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什么,为何见了刘琼未杀?”
闻鹤话刚落,在皇陵内的曾子昂倏然出现,见到刘琼,神情立刻狞恶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
王伟大呼,“陛下?啊——手下留人啊!”
曾子昂已五指成爪,力贯指尖,朝莫亮珍的颈项扼去。这冷血无情之姿,无须片刻,她必丧命,所幸马松动作快,一把推开莫亮珍,让她避开他的手。
曾子昂大怒,“马松,你大胆!”
马松急忙下跪,“请陛下铙恕!”
“你该死!让开,朕要杀了刘琼!”他满面怒容。
马松急道:“陛下,她杀不得!”
“住口,这女人畏罪潜逃,足以说明她与珍儿的死有关,凡是谋害珍儿之人,朕都不会放过!”
“可她——”
“不要再说了,就算她没有对珍儿动手,她也不该活,凭什么是珍儿死而她活着?她没资格活!”他这话已全然无理智,为杀而杀。
“陛下铙命!”闻鹤也上前拦阻。
论远仪也说:“杀了她,陛下真的会后悔的!”
“陛下……”王伟跟苏志清分别抱住了曾子昂的腿。
他眯细了眼睛,“连你们也敢违逆朕——全给朕让开!”他怒不可遏,踢开了王伟跟苏志清,又一掌击飞马松,而闻鹤跟论远仪是文人,根本护不了莫亮珍。
他手一探,抓过她,一掌要往她的天灵盖落下,众人心惊胆战。
莫亮珍含嗔带怒的道:“陛下杀了臣妾,到了地底莫要怪臣妾找您算帐!”
“你说什么?”兴许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他一时惊愕,停下动作。
终于见到他,一股又苦又涩的委屈从她心窝直涌上来。她道:“您杀臣妾试试,瞧您会不会悔青肠子!”
“你以为自己是谁,敢这么对朕说话!”她的话奇异地像一盆水猛泼过来,令他稍稍冷静,脸色发沉。
她盯着他那哀毁骨立的容姿,喉昽开始哽咽,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她努力克制着不让它流出来,只道:“臣妾是谁?臣妾是您刚葬在里头的人。”
曾子昂瞪大眼,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残忍的笑容,“该死的东西,你也配?”他翻出手掌,一掌朝她胸口击去。
她登时被打飞出去,直到撞上墙才掉落下来,吃痛得呕出一口血来,骂道:“你这男人这么狠,这样伤我!”
论远仪赶上前去扶她,“娘娘还好吧?”
曾子昂喝道:“论远仪,你这样关心她做什么?就不怕巧心吃味,还不滚开!”
“陛下,她真的杀不得。”论远仪叩首。
就在这空档,马松、闻鹤、王伟和苏志清再度扑上来,这回众人冒着触碰龙体的大不请,各抱住他一脚一手,怕他再去伤害莫亮珍。
见自己被困住,曾子昂惊愕,“你们胆大包天,这是造反了吗!”
闻鹤急急道:“陛下请听臣等说,眼前的不是玉妃娘娘,这身子里的人其实是皇后娘娘!”
曾子昂闻言先是一愣,之后勃然大怒,“你们真当朕疯了不成!”
“他们没有疯,但您真的快疯了!”莫亮珍忍痛坐起身子,擦着嘴角的血。
“刘琼,你当真不知死活!”
她大声说:“是您说过心里只有臣妾,臣妾是这世上唯一可以牵动您心的女子,臣妾若不知死活,也是您宠出来的!”
闻言,曾子昂瞬间彷佛被夺了呼吸,“你……”
“怎么,不是吗?臣妾戳过您,咬过您,还打过您,这些您都不记得了吗?”
他神色丕变,“你莫要装神弄鬼的欺朕,朕会将你碎尸万段!”
她鼻子一酸,哭得柔肠寸断,“臣妾都已经死了一回,尸体发烂发臭,离碎尸万段也差不多了。”
闻鹤再进言,“陛下,臣等都确认了,她应该是皇后娘娘无误。”
曾子昂惊疑不定,怒视着众人,让原本抱住他不让他动的众人——惊惧的退开了。他双目如火,盯着望着自己一脸悲伤的女人,心头一阵紧缩,快步上前去,揪住她往陵寝内去。
众人见状,心惊胆跳的跟着去,就怕他错手杀了自己心爱的人。
曾子昂吩咐道:“王伟,去弄来纸笔!”
王伟微愕,不是要杀人吗,拿纸笔来做什么?难道杀人前先写罪状?
“你这奴才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拿纸笔!”他怒声催促。
王伟不敢再迟疑,撩着衣摆快速去取纸笔。
莫亮珍第一次进到自己的墓地,瞧见装着自己尸体的棺木就摆在面前,心情五味杂陈,眼泪不由滚滚落下。
他紧紧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心头的悸动越来越深刻。
这时,王伟匆匆拿来文房四宝,“陛下,您要的东西来了。”
“拿来!”曾子昂迫不及待的抽过王伟手上的东西,往一旁的平台一摆,“你过来。”
莫亮珍已然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点点头,走过去拿起沾了墨汁的笔,很快在纸上写起字来。
曾子昂在一旁屏气凝神的看着,越看心跳越快,喉昽开始觉得如火在烧,说不出话来。闻鹤、论远仪、马松、王伟以及苏志清的神色也满是惊奇,因为她写的这些字全是古今名师的仿体,甚至连曾子昂的字她也当场仿出,一笔一画精细巧妙,逼真传神。
当她写完最后一个字,笔才放下,身子马上教人紧紧抱住,这人惊喜交加——“珍儿,是你,真的是你!”曾子昂欣喜若狂的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一双清亮又带点不逊的眼睛,不属于刘琼,分明是自己那桀骜难逊女人的眼神!
莫亮珍百感交集,热泪盈眶,“是我,臣妾终于回到陛边了,臣妾以为此生再不可能与您相认的……”
他激动的将她往怀里揉,像是怕她再度离开,并问道:“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落泪一边说:“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知当日落水被救起后,灵魂即附在刘琼身上,真正的刘琼恐怕已死了。”
他不可思议的摇首,“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事?”
众人虽很难相信,可他们知道这确实是事实,因为眼前的人无论是说的话、看人的眼神,还是知道的事,无非是皇后娘娘本人,否则无人能模仿或得知,这人确实是皇后娘娘不会有错!
曾子昂想起方才自己往她身上招呼的那一掌,不禁后怕,关切的问:“你吃了朕那一掌,身子可还好?要不要朕立刻唤来御医?”
她红着眼眶气愤地说:“堂哥一家与张起灰他们明日就要被处斩了,他们连脑袋都要没了,臣妾吃一掌算什么!”
他没想到她会提起他们,解释道:“他们虽没害你,但都是办事不力之人,这样的人,朕留他们何用?”
“到底是谁说陛下是明君的?您这分明是暴君!”她指责。
“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你——”
莫亮珍气愤的道:“别说了,臣妾之所以名声这么坏,您也使上了不少力,好好一个明智的君王,却因为臣妾变成残暴不仁之人,臣妾能翻身才怪!”
他脸色奇差,“得了,你一回来就要跟朕算帐吗?”
她鼻子一吸,泪涟涟地道:“臣妾能重生是福报,您要清算那些人是替臣妾造孽,万一老天不给臣妾福分了,臣妾连刘琼也当不成。”
他神色骤然惨变,再无半句啰嗦,立即道:“马松,去,先行快马回皇城将人放了!”
马松应命后马上离去,因为这离皇城还有段路,迟了那些人就真的没救了。
马松一走,莫亮珍忽地捂着心口往地上蹲去,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珍儿!”曾子昂吃惊。
“都是您不好,臣妾若内伤是您害的!”他这一掌可打得不轻,方才她为了救人硬擦着,这会可撑不住了。
他脸色发青,“是是是,都是朕不好,朕该死,朕的错,王伟,快快快,让御医过来给珍儿瞧瞧!”
“这个……陛下,这趟出宫,奴才请示过您是否带御医同行,您说皇后娘娘都死了,要御医医啥,所以咱们没带御医来……”王伟不安的回禀。
曾子昂一脸难看,其实谁不知道带御医是照顾活人的,可当时他的心思只纠结在莫亮珍死了,王伟这一问,他就莫名其妙暴怒了。这会他恼羞成怒,骂道:“该死的奴才,御医没同行,那还不赶快起驾,咱们尽速回宫医治珍儿的伤!”他说着已抱起莫亮珍,三步并两步往自己的銮驾跑,急着带失而复得的她回宫去。
被丢下的这几个人表情有些抽搐。方才皇后娘娘说自己戳过、咬过还打过陛下,原本他们不是全信,可这会是完全信了,陛下这正迈向妻奴之路而不自知啊!
这里头最五味杂陈的莫过于苏志清,他苦笑一阵,自己终究还是将这女人送回给皇帝了,合该不是自己应得的,就别多想了吧,做兄弟要比做情人好。
他收起苦笑,恢复潇洒。
而外头一干人见曾子昂抱着一个女人匆匆而出要回宫,正不解是怎么回事,就见早些还悲痛万分、坚持要穿上白服为莫亮珍送行的曾子昂将白服丢出銮驾外,还大声吩咐——“让人先行一步回宫,命御医接驾,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白帐丧帘全给朕丢了,晦气的东西一件也别给朕带回宫去,另外让人备好酒菜,朕回去要沐浴饮酒!”
众人傻眼,这……这莫不是皇帝摧心剖肝悲过头,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