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运年年 第六章 日子忙得团团转(2)
作者:千寻

江侧妃不知道那个晚上的男人是谁,正气恨计谋失误时,母妃有孕的消息传出,她心中大喜,本想进宫向皇太后告状,以婬乱罪逼得母妃自尽,之后她便可顺理成章接手靖王府。然而,皇上哪容得自己被算计?

皇上让母妃搬进待春院,派宫中侍卫团团保护,更从宫里调出两名嬷嬷“照看”江侧妃,直到此刻她才晓得自己机关算尽,却把自己的命给算进去了。

江侧妃无福,足月后却产下死胎,她疯言疯语,硬是诬赖王妃下毒。

天晓得,这无凭无据的指控打的是皇帝的颜面,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替自己的亲弟弟留下血脉。

一个发疯的女人,自然不能活得太久,产下死胎之后,江侧妃“伤心过度”,月子没坐完就追随孩子而去。

被她这样一闹,卫翔儇提早两个月出世,成了靖王爷的遗月复子。

皇帝在密道里告诉卫翔儇,他的母妃过得不快乐,她感到深深的罪孽,她无法面对自己的儿子,她自恨自怨。

皇帝也老实告诉卫翔儇,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为了皇家的颜面,他永远只会是靖王世子,但会给他无上的尊荣与富贵。

卫翔儇抬头挺胸,满脸傲骨,回答,“我不想当皇子,更不想要那把龙椅,而且我要的尊荣富贵不需要别人给,我会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他的答案让皇帝感到无比的骄傲光荣,这才是他的儿子、他的血脉!

他的身分,卫翔儇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除了萧瑀。

他告诉萧瑀,因为她是第一个带给他温暖的女孩。

萧瑀听完故事后,冲着他一笑,说:“有差吗?你还是你,人的价值要靠自己创造,而不是靠父母袓先给。”

那次,他激动地抱住萧瑀,知道这天地间有一个人,她的想法、她的灵魂与自己如此契合,他怎能不激动、不冲动?

那一刻,他下定决心,他要娶她,他要萧瑀陪自己走一辈子。

卫翔儇第二次走进这条密道,是为了卫翔祺,他领着大哥走过父皇曾经走过的地道,让他与孟可溪再续前缘。

这条密道成就了他们的爱情,也为他们带来第一个子嗣。

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自己,再度走进来。

天亮了吗?应该天亮了吧,所以……他们在吃早膳了吗?

莫离形容过他们的早膳,很简单的米粥,却被她说得好像天上有人间无似的,能尝到是累积多少代的福分。

夸不夸张?很夸张!不过他的确清楚,莫离的舌头有多刁。

卫翔儇在大卫王朝开了十七家酒楼饭馆,都是当地首屈一指的,但她吃过一圈后,给他的评语皆是“尚可”、“勉强”、“马马虎虎”。

每次听到评语,他都会回她一句,“你就当一辈子的牙签吧。”

她连当棍子的资格都没有,当牙签已经是他宽容了——这个没胸部、没、没腰身,还敢说自己是女人的女人。

四个月了吗?应该还不到,不长的日子牙签却大了好几号,该凸的、该翘的地方多了肉,衣服绷得让人看着难受。

卫左甚至说:“卫右回来后,肯定会闹着主子爷把他的阿离找回来,因为那丫头已经好看得不像牙签了。”

所以尽避莫离说话夸张,他还是愿意相信,尤其吃过顾绮年炒的空心菜之后。

到底了,他一步步爬上阶梯,推开门,主屋里面已经没有人。

卫左回禀,这屋子是春天、夏天住的。

春天、夏天?堂堂靖王爷的儿子居然是这样取名字的——你喜欢什么?

如果他们回答喜欢小狈、小猫,他的儿子是不是要叫狗狗、喵喵?什么鬼法子,偏那两个孩子很高兴、更自信,因为顾绮年把他们的话听进去,并且认真对待。

忍不住地,他又想起莫离说过的,她说:“顾绮年就是会让身边的人感到自在舒心啊!”

她真有那么好?连半点坏心眼都没?对孟可溪留下来的嫁妆真的不上心?

莫离转告了她的话,有点讽刺、有些挑衅,她还真是不在乎惹火自己!

这样的顾绮年,再度让他感到迷糊,他问着重复过几百次的话——她还是那个顾绮年吗?为了自保,拿刀子划过他喉管的女人?

屋子里整理得干净整齐,他对偷窥没有兴趣,却还是打开柜子。

春天、夏天的衣柜里有将近十套衣服,质料不是顶好,却是结实舒服的,床上的棉被叠得有些乱,但看得出尽力了。

是春天、夏天自己动的手?

房间里还有一张长长的软榻,是几年前大哥命人打造的,只因为孟可溪想要。

现在它成了卫左睡觉的地方,卫左说,是顾绮年吩咐的,怕春天、夏天半夜惊醒,有大人在身边比较好。

卫左欣然接受,是啊,睡软榻怎么都比睡屋顶舒服。

卫左和莫离的态度让他自省:他是不是个失败的主子?

为什么他给莫离和卫左的任务是监视,到频来却一个变成顾绮年的宠物,一个变成女乃娘之类的角色?

走出主屋,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小花厅,办过去就是下人房,听说他们都是在花厅里吃饭的。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淡淡的食物杏,遛赚约听见灶房里有锅铲翻动的声音。

踏出房门,放眼望去,他愣住了——这里是……待春院?

没有仆婢,没有长工,就一个女人和两个监视的人,可是顾绮年竟然能把待春院变成一个家?有人味、有笑声,鲜活生动的家?

长满荒草的花圃变成菜园,放眼望去一片郁郁青青,刚种下的青江菜,一棵棵从泥土中探出头来,番茄奋力往上爬,几根树枝搭成的简单架子上,绿的红的,结实累累。

白色的辣椒花开一堆,绿色的叶子成了点缀,几条性急的小辣椒透出漂亮的澄红,一球球的包心菜、一棵棵的小白菜……生命力旺盛。

卫翔儇的视线停留在番茄上,它们被种在菜圃里,是因为顾绮年拿它们当“菜”吗?番茄果实颜色鲜艳亮眼,在院子里摆上一盆,红红绿绿的很赏心悦目,百姓常会种来观赏。

他知道番茄可以吃,是因为萧瑀,她爱吃,什么新鲜货都要尝尝,尝着尝着让她试出不少好味道。那么顾绮年呢?她怎么知道番茄可以吃?

纵身飞上屋顶,就见卫左盘着腿,坐在上头监视整个待春院。

发现主子爷,卫左急急起身行礼,卫翔儇挥挥手,自己寻一处坐下。

卫左跟着蹲在王爷身旁,呼……他下意识拍拍胸口,暗道一声“侥幸”,事实上,他已经很少待在屋顶上,要不是还牢记王爷的吩咐,偶尔飞上来点个卯,不然……他都快换主子了。

这里的视野确实不错,卫翔儇前后眺望,屋子前头是菜园,后面搭了瓜棚和晒衣架,架子上刚晾的衣服还在滴水。

后院很大,一堆新劈的木柴堆成一座小山丘,那是卫左的功劳吧?

屋子右边是池塘,池塘旁边养鸡养鸭,塘里的枯枝败叶捞得干干净净,莲花迎着朝阳开得灿烂热烈,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清冽花香。

屋子左边有几棵老梅树,是母妃搬进待春院那年种下的。顾绮年刚住进来的第二天,打下梅子,腌了两大缸,卫左偷了一包呈上。

卫翔儇不喜欢吃酸的,但他吃光了,别问为什么?对于顾绮年的问题他都找不到答案。老梅树旁边种上两棵玉兰花,是莫离想要的,后院的新秋千,是春天、夏天想要的,梅树下有一组梅花妆,是卫左想要的。

听说她很穷、很枢门,却尽力满足每个人的需求,听说她每十天开一次会,听听家人的心声,听说她坚持春天、夏天读书认字,不是要他们出人头地,而是要他们学会足够的知识,将来好能追求自己的梦想……

难怪春天、夏天偷偷问……可不可以把姨当成娘?难怪卫左偏心,难怪莫离转性,难怪他们把被监视的女人当成亲人,那是因为……顾绮年先把他们视为亲人。

突然间,满肚子的羡慕加嫉妒,因为他没有卫左、莫离、春天、夏天的好运气;突然间想发脾气,因为在自己的地盘里,他却不是“家”的成员之一。

卫翔儇渴求家的温暖,却从未拥有过,他有很多奴仆属下,有妻妾通房,他有母亲,但是他……不曾有过家。

不想走了,他想赖在这里,听鸡鸣鸭叫,看炊烟袅袅,闻着食物香,感受家的味道。他很想加入,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拿加入申请书。

莫离领着春天、夏天绕着池塘跑,他们一面跑一面背诗,莫离念一句,孩子们跟着念一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清脆的声音传来,很有精神。卫左分辨不出主子爷的表情是喜是怒?只好没话找话地说:“是顾姑娘坚持的,她说孩子的记性好,每天都让小主子背一首诗,待会儿吃早饭的时候,就会跟他们讲解诗的内容,小主子很聪明,才短短几天已经会背很多诗。”

“他们聪明吗?”卫翔儇迟疑。对徐寡妇生的孩子,他不抱太大希望。

“顾姑娘说小主子们简直是天才,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你简直是天才,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你是怎么办到的?我长到十岁的时候,肯定没办法像你这么厉害。”

“以后你变成状元郎,骑马游街的时候,可不可以带我一道……”

萧瑀总是变着法子夸奖他,夸到他轻飘飘的,夸得他相信自己是全世最杰出的男子。

她说:“性格创造命运,自信令人勇敢,人不应该害怕作梦,应该努力追梦。”

卫翔儇紧蹙眉心,明明在说春天、夏天,他想起小瑀做什么?

摇摇头,他问:“还有呢?”

还有?主子爷想知道什么,卫左不清楚,干脆报起流水帐。

“每日卯时,小主子会自己起床,从不赖床的。小主子告诉阿离,如果赖床,养娘会拿竹枝抽他们,阿离听见,气得抡起拳头要去找徐娇打架。

“洗脸刷牙后,顾姑娘会给小主子吃蛋羹、喝牛女乃,阿离也想吃,顾姑娘不给,说她再吃下去会胖成一团球,万一卫右不喜欢,她可不负责。顾姑娘真是太英明了,这种话谁敢跟阿离说啊。

“吃过东西,阿离就带小主子去扎马步、练拳、绕池塘跑圈,不是我爱说,小主子太瘦弱,一点都不像爷儿们,实在该好好练练。

“练完身子,吃完早饭,顾姑娘就教他们读书写字,顾姑娘可厉害了,她写的书小主子很喜欢,没事都会拿起来念几句。

“上完课是小主子的点心时间,顾姑娘说少量多餐,小主子得多吃点东西才行,顾姑娘可强着呢,顿顿饭食点心都不带重样的。

“点心吃完,顾姑娘去准备午饭,我得负责教小主子数数儿,陪他们玩。然后吃午饭、消食、睡午觉,下午再念点书、整理菜园、写字画画,吃过晚饭,洗完澡就可以上床睡觉。

“阿离说快要忙死了,也是,多了两个小主子,顾姑娘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做饭、煮点心,睡觉前还要给小主子讲故事,把小主子哄睡了,还得备课……爷,要不要再送两个奴婢过来?”

卫左没注意到,自己的流水帐里提过多少次“顾姑娘”,不知道自己对顾绮年赞美过多少次,不知道自己把顾绮年捧上天,不知道每次提到顾绮年脸上的笑关都关不住……

现在,卫翔儇真的认为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主子了。

眼看莫离领着春天、夏天去清洗,卫左知道早饭时间快到了,可是主子还不走,怎么办?他为难地望向主子。

下一瞬,更为难的事来了,因为顾绮年抬起头说:“屋顶上的,下来吃饭了。”

怎么办?可以下去吗?把主子留在屋顶上,自己下去填肚子,会不会太过分?可是不下去……他饿了啊……

“主子爷,您要不要回……”卫左呐呐地问。

猛然被一瞪,卫左的下半句话被瞪回肚子里,王爷的脸色比冰山还冷。

“怎么,这里我待不得?”卫翔儇连声音都像在下冰刀子。

冤枉啊,他没说!整个靖王府是主子爷的,待春院也是主子爷的,连……连顾姑娘都是主子爷的啊,主子爷爱待哪儿谁敢有二话?只不过……

蹦起勇气,他小心翼翼地道:“爷,如果我不下去,顾姑娘会过来找我,到时、到时顾姑娘会发现王爷……”

身为王爷,蹲在屋顶,会不会那个……有失身分?

卫翔儇轻哼一声,挥手,让卫左下去吃饭。

如蒙大赦,卫左咻地飞下去,卫翔儇越想越不舒服,有这么急吗?

眨眼功夫,他看见三个大人端着饭菜往小花厅走去,两个小男孩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是第一次,卫翔儇很近地看着春天、夏天,他的视力极好,把他们的眉目五官看得清清楚楚。

他终于明白,葛嘉琳为什么非要把他们送进待春院,她算准养在这里,自己永远都不会看见吧!

不见面、不接触,就不会产生感情,即便两人长大,即便发现他们和自己长得相像,恐怕也难以亲近。

梆嘉琳是在替自己的孩子扫除障碍呢,只不过,那也得她生得出来才行。

血缘是种很奇怪的关系,单单一眼,卫翔儇想亲近两个孩子的感觉就很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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