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诱成亲 第3章(1)
作者:香弥

罢开始高曲氏执意不肯进城看大夫,但在高久思和何嬉接连几天的哄劝下,才终于答应进城一趟。

身子是她的,高曲氏心里很清楚自个儿的情况,她年事已高,再拖也拖不了多久,看大夫不过是多花银子罢了。

可见孙女一片孝心,她不忍让她失望,这才答应跟着进城一趟。

这日一早,高久思与何嬉带着高曲氏坐马车里,由于车里不够宽敞,初六便被赶去与马夫一块坐在前头。

一路摇摇晃晃进了城,来到医馆,里头仍是挤了满满来求诊的病人,挂了号后,高久思找了个位子扶高曲氏坐下。

初六这回出来如同上次一样,被高久思警告不准乱说话,所以他一直很乖的闭着嘴,陪她等在一旁。

约莫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轮到他们,高久思和何婶搀扶着脸色苍白的高曲氏进去。

进去后,高久思才发现这位鼎鼎大名的言大夫竟然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俊逸温雅。

言峻望向几人,目光扫过高曲氏和高久思时,隐隐觉得有些面熟,似是在哪见过,在瞥见站在最后头的初六时,不禁微露一抹讶色。

这人不是……不对,神韵不像,眼前这人虽没开口,但观其眼神,隐隐流露出一抹呆傻之气,只是他的五官也着实太像京里那位小霸王了。

言峻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温声询问老太太的病情。

斑曲氏神色虚弱的说出自个儿的症状,高久思在一旁补充了几句。

听毕,言峻抬手诊脉,接着查看她的气色、舌苔与眼底,再问了她几句后,坦言道:“老太太您的病,恕在下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在下最多只能开帖药方缓解您的不适,却无法彻底根治。”

她这不只是病,而是年迈体衰,精血耗尽,就像即将燃烧殆尽的烛火一样,再撑也撑不了多久。

闻言,高曲氏只是轻轻颔首,她早已心里有数,进城这一趟,她身子根本吃不消,但不想让孙女担忧,这才勉强撑着。

可高久思却无法接受,“都说您是京城来的神医,连您都治不好我女乃女乃的病吗?”她满怀希望带着女乃女乃过来,如今大夫一句无法治好,宛如朝她泼了盆冰水,教她情何以堪。

言峻温言道:“神医之称在下愧不敢当,老太太这是天年将至,在下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还请姑娘见谅。”他只能治能救之疾,无法治寿命将尽之人。

他接着将目光投向一直默默站着没说话的初六,“那位公子似乎也有病在身,可要在下一块诊治?”他一直暗中留意着此人,见他眼神呆滞,不若寻常人那般灵活,看出他似是带疾在身,有意一探究竟。

“也好,既然来了,就请大夫帮初六也瞧瞧吧。”高曲氏颔首道,慈祥的抬手朝站在后头的初六招了招,“初六,过来给大夫瞧瞧。”

初六振着唇不肯上前,畏缩的躲在高久思身后,“我不要看大夫。”他知道看大夫就得喝那种苦苦的药汁,他以前也喝过,好难喝,他才不要再喝一次,所以坚决不看大夫。

见他这般,言峻也不勉强,开了药方子交给高久思。

在他们离开后,言峻望着几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几息之间,便已从久远的记忆里搜寻到了些许线索。

年少时,他曾随父亲到当时的寅州太守柏任英府上,为他的母亲治病,也见过太守夫人,适才那位姑娘的相貌就与太守夫人生得有七、八分相像,而这姑娘的祖母则肖似当时太守夫人身边的一位婆子。

怎么会这么巧,这对祖孙都跟柏家扯上关系?他记得十五年前,柏家就因犯了大罪被满门抄斩,这中间是否有什么牵连?

还有那个叫初六的男子,与京城那位小霸王,简直像是孪生子,倘若此人的神态再张狂霸道些,那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了。

为了女乃女乃,高久思决定尽快把自个儿嫁出去,因此此刻她耐着性子坐在茶铺后方的堂屋里,听媒婆叨叨絮絮的说着,“这王宵的爹是个秀才,他自个儿也博学多闻,为人知书达礼,等明年开春要去考贡试……”

斑久思直接了当,明白的问:“他多少岁数?有什么毛病?沈大娘,我这回成亲是想替女乃女乃冲喜,时间紧迫,不想听那些虚话,你老实说,我才好拿主意、。”她很清楚媒婆那张嘴能言善道,尤其擅长睁眼说瞎话,能把丑的说成美若天仙,能把个败家子说成感天动地的孝子。

沈大娘也是附近的街坊邻居,打小看着她长大,晓得她的个性,笑着挥了挥手里的绢帕,“好吧,那我就直话直说了,这王宵个头矮,有口吃,原本有个指月复为婚的未妻婚,他见了人家一面,嫌对方模样丑,退了亲。”

人家都没嫌他矮又有口吃,他倒敢嫌人家丑,高久思看不上这种人,果断的道:“这种人我不要,换一个。”

斑久思模样生得俏丽,家里又开茶铺,条件不错,虽然因为要顾着茶铺的生意,时常得抛头露面,但这镇上的百姓泰半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讲究那些规矩,沈大娘把她想嫁人的消息一放出去,就有好几户人家找上门来,表示有意想结亲,她挑了几个八字合适的,这王秀才的公子只是其中一个。

她接着再说起第二个,“这贺石强家是做油行生意,就是镇上那家贺记油行,你应当也见过那小子,他是个能干的,十四岁就开始帮着他爹做生意,还做得有模有样……”

沈大娘话未说完,高久思便摆摆手,“这贺石强性子苛刻,视钱如命,常克扣他们油行伙计的薪酬。”

沈大娘听她这么说,只好再换一个,可接连说了两个都被嫌弃,她不得已说到了最后一个。

“这丘成家是打铁铺,他爹在他幼年就过世,母亲守寡多年,含辛茹苦将他拉拔大,因此他很孝顺,对他娘的话可说是言听计从,从不忤逆。”

听见此人是个孝子,高久思当即便决定了,“就这个丘成吧。”

原本这婚事该由女乃女乃替她做主,但女乃女乃自那日从城里回来后,精神更不济了,常常陷入昏睡中,她不想再让女乃女乃费神,索性自个儿挑好人选,再把这好消息告诉女乃女乃就是。

见她总算挑上一个,沈大娘顿时眉开眼笑。

“劳烦沈大娘尽快帮我安排,最好能在一个月内把婚事给办好。”高久思怀着一丝希冀,盼望着藉由自个儿的喜事,真能冲掉女乃女乃的那身病气。

沈大娘颔首,“我知道你是为了给老太太冲喜,这事我会同丘家商量看看,再瞧瞧最近有没有适合迎娶的好日子。”

“多谢沈大娘。”

棒天一大早过来陪着高曲氏用早饭时,高久思趁着初六还没过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沈大娘说那丘成很孝顺,我盘算着日后成亲,把他娘也接过来同咱们一块住,这样一来,女乃女乃平日也能有个伴说说话。”

她向沈大娘打听过,这丘家住的地方没她们这儿宽敞,等成亲后,她打算继续住在这儿,方便随时照看女乃女乃。

听见孙女要嫁人,高曲氏苍白的脸庞笑逐颜开,她总算盼到这一天了,细细问起那人的事。

斑久思把从沈大娘那儿听说的事,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女乃女乃。

听她说完,高曲氏觉得这人还行,虽然他那样的出身有些配不上久思,但最重要的是他孝顺、人品好,这就够了。

想起一事,高曲氏吩咐孙女,“你去那边柜子把最下层的抽屉打开,在角落里我放了只木匣子,你拿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孙女的喜事,她觉得精神似乎好了些。

斑久思依言将那只十分精致的雕花檀木匣子拿过来,她发现这只木匣拿在手里还挺沉的,也不知里头放了什么。

斑曲氏示意她搁在桌上,打开来看。

斑久思抬手打开木匣子,顿时被里头那满满的珠宝首饰给晃花了眼,震惊的月兑口而出,“女乃女乃,这么多首饰您打哪来的?!”

看着那些首饰,想起已过世的夫人,高曲氏有些伤怀,“这些全是你娘留给你的嫁妆。”夫人无法亲眼瞧见自个儿的女儿出嫁,她会替她看着,然后等下去见她那天,再告诉夫人。

“我娘她……哪来这些首饰?”她鲜少听女乃女乃提起她爹娘的事,懂事后,她不是没追问过自个儿爹娘的事,可每次一问,爷爷和女乃女乃总会红了眼眶,让她不敢再追问下去。

她只知道自个儿的双亲都已不在人世了,却从不知道娘竟给她留下这么一匣子昂贵的首饰,她随手拿起几件,每一件都精致华丽,比起她在县城里看过的那些贵夫人身上穿戴的更为精美。

她心里忍不住生起疑窦,她娘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贵重的首饰?

“这些首饰是她当年的嫁妆,你娘出身富贵人家,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她成亲多年,迟迟未能受孕,好不容易才生下了你,没想到却无法守着你长大……”接下来的话,高曲氏哽咽的没再说下去。

斑久思闻言,以为她娘亲是生她难产而死,也忍不住面露哀戚之色。

“这些首饰女乃女乃交给你了,你小心收好。”高曲氏心忖,等她成亲后再告诉她柏家的事,至少要让她明白她自个儿的身世来历,等将来生下了孩子,才好延续柏家的香火。

“思思、思思,我饿了。”初六的声音从门外一路嚷着进来,起床洗漱后,他便立即来找高久思。

进了房里,他对搁在桌上的那盒贵重首饰视而不见,只看见摆在桌上的饭菜,坐到桌前,吵着让高久思给他盛饭。

斑曲氏发现他对那些首饰视如无物,再想起孙女带回他时,他身上穿着的那袭繁复精致的宝蓝色袍服,还有他衣袖里那朵由黄金打造的金色花朵,无不昭示着初六应是出身大户人家。

只是收留了他这么多个月,怎么迟迟没见人找来?她心中微觉纳闷。

久思就要成亲了,身边不好再带着他,万一让丘家误会可不好,可初六又痴痴傻傻的,不认其他人,只认久思,倒是不好办。

斑久思替初六盛了饭,高曲氏将孙女叫到一旁,轻声提了初六的事。

“往后你成亲也不好再带着初六在身边,我看不如让他住到茶铺去,那后头有间房,可以让他睡。”

斑久思回头瞧了眼埋头吃着早饭的初六,犹豫了下道:“让他一个人住到茶铺去,他定是不肯的,若是您怕人家说闲话,不如您认他当孙儿吧,我和他以后就以兄妹相称。”也不知是不是初六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粘她粘得紧,且他呆傻得就像三岁幼童一样,很多事都是她手把手教会他的,他又什么都不记得,她着实不放心让他自个儿一个人住在茶铺里。

考虑了下,高曲氏颔首,“也好,那就这样吧,你这么待他,只希望若有朝一日他复原了,可别忘了你这份恩情。”

祖孙俩商量好这事,用完早饭后,高曲氏便收了初六为义孙。

初六情僧懂懂不知她们在做什么,只乖乖听任高久思的摆布,朝高曲氏磕了三个头。

斑曲氏强打起精神,抬手模着他的脑袋,叮嘱道:“乖,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孙子了,往后你和久思就以兄妹相称,你们兄妹俩要互相扶持照顾,知道吗?”

他呆呆傻傻的看向高久思,见高久思朝他点着头,他才乖顺的应了声,“知道了。”

“我打听过,高家的茶铺生意不错,每天都能赚上好几两银子,高家只有这个孙女,日后等你娶她进门,那茶铺就是咱们家的了,以后你就用不着这么辛苦的打铁,靠着那茶铺,咱们就能不愁吃穿,若是你真是舍不得一块长大的晓梅,等把高家的丫头给娶进门后,娘再做主让她进门伺候你。”

正要送一口打好的锅子去元鸿酒楼,经过高记茶铺门前,丘成特地停下脚步,想起娘先前替他结下这门亲事时说的话,他仔细打量这间日后将成为他们丘家产业的茶铺,忍不住想着,等他成为这茶铺的东家,就能买些上好的补品给娘,也能买下晓梅一直想要的首饰和胭脂水粉送给她,再把晓梅娶进门,给他生下几个白胖的儿子。

李三胖见外头杵了个人,过来招呼道:“客官要进来喝茶吗?”

丘成犹豫了下,本想掉头走人,但思及这茶铺很快就是他的了,又改变主意,打算先去瞧一瞧。

进去后,他找了个位子坐下。

“客官要喝什么茶?”李三胖问。

自懂事后就开始在打铁铺里当学徒,去年才出师,出来自个儿干,从没那种闲情逸致来这种茶铺喝茶,丘成忍不住有些局促。

见状,李三胖笑呵呵替他介绍道:“咱们店里的金露茶滋味不错,客官要来一壶吗?”

“好,那就来一壶金露茶吧。”

“可要茶点?”

丘成想到自个儿身上只带了十几文钱,也不知够不够付茶点,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喝茶就好。”

待李三胖走后,丘成暗暗打量着茶铺,发现这里布置得十分雅致,窗棂桌椅都雕着好看的花纹。

待李三胖将茶水送来时,他瞧见那茶壶和杯子都是白瓷做的,洁白无瑕,壶身上还绘着盛开的牡丹,极是好看,不像他家那些粗劣的陶杯陶壶,想到很快这一切都是他的,他心头不由一阵激动。

茶铺里除了他,还有五、六桌客人,这些人的桌上都摆着几道茶点,瞧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想起自个儿不久之后就将接管这茶铺,心里有了底气,决定要一些茶点。

张望了下,没瞧见适才招呼他的那个身量圆胖的小二,丘成招来另一名身量瘦小,模样清秀的小二,指着附近一桌的茶点道:“那些茶点也给我上一份。”

“好咧,客官稍候。”阿禾应了声,离开时多瞧了他几眼,他前阵子为了照顾生病的父亲,告了几天的假,前两日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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