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吃食,初六迫不及待地捧着个刚出炉的白胖包子吃着,高久思拎着一包包子要走回马车,却不巧被人撞上,手里的包子掉到地上,所幸外头有油纸包着,里头的包子没弄脏,她也懒得计较,弯身捡起包子举步要走。
没想到对方竟不依不饶,扣着她的手腕不让走。
“姑娘,你撞着咱们,这就想走啦?”
她抬眸,望见对面站着三名男子,年纪约莫在二十至二十五、六岁之间,带着轻浮的眼神打量着她。
她没好气的拍掉拽着她的那只手,“是你们来撞我的,我都还没怪你们,你们倒恶人先告状。”
“哟,这娘们还挺呛的,我就喜欢这种。”左边下巴有颗黑痣,魁梧高壮的男人勾起嘴角,轻佻的抬手想模她的脸。
斑久思哪里肯让他得逞,打掉他的手,再狠狠踩他一脚。“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没能请到言大夫跟她回去看女乃女乃,她心情正不佳,又遇上这几个想占她便宜的登徒子,一时没忍住脾气,扬声斥骂。
那男人被踩痛了脚,神色狰狞的瞪住她,“哼,不让本大爷碰?本大爷就非碰你不可!”
他抬手想抓住她,另外两名同伴见状也围上前去,不让她逃走。
在爷爷过世后,高久思就帮着女乃女乃照顾茶铺的生意,不同于脾气和善的女乃女乃,她性子大剌剌,直来直往、恩怨分明,谁敢来欺负她,她绝不会手软,之前就曾打跑几个来闹事的无赖。
此时面对三个汉子,她心里虽有些惧意,却也没露出怯色,反而狠狠瞪回去,“姑娘我可不是好惹的!”
“哟,这娘们还真辣,玩起来才够劲!”那三个男人婬笑的朝她动手,不信她一个姑娘家能逃得出他们的魔爪。
正专心吃着包子的初六抬起头,瞥见竟有人在欺负他的思思,他眼神陡地一变,沉声怒喝,“大胆刁民,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地痞们闻言,回头瞧去一眼,只见对方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身上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但浑身透出来的那股子派头和气势,活月兑月兑就像是公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三人一时有些惊疑不定。
斑久思没想到初六竟会在这当头犯了疯病,但发现那几人全都被他的威严样给震住,她灵机一动,索性配合的道:“告诉你们这几个不长眼的,这位可是钦差大人,他这回微服出巡,你们几个竟敢不知死活来调戏我,哼,咱们大人非办你们几个重罪不可。”
“钦差大人?”三人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就在高久思着急的想着要如何才能骗住这三人时,初六冷着脸,再次厉声呵斥,“本官奉命代天巡狩,察访民间疾苦,尔等竟不知廉耻,当着本官的面欺辱良家妇女,该当何罪?”
斑久思虽没见过什么大官,但此时瞧见他一脸严肃的表情,也不禁觉得那些大官应当就是这模样,头一次觉得他这疯病犯得真好。
那三人被他那身威势给唬住了,不敢再有怀疑,急忙拜伏在地,连声求饶,“求大人恕罪,适才全是误会,草民不过是同这位姑娘开个玩笑,不是想轻薄这姑娘。”
“没错、没错,咱们是见这位姑娘可爱,想同这姑娘开玩笑,若是吓着这位姑娘,咱们愿意向姑娘赔罪。”
这人说着,朝另一名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人连忙掏出钱袋,数也不数全塞到高久思手上。
“这些权当给姑娘赔罪,请大人饶恕咱们这一回。”
斑久思见好就收,拿了钱袋看向初六,替他们求情。
“大人,既然他们知错,不如饶了他们这一回吧。”她只想快点打发这三人,免得届时被他们识破,那可就麻烦了。
初六沉着张脸,眼神凌厉的望住那几人,把那几人给看得背脊发凉,深恐这位钦差不肯饶过他们,非要将他们下狱治罪,赶紧再磕头求饶。
“草民以后真的不敢了,求大人开恩,饶了咱们这一回!”
斑久思拚命朝初六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别再闹下去。
也不知他是不是明白了,隔了片刻,方启口道:“既然如此,今次本官就饶你们一回,不过尔等回去需面壁思过一个月。”他一手负在身后,摆出大老爷的架势。
“草民知道了,多谢大人恕罪。”三人连忙称是,横竖是在自个儿家,有没有面壁思过谁瞧得见,眼下先月兑身才是上策,爬起来哈腰鞠躬后,连忙快步离开。
他们一走,高久思也没敢多待,抬手拽着初六的手臂,要往马车那儿走去。
初六眉头一皱,“放肆!本官的手岂是你这奴婢能碰的。”
斑久思翻了个白眼,但想到这回多亏了他的疯病,才吓走那三个登徒子,便也不同他计较。
她放开他的手臂,好言解释道:“奴婢这是赶着要带大人去乘马车,往下一座县城去巡访民情。”
“男女授受不亲,你要记住,莫再做出如此轻薄之举。”
轻薄之举?他这段日子可没对她少做这些轻薄之举。
斑久思咬着牙,为了哄他尽快回马车上,只得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初六这才迈开脚步,跟着她上了马车。
斑久思将买来的包子分了两个给马夫吃,自个儿也留了两个,剩下的两个递给初六。
不料他却一脸嫌弃,“这等低劣的粗食岂能入本官的口,拿别的吃食来。”
斑久思嘴角抽了抽,这包子是他方才自个儿吵着要吃的,这会儿竟变成不堪入口的低劣粗食。“没别的吃食,只有包子,既然大人不肯吃,那就算了。”她收回要给他的那份包子,也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吃着自个儿的。
也不知是不是饿得狠了,初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吃了会儿,高傲的朝她命令道:“拿来。”
她一时没意会过来,不解的抬眸望向他,“拿什么?”
他冷哼,“除了包子,这还有别的吃食吗?”
“可大人不是说那种粗食吃不下吗?”
他恼羞成怒的呵斥,“谁准你这奴婢这么多话,本官让你拿来,你拿来就是!”
见他还犯着疯病,她懒得同他争,把包子递给他。
他接过包子,咬了一口,似是发觉滋味还不错,很快就吃完那两枚包子,意犹未尽的看着她手里那枚吃了一半的包子。
察觉他垂涎的目光,高久思连忙背转过身,吃着自个儿的包子。
“我渴了,拿茶水来。”他再命令道。
她将水囊递过去。
初六嫌恶的道:“去给本官沏杯热茶。”
“没热茶,只有这个,你爱喝不喝。”她才懒得理他。
他不满的怒斥,“大胆奴婢!竟敢这般怠慢我,回去我非让人打你一顿板子不可!”
“我好怕喔,大人。”高久思装模作样的喊了声。
见她求饶,他这才略略满意,“还不滚过来给我捶腿。”
懊死的初六,等他恢复,他就死定了!斑久思露出一抹让人头皮发麻的冷笑,“大人适才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一脸义正辞严的表示,“你适才亵渎了本官,为了不损本官的清誉,本官不得已只好纳你为妾。”
闻言,高久思还未咽下的那口包子整个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她错愕的瞠大眼。
“本官决定要纳你为妾。”他抬起下颚,瞧着她的眼神彷佛是给了莫大的恩赐。
她紧握着两只手,想狠狠的朝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庞揍去,她高久思此生只为妻,绝不为妾,何况这混帐现下吃她的住她的穿她的,还有脸说要纳她为妾!
“瞧你高兴得脸都涨红了,本官知你心仪本官许久,先前才会不知羞臊的拽着本官,如今本官成全你的心意,日后你要尽心尽力服侍本官,知道吗?”他浑然没看出她此刻的表情,嘱咐完,迳自再命令,“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我捶腿?”
捶腿?她想捶死他的心情都有了!这下她可不愿意再忍了,抬起手,一拳朝他的脸揍去。
捂着疼痛的鼻子,初六怒吼,“你这奴婢胆敢对我不……”话还未说完,他整个人便厥了过去。
“哼哼哼,敢叫我捶腿,看我不捶死你。”
“何婶,我回来了,女乃女乃呢?”从城里回来,高久思没去铺子,直接回了位于白杨巷的宅子里。
“大姑娘回来啦,老太太刚喝了汤药,睡着了,今儿个也不知怎么回事,整天都在昏睡,醒来便咳得凶。”
何婶身形有些富态,一张脸盘圆圆的,两眼细细长长,笑起来时,眼睛都眯成缝了,她说完,朝高久思身后瞅了眼,只见捂着鼻子的初六,没见到其他的人,关心的问了句,“你不是进城里去请大夫,大夫没来吗?”
斑久思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有不少人找那位言大夫求诊,言大夫走不开,没办法过来,咱们只能带着女乃女乃过去,我想这两天便带女乃女乃进城一趟。”
何婶有些顾虑,“这一来一回起码得花两个多时辰,也不知老太太的身子撑不撑得住。”
“可陈大夫对女乃女乃的病已束手无策,换个大夫瞧瞧也好,说不得那言大夫能治好女乃女乃的病。”爷爷过世后,只剩下女乃女乃与她相依为命,她已经没别的亲人了,但凡有一丝希望,无论如何都想试试。
何婶略略迟疑了下,“大姑娘,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何婶有话直说无妨。”何长旺与何婶看着她长大,她心里早拿他们当自个儿的叔婶看待。
“老太太已年近七旬,算是高寿了,她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今儿个还同我叨念着你的亲事,说让我去找媒婆,帮你找个好对象,她已不求对方需得入赘咱们老高家,只要将来生下的孩子能有一个继承高家的香火就成了。”
老太太生病前,便曾找过媒婆,想替大姑娘觅个合适的夫婿,可一般人家哪里肯让自家的儿子入赘,只有那些品性不端、又不成材的人才肯,老太太哪里瞧得上那些人,这事便没了下文。
而今老太太又再重提,似乎是知道自个儿时日无多了,想趁着还有一口气在,赶紧帮大姑娘把终身大事给办了。
“这种时候我哪有心情谈婚事。”她是高家唯一的孙女,也一直知道女乃女乃想替她招赘延续高家的香火,可那些肯入赘的男子没一个好的,女乃女乃瞧不上,她更看不上眼,婚事才会一直没着落。
何婶劝道:“这是老太太的心愿,而且我听说这有些病是能用喜气来冲的,说不得你这一成亲,老太太心里高兴了,病也就好了。且老太太现下也不要求对方入赘,只希望你能嫁个疼惜你的好郎君就够了。”
闻言,高久思连忙追问:“这冲喜真能冲走女乃女乃一身病气,让女乃女乃好起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只有试过才知道。
斑久思想了想,心一横,“好吧,那就有劳何婶帮我找媒婆,瞧瞧有没有合适的对象。”只要能让女乃女乃好起来,任何办法她都愿意一试。
见她答应了,何婶喜道:“那我这就去找媒婆。”临出去时,瞥见初六坐在门口,一直揉着他的鼻子,嘴里哼哼唧唧的,她随口问了句,“初六的鼻子怎么了?”
斑久思瞟一眼初六,面不改色的说:“他自个儿撞着了。”
何婶走后,初六朝高久思走过来,噘着嘴嘟囔着,“思思,我疼。”他模着自个儿的鼻子,神情可怜兮兮。
见他鼻子略略肿了起来,再瞅见他那一脸委屈的神色,高久思眼神掠过一抹心虚,“我去拿药给你擦擦。”
她没想到她那一拳会把他的鼻子给打肿,不过委实是他太招人厌,她才会一时没忍住出手这么重。
说完,她转身进房拿了一只药膏,沾了些替他抹在鼻梁上。
凉凉的药膏抹在鼻子上,似乎真的消减了些疼痛,初六皱拧的眉毛重新舒展开来,抓着她的手按在鼻子上,咧开嘴朝她露出笑,“思思再多模模。”
她依言再多抹了几下药膏,接着便把那只药膏塞到他手上,“喏,这药膏你拿着,要是疼了就自个儿抹些,过两天就好了。”
“我要思思帮我抹。”他撒娇的扯着她的衣袖。
“你自个儿抹,我没那个空闲。”她拽回衣袖,没再理会他,走往女乃女乃的房间。
进了房,满头银丝的高曲氏紧阖着眼,也不知是不是身子难受,即使是在睡梦中仍紧蹙着眉,不时的咳个几声。
斑久思不敢惊醒女乃女乃,站在床榻边默默看着她,半晌后,轻声启口承诺——
“女乃女乃,我很快就会成亲嫁人,您别担心,将来我生下的孩子里,定会有一个继承咱们高家的香火,不会让高家在我这儿断了。”
一般大户人家,或是达官显贵的姑娘,泰半都被拘在府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一般市井小民可就没那么多规矩。
除非是富裕人家,不然家中的女眷都要帮着干活,洗衣洒扫做饭这些都是基本的,有不少人还得出去挣钱,不得不抛头露面。
有的去市集摆摊,卖些自家种的菜、牲畜、自个儿绣的布,或是些小玩意儿和吃食,有的去大户人家家里当奴婢,有的在各种作坊里做事,像高久思这般亲自掌管着自家铺子的姑娘虽不多见,但整个水云镇里也有七、八个。
斑久思自小就常随爷爷到茶铺里玩耍,来喝茶的客人都知道她是高汉州的宝贝孙女。
那些年纪大的客人可说是看着她长大,这天,几个四、五十岁的男子来到茶铺喝茶,瞧见送茶过来的高久思,有人忍不住必心的问:“久思啊,听说你女乃女乃找了媒婆,要帮你找对象啦。”
水云镇说大不大,高家找媒婆的事,没两天就有不少人得到消息。
“听说这回用不着入赘啦?”
斑久思倒也不扭捏,大方的承认,“没错。”
方大叔随即接腔,“那你看俺家阿牛怎么样?”
陈大伯立刻回了句,“欸,你家阿牛笨头笨脑的,哪配得上久思这丫头。”
“咱们阿牛那是老实,他力气大着呢,要是日后久思嫁给他,他能帮着久思干活。”
“他力气大,脾气也大,三天两头就把人给打伤,久思要是嫁给他,还不被他打啊?”陈大伯毫不顾忌的揭了老友的底,接着提议,“久思,我侄儿长得相貌堂堂,与你最般配,你要不要考虑考虑他?”
适才被他揭了底的方大叔当即不客气的反驳道:“你那侄儿好吃懒做又爱逛窑子,哪是良配,嫁给这种人还不如嫁给我家阿牛。”
“我侄儿成亲后,那些毛病自会改掉……”
“我家阿牛才最适合久思……”
见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高久思连忙出言阻止,“欸,方大叔、陈大伯,你们别争了,他们两人我都不嫁。”
这时身形富态的小二李三胖跑了过来,“大姑娘,你快去后院瞧瞧。”他在家排行老三,由于身子胖,外头的人才叫他三胖。
“是初六又犯病了吗?”听他这么说,高久思问了句。
“不是,他跑去偷摘了隔壁张大婶院子里种的丝瓜花……”李三胖与她一边往后头走去,一边说道。
两人还没走到后院,高久思就听见一名妇人的叫骂声传来——
“……你还跑!你这死小子竟然把我那些花给拔光,可怜我辛辛苦苦种的菜,就这么被你给糟蹋了,你说你这浑小子要怎么赔我……”
斑久思快步来到后院,就瞧见身量矮胖的张大婶手里拿着支竹扫帚,满院子追打初六,但初六干活不成,跑起来倒挺快,硬是没被打着,也因此让张大婶越追越恼火。
张大婶追得满头大汗,正想扯开喉咙再痛骂初六一顿时,瞥见高久思过来,她也不追着初六了,怒着张脸朝她走过来。
“高家丫头,瞧瞧你家初六干的好事,你可要给我一个交代!”
她在屋后的空地上搭了一个棚架种丝瓜,此时正开满了花,准备要结出丝瓜来,结果那些花在不久前被初六给摘走了一半,这还是因为她家养的狗一直吠叫,她到后院来查看才阻止了初六,否则那些丝瓜花怕全都要遭到他的毒手了。
斑久思瞥见初六拉起的衣摆里兜着的那些黄色花朵,嘴角顿时抽了下,恨不得抄起张大婶那支扫帚来狠狠抽他几下,所谓开花结果,要先开花才能结出丝瓜来,这家伙竟把人家的丝瓜花给拔了,没了花,就结不了丝瓜,难怪张大婶会这般生气的追着他打。
她正要开口向张大婶赔不是,不想初六却捧着那些花,傻笑着来到她跟前,一脸讨好的递过来。
“花花给思思。”他先前在井边洗抹布,洗好站起身时,忽然瞥见隔壁的院子开满了黄色的花,觉得漂亮,就跑去摘来想送给她。
张大婶见状,朝高久思投去一眼,似乎在怀疑是她唆使初六去偷摘她的丝瓜花。
为了抚平张大婶的怒气,高久思不得不掏出银子来赔给她,一边好言解释,“您也知道初六傻愣愣的不懂事,他约莫是瞧着这些花开得好看,以为只是一般的花,不知是丝瓜花,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别同他计较,这些就当是我赔偿您的损失。”她赔的银子比起损失的丝瓜价格只多不少。
张大婶也没同她客气,抬手就收下银子,但气仍没消的叨念了几句,“高家丫头,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同这小子计较,不过你可要好好教教他,下次再跑来我院子偷摘花,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斑久思一叠声应着,“知道、知道,我定会好好教教他,您慢走。”
等从后门送走张大婶后,高久思登时板起脸孔来,质问初六。
“是谁让你去偷摘张大婶的丝瓜花?”花是他去摘的,结果却是她向人低声下气的赔不是,还得把白花花的银子赔给人家,她越想越火大。
“花花漂亮,要给思思。”初六似乎仍不明白自个儿错在哪里,拿着刚摘来的那些花想送给她。
她推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道:“你知道张大婶为什么要打你吗?因为这些是丝瓜花,你把人家的丝瓜花给拔光了,就结不出丝瓜来了。”
“不知道,花花漂亮给思思。”他摇着脑袋,没听明白她的话,又把兜里的花凑了过去。
“我不要那些花,拿走,以后不许再去偷摘别人的花。”她沉着脸告诫他。
“思思不气,给思思。”初六才不管那些,执意拿起一朵花簪到她的耳鬓旁,然后咧着嘴,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思思漂亮。”
对着他那憨傻的笑脸,高久思又好气又好笑,想骂他又骂不下去,但为了让他记住,她警告道:“以后不许做这种事,再去偷摘花,就不做蛋羹给你吃了。”
“要吃蛋羹。”他稚气的道。
“那以后还摘不摘花?”
他噘着嘴摇摇头,“不摘了。”他接着再拿一朵花插到她发上。
“你给我住手。”高久思拿下发上和耳鬓的花,把丝瓜花插在头上,她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给笑死。
“花花漂亮。”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喜欢这么漂亮的花。
“你喜欢,我帮你插。”她坏笑着把花插到他头上,看着他插着满头黄花那滑稽的模样,笑得眯起眼。
李三胖见状,笑着摇摇头,走往前面去了,让他们两人去闹。自打初六来了之后,大姑娘虽然常被他气得跳脚,但她脸上的笑容却也比以往多了不少。
初六睁着眼,看着笑得一脸欢快的她,抬起手指戳了戳她的嘴角,“思思跟花花一样漂亮。”
“算你有眼光。”高久思把那些花取下,再从衣袖里取出随身带着的一柄木梳,替他把弄乱的头发重新挽起来。
初六安静的让她梳头挽发,梳好后,他转身直勾勾的盯着高久思瞧,觉得心里头彷佛有虫子在挠着,痒痒的,让他很想做些什么,可他又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傻傻的看着她……
见他安静乖顺的待在院子里面壁思过,高久思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他脑袋有没有复原的一天,大夫说他后脑杓遭受到重创,约莫是伤了脑子,好端端的人才会变成这般。
他这情况,大夫也束手无策,只说他有可能哪天就恢复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
“思思、思思,我抓了一只鸟。”一大早,初六带着憨傻的笑容,一路跑向高曲氏的房里。
正在服侍女乃女乃用早饭的高久思瞥见他抓在手里的那东西,皱起秀眉,斥了声,“那不是鸟,你打哪抓来的蝙蝠,快拿去扔了,要吃早饭了,去把手洗干净。”
他俊朗憨傻的面容流露出困惑之色,“可是它会飞,还有翅膀。”他一抓到这只鸟,便赶着想送给思思。
坐在桌前用早饭的高曲氏,微笑的温声告诉他,“会飞的不一定都是鸟,像蚊子、苍蝇会飞,也有翅膀,可它们就不是鸟,你再看它的身子是不是长得有些像老鼠?这是蝙蝠,一般这种蝙蝠多半都在夜晚才出来,你是在哪抓到的?”她原本圆润的脸庞因为这一年来饱受病痛的折磨,整个人消瘦不少,连下巴都尖了,凹陷的双颊让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更深刻了些。
“在后院。”初六老实回答。
斑久思搭腔道:“兴许是昨晚出来时,跟它的同伴们走散了,你把它拿到后院放了吧。”
斑曲氏也跟着劝了句,“是啊,初六,以后这种东西别乱抓,万一被咬着了可不好。”看着眼前那张剑眉星目,风姿俊朗的面容,她心中再次感到惋惜。
怎么就是个傻子呢,若他不是傻子,依他那一表人才的相貌,倒是配得上他们家久思。
她此生没有别的心愿,只盼着能在有生之年瞧见孙女成亲生子,不让柏家仅剩的唯一根苗就这么断了。
是的,久思并非是他们夫妇的亲孙女,她的父亲姓柏,生前担任寅州太守,因犯了通敌叛国之罪,在十五年前惨遭满门抄斩。
他们夫妇在柏家做了二、三十年的活,夫人一直待他们夫妇很好,就在柏家出事前不久,因丈夫腿疾复发,兼之年事已高,夫妇俩遂辞了工,准备要离开柏家,却因此侥幸逃过一劫,没受到柏家的牵连。
柏家出事那年,久思才两岁,夫人不忍心女儿这么小就跟着他们命丧黄泉,在他们夫妇离开前,央求他们帮她带着女儿逃走。
柏家不知用什么方法瞒骗过官差,让他们以为这孩子夭折了,他们夫妇俩才能带着久思顺利逃走。
两人带着孩子,隐姓埋名来到这座临海的小镇,在这里落了脚,安了家,用着柏夫人留给他们的一笔银子开了茶铺。
他们夫妇无儿无女,把久思当成自个儿的亲孙女抚养,只盼着能让她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长大。
几年前丈夫过世后,就只剩下她们祖孙俩相依为命。
多年来,她和丈夫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不曾将此事告诉她,毕竟大人犯的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要是被人得知这事,久思也难逃一死。
原本她打算将这秘密一块带进棺材里,可又不想久思到死都不知自个儿真正的爹娘是谁,所以她盘算着,要不等久思成亲时,再把这个秘密告诉她,也让她知道自个儿真正的身世。
“思思,我们去放鸟。”初六拽着高久思的手,想让她陪着他一块去后院。
斑久思挥开他的手,“跟你说了,那不是鸟,是蝙蝠,你自个儿去,我还要伺候女乃女乃吃饭。”
初六瞟到桌上有碗蛋羹,像个孩子似的,吵着要吃,“我要吃蛋蛋。”
见他抓起调羹就想舀来吃,高久思拍掉他的手,板起脸孔,“去把蝙蝠放了,再把手洗干净才可以吃,我数三声你还不去放了蝙蝠,今儿个就别想吃蛋羹了。”
“要吃要吃!我去放鸟。”初六一听,赶紧咚咚咚的将那只蝙蝠拿到后院放了,在井边打水把手洗干净后,再咚咚咚的跑回房里,乖乖坐在桌前等着高久思替他盛饭。
自去年女乃女乃生病后,高久思便把早饭端来女乃女乃的房里陪着她一块吃,初六这段时间也都同她们一块用早饭。
本来他一个大男人该避嫌,但他痴傻得就如同三岁孩子,高久思和高曲氏都没把他当成男人看待,也就没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