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几个御膳房太监将一道又一道宫廷点心端进来,摆在一张长桌上,看得方怡食指大动,平常可吃不到这些好料。
方怡把口水擦一擦。“皇上还没说今天请我来做什么?”
“我只是……希望有人陪我用膳。”季昭窘迫地回道。
她深深地看他一眼。“就只是陪皇上吃东西?那当然没问题了,不过下次如果能事先通知一声,我会更乐季昭露出孩子气的笑脸。“我知道了!”
于是,他们移到长桌旁坐下,方怡见自己坐的位子距离小皇帝很远,不方便说话,便主动把椅子拉近,惹得桂公公又是一阵横眉竖眼。
“皇上可是万金之躯,你别得寸进尺!”
季昭抬手阻止。“就这样吧。”
“是……”桂公公只好把话吞回去。“来人!尝膳!”
方怡见到一名太监上前,用汤匙分别从每道菜上各舀一口到碗里,一一尝过味道,确定没事,才向桂公公颌了下首。
“皇上可以用了。”他笑着对小皇帝说。
她忍不住问:“这是在做什么?”
“验毒。”季昭不以为意地说道。
验毒?她确实读过古代皇帝在用膳之前会让太监验毒,没想到大周朝也一样,不禁同情地看着他。现在真的觉得这个孩子好可怜,不过这也是他的命,谁教他出生在帝王之家?
季昭拿起银汤匙,吃起侍膳太监为他盛好的赤豆酒酿元宵,有人陪伴自己享用点心,胃口也大开。“你觉得如何?”
“果然好吃,不愧是宫里的御厨做出来的。”方怡称赞。
他笑得与有荣焉。“冲着你这句话,我得要好好奖赏御厨。”
方怡心想都收了十两银子,总不能真的只是陪他吃吃喝喝就好。“皇上最近过得可好?真的没有烦恼或心事吗?有的话就赶紧说,不要过两天又硬把我请来,除了国家大事帮不上忙之外,其他的都可以聊聊。”
“嗯……”季昭放下银汤匙,垂下眼阵。“我确实有个烦恼。”
她拿了块梅花糕来吃。“什么样的烦恼?”
“要怎么做才能让太后接受我?”他苦恼地问。“她并非我的生母,我不敢奢望她会喜欢我,视我如已出,但总希望太后能站在我这一边,能得到她的肯定,不用担心她会……”
见他难过得说不下去,方怡也放下手上的银汤匙,思索片刻才开口。“皇上的生母呢?”她对宫闱秘辛不感兴趣,也就没有特别去打听。
季昭稚龄的脸上透着哀伤。“她原本只是掌灯宫女,因为得到父皇临幸,才经过一夜就有了我,得以破格封为昭容,不过在生下我之后便死了,把我养大的是宫里的几个嬷嬷。”
要她说节哀顺变很简单,但是安慰不了人,干脆都不要说。“我能够理解太后娘娘的心情,皇上是她的丈夫跟别的嫔妃所生,天底下没有几个女人可以完全敞开心胸接纳。皇上能做的就是尽子女该尽的义务,把她当作生母,经常嘘寒问暖,不管碰多少钉子都不要气馁,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功,但人心是肉做的,假以时日,我相信一定会改变的。”
季昭脸蛋发亮,似乎找到新的希望。
“只要用心,太后娘娘一定会感受到皇上的诚意,视如已出也许很困难,但起码能和颜悦色。”她的语气多了些鼓励。
他顿时笑得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表情。“我会试试看的。”
方怡见了,心跟着一软,不觉伸手模了模他的头,这股温暖让季昭霎时红了眼眶,险些哭出来。
她突然想起对方的身分,加上桂公公又在旁边怒瞪,方怡赶紧把手缩回去。
“啊!请皇上恕罪。”
季昭也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只不过是想安慰我。”
和小皇帝吃过点心后,方怡便起身告辞。
带她进宫的赵亮又现身,领着方怡离开甘泉宫。
“陈氏!”安公公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冷冷地唤道。
方怡仔细看了看,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摄政王有请。”
她这才想起两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可以不去吗?”这对叔侄是在玩接力比赛吗?她能不能拒绝参加?
“跟咱家来!”安公公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我……”她正打算跟赵亮求助,可才一眨眼,赵亮人就不见了。
眼看安公公越走越远,她又不敢在皇宫里头乱跑,只能无奈地跟上。
“启禀王爷,陈氏已经在门外候着。”安公公顺利把人带到东离宫,便进屋回禀摄政王。
季君澜早在得知她进宫那一刻就在等着,他从来不曾有过这般迫不及待的心情,冲动到想直接上甘泉宫抢人。
“让她进来。”
待方怡跨进门槛,她听到门扉在身后关上。
“过来!”见陈氏进门之后,便不再往前走,端坐在椅上的季君澜微启唇瓣,用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喝道。
方怡还是没有移动脚步。“王爷想说什么,我在这里就听得到。”
今天的她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季君澜不由得仔细打量,之前几次,她不是对他言笑晏晏,就是怒目相视,眼神从来不曾流露一丝畏惧……没错!就是畏惧,他确定她这次不是装出来,而是真的怕他。”
“过来。”他目光一凛。“不要让本王说第三遍。”
方怡这才慢吞吞地举步上前,才走到季君澜伸手可及的距离,就被一条铁臂抓住,身子跟着往前一倒,被迫坐在男性大腿上。
见她不像上回毫不扭捏作态地投怀送抱,反而挺直背脊,全身僵硬地坐着,摆明了就是怕他。
怕?想不到这个女人也有害怕的时候。
季君澜不悦地捏住她的下巴。“你在怕什么?”
“怕你。”方怡望进他的眼底。
他有些纳闷。“为何怕本王?”
“那天,王爷去刑场监斩杨家人……”都过了好几天,她还是无法忘怀,尤其是小孩子的哭声,彷佛还残留在耳边。
“你都看到了?”季君澜终于明白她为何害怕了。
方怡只要回想起来,就彷佛闻到血腥味,胃便开始翻滚。“只看到第一个人被砍就……不敢再看……”
“倒是有不少人看到最后。”他冷嗤。
她也听到一位街坊邻居说场面相当可怕,血流满地,不禁庆幸自己没有留下来看,因为光是想像就作了好几天的噩梦。
“不要再说了……”方怡干呕一声,急忙捂住嘴巴,但还是挡不住,把刚刚吃进肚子里的点心全吐出来。
季君澜并没有生气,只是把外头的太监唤进来,要他们把地上的秽物处理干净,再送一壶热茶进来,也不避讳让他们看到方怡坐在他腿上的亲密模样。
忙了一阵之后,几个太监又毕恭毕敬地退下,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就怕眼珠子会被挖掉。
“漱漱口。”他倒了杯热茶给她。
她接过来凑近唇畔,直接喝下去,胃终于舒缓了些。
“你也跟外头那些百姓一样,认为本王只是为了铲除异已才将杨家满门抄斩?”等她缓过气来,季君澜神情冰冷,语带讥刺地问。
方怡仰起脸蛋,无法原谅的是他连那些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大人犯下的罪,和那些孩子无关,他们是无辜的,这么做实在太……太残酷冷血。”上辈子所学到的法律观念,从来没有满门抄斩这回事,长辈犯法,连小孩子都杀,她真的无法接受。
“本王行事向来主张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他一脸不以为然。“这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凡是通敌叛国者,就是这样的下场。”
方怡心里也很清楚不能用民主国家的法律来跟封建制度的朝代做比较,但要她入境随俗,真的很困难。“可是……”
“你可有想过杨家通敌叛国,害得无数边关将士战死,他们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谁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季君澜瞪着她,从没想过得跟一个女人解释自己的行为,但他就是不想见陈氏用畏惧的眼神看着自己,把他当成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本王是为了大周朝,为了百姓,更是为了皇上,即便天下人都误会本王,本王也不后悔。
闻言,方怡像是被人一巴掌给打醒,这才领悟到“通敌叛国”这四个字的严重性,她只想到杨家的孩子有多可怜,可那些枉死将士的父母妻儿都在等他们回家,最后却盼到一具棺木,又该跟谁讨回公道?
她果然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的惨剧,那些看不见的,谁来替他们抱屈、替他们感到惋惜?
如果摄政王没有将杨家满门抄斩,没有让其他人引以为戒,下回若再有朝中官员被敌人收买,让整个国家陷入危险当中,到时死伤更多,是当皇上的人要扛起所有的责任,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小皇帝。
能说他做错了吗?方怡为之语塞。
“怎么不说话?”季君澜嘲弄地问。
“杨家真的通敌叛国?”她也不愿相信这个男人为了消灭政敌,会把罪名栽赃在无辜的人身上,但还是想跟他当面确认。
他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冻死。“要本王拿证据给你看吗?”
“我信就是了。”方怡虽然很遗憾那些孩子无法长大成人,可这该怪的是杨家的长辈,而不是这个男人。
“那就把你的妇人之仁收起来!”季君澜低斥。
“我本来就是没见过世面、也没读过多少书的寡妇,当然比不上王爷来得有远见。”她自嘲。“可是那些孩子没有犯错,用这么残虐的方式惩罚他们,实在太不公平了,难道就不能改为服劳役,让他们有个长大的机会,也可以替长辈赎罪?我就不信王爷在监斩时没有动过一丝恻隐之心,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决定?”
“没有!”季君澜口气冷硬,否认曾经涌起一丝放过杨家孩子的念头。“本王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
方怡也被气到了。“看来王爷和那些腐儒一样不知变通!”
他抽紧下颚。“你是在指责本王?”
“我哪有什么资格指责?这叫做劝谏,能不能听得进去,就看王爷的心胸是否大到容纳得下和自己不同的见解。”方怡似笑非笑地回道。
季君澜不以为然。“如果容纳不了呢?”
“那么就没有资格坐上那张龙椅——”话才说完,她的下巴就被硬抬起来,只能用双眼瞪着对方。
“居然还敢顶嘴,对付像你这样逞口舌之快的女人,知道本王会怎么做吗?”见她当面反驳自己,季君澜居然觉得很愉快,看来他病得不轻。
方怡提醒自己该适可而止,别真的把人惹毛了。“把我的嘴巴缝起来,或是把舌头剪了?呃……难道还有更惨的?”
“那是当然,本王可是自小见识过许许多多用刑的方法,包管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不是向来面无表情惯了,他真的会笑出来。
方怡缩了缩脖子。“虽然我不想死,但是有话不说真的憋得很难受。”
“本王还真没见过比你还要好辩的女人。”他更没想到自己能容忍她在面前这般放肆。
“王爷若不喜欢,大可别再见面。”她咕哝。
“那就学着取悦本王。”长着硬茧的指月复在方怡白女敕的脸蛋上来回抚挲,目光也变得火热。
“什么意思?”她有些迷惑。
“你不是很聪明吗?”季君澜将她搂近,嘴唇贴着她的额际。“在进王府之前,我会先帮你安排一个全新的身分,不让任何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会有你自己的屋子,也有专门伺候的人。”
“等一下。”她越听越混乱。“你的意思是要我进王府当婢女?”
季君澜抛给她一记冷眼。“王府里有那么多的婢女,不缺你一个。”
“那么是妾?”原来她没有弄错。“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还以为她会高兴。
“如果是因为我把处子之身献给王爷这件事而想要负责,王爷其实大可不必在意,那天晚上是你情我愿,我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这个女人竟把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贞节说得很不值钱似的,换作别人听了肯定当她是个风流寡妇,可季君澜很清楚,陈氏在不久之前还是处子之身,不禁头疼。“要你进摄政王府,自然是因为本王想要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你、模到你、听到你的声音,更要你只属于本王一个人。”
方怡过了好半晌才开口。“王爷喜欢我,是我的荣幸。”
“本王有这么说吗?”他就是不想让她太得意。
她噗啸一笑,换个含蓄的说法。“那么是王爷心仪于我。”
“的确是心仪于你了。”季君澜虽然还是冷着脸,不过总算是承认了。
“我还以为王爷看到我就心烦。”她打趣地道。
季君澜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但是看不到更烦。”
这句话让方怡笑到差点从他腿上摔下来,这应该算是攻略成功吧?终于让这座尊贵的冰山动了真感情。
“有这么好笑吗?”他冷冷地问。
她勉强收起笑意,从男人大腿上站起身,转身面对他,郑重地福了个身。“王爷的美意,我心领了,请恕我拒绝。”
这个答覆再次出乎季君澜的意料之外,俊脸瞬间像又罩上一层冰。“理由?”
方怡干脆跪在地上,仰视他森冷的俊脸。“因为我不适合,光是想到要遵从王府里头的规矩,失去原本享有的自由,就好像把一只小鸟的翅膀剪断,关进笼子里,不用三天我就会想要逃出去。”
“你是在拒绝本王?”他不允许。
她轻摇螓首。“当然不是。我也同样心仪王爷,所以只要王爷何时想见我,就差人来说一声,随时都能见到面,我也可以保证目前除了王爷之外,不会看上其他男人。”
季君澜扣住她的手腕。“目前除了本王?那么以后呢?”
“以后的事谁知道?说不定再过几年,王爷就厌倦了也不一定。”方怡定定地看着他。“王爷不就是喜欢这样的我?若我变得跟其他女人一样,一心一意只想得到王爷的心,整天只会争宠,想要快点生个儿子,变得俗不可耐、愚蠢无趣,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瞪视着方怡,像是在思索她的话,方怡也耐心地等待。
“起来吧!”季君澜不想承认她说的这些歪理确实有些说服力。
她从地上起身,还主动坐上他的大腿,将身子偎在强壮的胸膛上。以柔克刚可是千古名言,现在不用,哪时候才用?
“我希望王爷这分心意能维持久一点,否则每天见面,就会发生争执,心中的不满跟着越堆越高,吵久了,感情也就慢慢淡了。”末了还附上几声叹息。
“你就不想天天见到本王?”他微恼。
“不想。”方怡也跟他说实话。“再好吃的菜也禁不起天天吃,很快就腻了,我希望保持新鲜度,一个月只吃几次,那么味道永远是最棒的。”
季君澜真会气到吐血。“全天下的女人只有你会这么说。”
“所以王爷才会心仪我不是吗?”她一脸嗔笑,不过没有得意太久,就被吻到差点缺氧。
她娇喘吁吁地推了推他。“王爷,这儿是皇宫……”
“那又如何?”季君澜将她打横抱起。
方怡暗示他不成,只好说白一点。“皇宫里有很多人,人多嘴杂……”
“谁敢在背后乱说,本王让他永远开不了口。”他伸手取下她发髻上的木簪,长发很自然地散落在床上,增添几分慵懒,季君澜发现自己很喜欢她这副模样。“想要桂花油还是花露油?”
“都不喜欢,黏黏腻腻得很讨厌。”她皱了皱鼻子回道。
他这才想起每次见到陈氏,脑后的发髻总是有些松散,还以为是没银子买。“有想要什么吗?”
“有。”方怡笑道。
“说吧!”
“你。”方怡笑得眼睛一闪一闪的。
“除了本王,不许对其他男人说这种话。”季君澜用力扯开她的领口,将俊脸埋在细女敕的肌肤上。
她张臂抱住他的脖子。“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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