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走了吗?”问题化解了,桑堇欢扬起轻笑问着。
好友能就此放弃,不再逼她,让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个性是与生俱来、各有不同,她既不想再惹好友不高兴,也不愿一再勉强自己,如今好友愿意放弃长久以来的坚持,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沟通果然是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桥梁。
“走?去哪里?”
“回家啊。”
“回家你有没有搞错啊,现在才九点,你要我回家?你是想闷死我,是不是?回家免谈!”江明月大表不赞同,一张清秀的瓜子脸蛋纠结得像个苦瓜。尽避她不再坚持,也不必急着回去啊。
这下桑堇欢沉默了,她最不擅长和人讨价还价,即使是和她如此亲密的江明月,也是一样,又习惯性的低下头,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江明月面对她的静默,终是于心不忍,“好啦,放你回家,可以了吧!看看你那是什么脸,搞得我好像是苦毒你的后母似的,有那么惨吗?”她自嘲着。
这番赦免般的话语,令桑堇欢立刻笑逐颜开,“谢谢你明月,那我就先回去了,祝你有个狂放之夜,拜!”给江明月一个飞吻后,她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倩影便消失在停车场中。
江明月回身迎着夜风,缓缓地走进餐厅。
她不懂,与人相处有这么困难吗?为什么宁愿选择孤独,也不愿与人相处?堇欢身边除了亲人以外,就只有她,难道都不会觉得寂寞吗?
莫非这世间,真的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进驻堇欢的心田?堇欢的爱除了用在小动物身上,就不能用在人的身上吗?而她真的可以任由堇欢继续封闭下去,而不去管堇欢吗?明明追求堇欢的人是大排长龙等待她的垂青,而她……
“唉……”江明月摇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此美善的佳人,怎能让她孤老终其一生呢。
江明月往前跨出的步履虽然有些沉重,但随着同侪的呼喊,她暂时抛下了心中隐忧,享受这难得放松玩乐的时光。
桑堇欢一进家门,爱犬便一股脑儿冲向她,给她个热情的拥抱和湿润的热吻。
“砰砰,今天乖不乖啊?”她弯,怀中的爱犬舌忝遍了她的双颊。
“堇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坐在客厅看报的桑昱儒,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关心询问着。
“是啊,吃饱了不回来,留在那里做什么?”她走向父亲,理所当然地道,砰砰则摇着尾巴,轻巧地跟在她的身后。
“做什么?”桑昱儒愣了一下,“当然是谈天说地啊。”他伸手拉着女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她的回答他难以苟同。
“有什么好谈的,我跟他们又不熟,要不是明月硬拉我去作陪,我才懒得去呢。”她边轻描淡写地说着,边顺手抱起砰砰放在膝盖上,轻轻抚模它的背脊。
这话说得可真理直气壮,这会儿桑昱儒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难道你都不会觉得日子过得很没有乐趣、很无聊吗?”
桑堇欢认真地想了想,“无聊?不会啊,我有爸妈,还有两个妹妹,再加上明月,日子怎么会没有乐趣呢,爸,您问这话可真奇怪。”她轻笑着答话,但她的回答却令桑昱儒再也不敢忽视。
据他这些年的观察,及对大女儿的了解,她自我封闭的程度,已经到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猜她大概对人有极度的不安全感,才会造成她渐渐疏离人群,尤其在她出社会以后,这样的情形是更加的明显。
最初他发觉时,还以为这只是她暂时性的现象,过段时间后就能恢复正常,而明月的出现,也让他直觉性的将问题淡化,心想虽然大女儿进步缓慢,但若能持续向前,终有一天她会化解心魔,真正地融入人群里的。
所以他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尽避她的脚步有些停滞,甚至在大学毕业后稍稍有些退步,但他仍自圆其说,将其解释为迈向新环境的适应期,再者他想有活力十足的明月伴随在身边,她应该不至于会裹足不前才对,但就目前的情形看来,他似乎太看好明月的影响力,也太低估她的心魔。
如此一来,他还能继续保持沉默吗?一直以来,他都是透过明月得知她的工作和社交的情形,她的心防高筑,令人难以进入,且由始至今从没有改变过,难不成她真想一辈子都过着这种空洞无趣的生活吗?不,他不允许,他是她的父亲,他绝不能任她虚掷一生。
他反覆地思前想后,轻轻地望着她柔媚的面容,他果决地抛开观望的态度,为了她的终身幸福,无论如何他都不该继续保持不闻不问,如今是到了他该说话的时候了。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堇欢,你对未来有什么憧憬吗?”
这话令桑堇欢挂在嘴边的笑容加深,“有啊,我想在我有能力的时候,开一家动物收容所,照顾所有被遗弃的动物,帮它们找到温馨的庇护之所,让它们都能过得自在、快乐,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您觉得如何?”她不假思索、兴致勃勃地诉说着。
她的兴高采烈,却令桑昱儒眉头深锁。这就是她对未来的憧憬?
身为一个女人,她对未来竟抱持这样的期望,而不是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和丈夫、儿女一起生活,而是与动物在一起,这是什么道理?
他的沉默不语,换来桑堇欢急切的问语,“您不赞成吗?”
这时她有些不安,因为这个梦想在她心中已经规画很久了,落实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但此刻父亲愁眉不展,令她不禁产生迟疑。
“不是的,爸爸是想你迟早都是要嫁人,所以你对于另一半有什么要求,或者是期许吗?”他舒展了眉头,巧妙地切入问题核心。
“另一半?我没想过。”她回答得很干脆,毕竟青春年华已经过了一大半,她却从未交过半个男朋友,就连异性朋友也不曾有过。
“是吗?那么从此刻起,你是该好好的想一想了。”他语意点到为止,话落,又拿起报纸埋首其中。
桑堇欢定定的坐了会儿,她听得出父亲这番话的用意,但她不想再多说什么,抱起砰砰便往房间走去。
这时,桑昱儒抬起头望着她傲然的背影,猛然眨了眨双眼,不禁感到忧心。
桑堇欢回到房间,仔细思量父亲这一席话,也觉得父亲说的没错,不管她愿不愿意她终究是要嫁人的,毕竟这是为人父母一生的期望,她不可以自私的将他们的希望置若罔闻,她必须讨父母的欢心,因为这是她的责任与义务。
其实一个人的日子并不难熬,因为她有堆积如山的工作在等着她,况且存钱是她圆梦的起点,所以她并不觉得累,有时候甚至还会觉得时间不够用呢。
今天真是个大吉转大凶的日子,她好不容易才和江明月达成共识,本还以为今后的日子可以过得逍遥自在些,怎知进了家门后,又出现另一个更难解的习题,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她无力地月兑下套装,拿起浴袍,脚步蹒跚走进浴室,洗了个舒服的澡,又花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吹干她的秀发,这才缓缓爬进被窝,拥着砰砰陷入迷思。
不可置否,二十七岁的她是早该论及婚嫁了,如果换成别人,可能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哪还会像她一样,如今还是一个人独守空闺,但“嫁人”,这是多么遥远、虚幻的字眼,不过为了父母,她是可以牺牲自我的。
没有人可以无情无爱的过一生。不过这是一般人的想法,她却不同,人心是险恶的,只有动物的心是纯洁的,就像她此时怀中的小东西一样,她的付出会得到同等的回报,有时候甚至会得到更多。
她不是天生就封闭自我,而是后天养成,她看尽世间的冷暖,也看破红尘的无常,而一切都源自于她异于常人的感觉神经。
从小,她就是人们手中的宠儿,无论她走到哪里,总是能获得大家的喜爱,她所听到的话语全是赞美,所得到的待遇全是最好的,这也让她误以为世界就是如此,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经过岁月的洗礼后,过去表面功夫做得再足,终究是不切实际,也禁不起考验,所以当她明白一切美好事物的背后,隐藏的是何物时,她的心犹如身在北极般的寒冷。
因为,在她享尽人生喜乐的同时,她的年岁也逐渐增长,不再是年幼无知的小女孩,所以当她收到敌视、妒忌的眼光时,便再也快乐不起来,自此之后,她关起心门,不再留恋人间的浮华。
她曾经随着江明月的引导,试着放开心胸接纳人们善意的接近,但她所认为的“善意”,却竟然都是有目的的,而一试再试的结果,就是令她的心再一次的重回极寒,渐渐的原来冰冷的心终于逐渐转为冰冻。
她始终忘不了过去带给她的打击,在求学时期,明明是一大群人犯了相同的错误,但她却可以被原谅,而其他同学则不然,只因她是桑昱儒的女儿,一个在教育界首屈一指文学家的女儿。
她厌倦当那个特例,也不愿再承受那些异样的眼光,父亲的盛名,带给她的是一种负累,在不平等的情况下,她感受不到真实的人生。
她的家世背景、才智相貌,可算是得天独厚,但这些都不能带给她真正的满足与快乐,她要的是一种无私、无求、无悔的爱,这样的要求太过分了吗?否则为何她总是寻觅不到。
所以她选择等待,哪怕会一世空等,她也在所不惜,但如今看来,恐怕要事与愿违了,毕竟父亲的希望是如此的强烈,教她要如何漠视?
算了,让一切顺其自然吧,在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求之不得、改之不能。反正压抑、勉强自己,是她最常做的事,如今再多做一次又何妨呢?毕竟她也不会觉得太难过,若有人能从中而获得喜乐,那也算是值得了吧。
她翻了个身紧紧将砰砰拥在怀中,自己的命运她不想掌控,若能像浮萍般随波逐流、不舍不求、随遇而安,她又何苦陷于泥泞之中,无法自拔。
邵提亚草草结束在百花名馆与损友的聚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办公室,他一进门,便月兑下西装外套、打开电脑,搜寻有关新猎物的资料,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急切渴望想要拥有一个女人,虽然仅是匆匆的一瞥,但她的花姿天颜,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无心深入去想其原因为何,他只想要拥有她,让她只属于自己,熟练地用滑鼠点击,直到萤幕上出现“堇月工作室”的字样,上头详细记载两家公司来往的情形,这般胜利的滋味仿佛蔓延在他的舌间,他下意识伸出舌尖,顺着他性感的薄唇绕了一圈。
“桑堇欢,你是我的了!”他望着电脑萤幕意味深长地说道,之后他站起身走到玻璃窗前,燃起了一根烟并暗自计画着该如何虏获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