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桂福!”
她心一惊跳,登时住口了,怔怔地望着眼神冰冷、神情莫测的他。
飞白一双鹰眸紧迫盯人。“你这是想和我划清界线吗?”
她想点头,却被他无形而巨大的气势威压得有点不敢喘气,本来想点的头也僵硬不敢动。
蔡桂福这才知道,他身上那股足可碾碎一切的可怕煞气平时对着她时只是收敛起来,可稍稍溢出一二就够令她胆颤欲裂了。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咬牙挺住了,怎么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我只想公私分明。”她低声道。
飞白见状,心不禁一软,周身凛冽气息一敛,幽深眸光低垂,在久久教人屏息的沉默后,深沉开口。
“我不逼你。”
她楞住了,心头竟说不出是释然是酸甜还是失落。
他这是……答应了吧?
蔡桂福抬头对他笑了笑,全然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怅然,还自以为语气轻快地道:“那就多谢飞大人成全了。我、我得去作坊看看,我先走了。”
他高大的身形动也不动,默默目送娇小瘦削的小女人步履沉重地离去。
飞白多年精于潜伏、狙杀、逼供,又如何看不出她那不甚细微的身体语言?
——她明明也是舍不得的。
那么,究竟是谁让他的狐狸精生了同他划清界线、一意疏远的心思?
飞白眸底冰冷杀气一闪而逝。
主掌北齐神秘庞大的暗影组织,又是皇帝身边第一心月复,这天下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而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短短半日,他的案头就收到了心惊肉跳的属下们急忙忙呈上调查的结果。
司马氏。
他面无表情,修长指尖在雪帛的墨字上轻轻点了点。“河内司马氏既出了不肖子孙,也是该好好清理一二了。”
“统领说的是。”排名第四的暗影无尉暗自抖了抖,深深替司马氏点了根蜡烛。
竟敢惹了他们家统领心尖尖儿上的阿福姑子,这时时刻刻是找死的节奏啊!
“京城这一支,往日压着的案子都揭了吧。”飞白淡然续道。
“诺!”无尉倒抽了一口凉气,却二话不说恭敬领命。
啧啧啧,这门阀世族虽然枝繁叶茂贵气逼人,可最不缺的就是倚仗家势胡作非为,被宠坏了的纨裤子弟了。
若是上位者不追究,自然可以稍稍弹压一番也就过了,可一旦当真要严办,哪个也跑不掉,连带其背后的家族都得元气大伤,被糊得一脸血啊!
“司马七郎既然‘善口才’,明日起便调往北地余姝任通史。”飞白嘴角微微牵动。“还有,往后但凡我不在她身边时,有任何人等胆敢再上门冲撞了她——我只问你们!”
那抹若有似无的冷笑简直让方圆百里内的暗影们全都要吓尿……咳,吓坏了好吗?
“属下等必定誓死护卫阿福姑子!”无尉手握成拳擂上左胸砰砰作响,激昂吼应道。
飞白冷冷一笑。“此外,司马氏娇娇已届婚龄,有春情之思,吴州郡令家的三郎君平素最为怜香惜玉,当为佳配……”
无尉眨了眨眼,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笑容浮现眼底。“统领英明,此二人果然相衬得很,属下等必定全力促成此事。”
下个药或打昏个人丢上谁谁谁的榻上这事儿,对艺高人胆大(?)、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影们来说,简直是小菜儿一碟好吗?
虽然司马七郎平时和他们也有三分喝酒的面子情,但谁叫那家伙大嘴巴,又管不好自己的妹妹呢?
欺负了飞白统领心尖上的阿福姑子,就是和他们暗影部、宗师部结下不共戴天之仇,现在还只是把人塞到吴州郡令家那个色鬼投胎的三郎君榻上好一番被翻红浪,让她以后专心忙着跟后院那三五十个姬妾缠斗,这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
蔡桂福全然不知道自己离开飞白的宅邸后,蝴蝶效应卷起的一阵“铺天盖地腥风血雨”……
她一个人在大街上到处乱晃了大半天,脑子乱糟糟的,好像什么都想,也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胸口很闷,一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
“唉,”她揉了揉胸口,自言自语。“像这种时候真想来一桶肯德基,辣味的,要胸不要腿,大杯可乐冰块正常……”
——但是瑞凡,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蔡桂福突然眼圈一热,莫名鼻酸了起来。
再也回不去了……不管是现代的家,还是……
她恶狠狠地抹去了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花,重重吐出一口气。“白痴啊!”
不过就是斩断了一段……美丽的暧昧罢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女人这辈子谁没暗恋过几个人渣呢?
“虽然……他明明就不是……”她喃喃自语,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哭了。“也不应该是人渣啊!”
蔡桂福胸口酸楚撕扯得难受,最后决定用古往今来最老梗的一招——借酒浇愁,来浇熄麻木遗忘那嗡嗡然发胀的脑门和隐隐痛得厉害的心口。
等飞白找到她的时候,这小妮子已经在一处沽酒坊独自干完了一坛子梨花白了。
飞白高大身躯挺拔端坐着,沉默地注视着这个醉趴在自己小肮下方,大腿上方,至危险又最脆弱之处的短发小女人。
——他从来没有这么硬得不象话。
事实上,这还是他毕生首次情/yu涌动时,不想藉由疯狂练武抑或跃入冰冷长河中来驱散火热yu/望。
身为随时能为主上牺牲性命的暗影,飞白二十一载来脑中也从未有过动情、女人、成亲诸如此类的字眼。
主上自从与主母帝后恩爱如胶似漆,好得恨不得时时刻刻融化在彼此身上之后,就开始莫名地盯上了他们这群暗影的终身大事。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成功逼他松口成家。
他这一生只会是主上最忠心、可靠,也最为锋利称手的一柄好剑。
剑,尊主为灵,又如何能有自己的魂魄与人生?
直到今夜——
他突然发觉晚上能有个……软绵绵……女敕嘟嘟……香馥馥又伶牙俐齿的小东西当暖床物,好似也不错。
不谈情,不动心,不思天长地久,但求几晌贪欢。
只要从了身体狂猛澎湃叫嚣贲张的欲念——
只要从了……她。
飞白英俊的脸庞严肃至极,好似正在思考一桩攸关生死的大决定——只要撇开他紧绷的胸肌和背肌及月复肌,或是额际隐隐憋忍渗出的豆大热汗不提的话。
可是他能骗过谁?
自从今日见她要同自己划分界线,又知道她竟因为自己而受了司马氏的欺凌后,那颗原该强硬如玄铁的心脏,早已惊悸焦虑疼楚得千疮百孔、惶惶如惊弓之鸟了。
直到……找到了醉酒醺醺东倒西歪的小人儿,飞白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回到了胸室之中,而不再是分崩离析四分五裂了。
他嗓音低沉瘠哑,隐忍而温柔。“狐狸精……”
……你吓坏我了。
……你怎能不信我?
飞白真想把她按在大腿上好好打一顿小,以泄心头之恨——她居然有了麻烦也不找他做主,而且还胡乱相信外人不信他?
他正磨牙间,没料想巴在他大腿上的小女人又含糊不清地叨絮着什么年度业绩,钻石经理,安栗(?)丰富您的人生……等等古怪生僻的词儿了。
可她醉言醉语念叨归念叨,偏偏小手猛然圈住了他胯/下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