。不只是她,任何人都会觉得他很奇怪。
她却露出笑容,轻轻摇头,散落的发丝拂过他的胸膛。
“刚看到时,我的确有些吃惊。”她看着四周,五颜六色的精致钞票,就像品种颜色不同的花。“其实,细看之后,的确很漂亮。”
长久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被他吐出来。他松懈下来,仰头笑出声音,把她抱得更紧。
“你笑什么?”她很想知道。
“在新加坡的时候,我一直烦恼,之后该怎么告诉你,我有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怪癖,却没想到你根本不介意。”这个小女人,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对待心爱的人,当然比较宽容。她可以接受,就像是别人喜欢收集邮票,而他则是喜欢收集钞票,想想好像也没那么奇怪。至少,她并不觉得这个癖好会影响彼此的感情。
“不过,孝国,这张床上到底有多少钱?”她比较好奇数目。
“一亿六千……”他抓起散落在地上的那堆钱,俐落的展成扇形。“一百万。”
“一亿六千一百万?’她惊呼出声,迅速坐直身子。“你把一亿六千一百万放家里?”
“平常都是放银行里,只是我这次实在是打击太大,所以才去把钱全部领出来。”金钱失去原本的强大魔力,也不是说再也没有影响力,但是远远不及她重要,从以他只会彻底败倒在她的魅力下。
只是,被这笔数目吓着的婉丽,已经站起身,惊慌的开始穿衣裳。
“不行、不行,你还是快点把钱存回银行,这么多钱放家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失去她的娇躯贴熨,他很是不满意,伸手将她抓回来,翻身压在身下,笑容满面的安慰着。
“别担心,我家是开保全公闵的,保全措施比银行更好。”
“太危险了。”她坚持。
“那么,晚一点我们就把它们存回去。”他一边说着,一边亲吻细腻的肌肤,好想念她的芬芳,迷醉得想永远沉浸其中。
“晚一点吗?”
“没错,晚点。”
“为什么?”她茫然不解,被吻得酥软。
“因为,天太亮了。”他说,亲吻她的唇瓣、她的下巴、她的雪女敕浑圆,愈说愈是模糊不清。“财不露白,运送大钞不能白天出门。而且,我需要好好的、好好的,看看你。”前一次太过匆促,这一次他要慢慢的、慢慢的,彻底再爱她一次。
她想要抗议,却很快的在他吻下沦陷,忘了身旁所有人事物。
天色真的很亮,尽避羞怯,但她献上娇润,知道他会多加疼惜。午夜梦回,也曾梦见他太过亲昵的吻,每次醒来之后她都全身发烫,空虚到发疼的想念他。
她只想属于他,永永远远。
修长的双手拥抱他的颈项,这一次她无法再有顾忌,即便再羞再忍,也还是娇吟出声,耳畔听见他伴随冲剌的低吼。
白云悠悠飘过蓝天,房里相爱的情人,沉浸在欢爱的游戏中,再也不理会是否有人听见,是会取笑,还是讶异,或者上楼抗议。杨家人都很识相,绝对不会上来打扰。
浓情时光正甜,她是一朵绽放的花。
而他,是她的护花使者。
春风正暖,空气中充满着幸福的味道,还有呢哝的笑语,久久不绝于耳。窗外,白色的蝴蝶翩翩飞上蓝天,越过欢乐繁荣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