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处处维护着自己,不惜跟长辈杠上,史嘉蕾心头一暖,却更觉歉疚。
“爷爷,我能说几句话吗?”她怯怯的、不安的道。
甄广慈爱的看着她,“说吧。”
史嘉蕾紧张的看着所有人,深呼吸了一口气,“伯父伯母、姑姑姑丈,叔叔婶婶,还有大家……”她口中的大家指的是甄济业的儿女媳妇甄道平、甄德惠及庄亚心,还有甄信卉的龙凤双胞胎李一平跟李一凡。
甄济国的儿女还小,当然还不适合介入家族里大人之间的纷争。
“发生这种事,我真的对大家感到很抱歉,这不是道民的错,请大家不要责怪他。”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声音也是。
她稍稍停顿,试着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又续道:“我想说的是,我绝对没有偷走周小姐的红宝钻戒,对于她向周刊爆料影射我顺手牵羊,我也很意外……”
“你几时看过小偷认罪的?”张晶冷冷的放了一枪。
“伯母,我真的是清白的。”
“伯母。”甄道民眉心一拧,沉声道:“就算是爆料的周家乐都不敢指名道姓的指控嘉蕾,如果你再说嘉蕾是小偷,就别怪我不懂礼敬长辈了。”
“甄道民,你这是在恐吓我妈吗?”甄道平一听,立刻反击。
“道平堂哥,他没那个意思。”史嘉蕾抓住甄道民的手,稍稍用力以阻止他与甄道平及张晶起冲突,又转而对大家说:“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大家相信我,此事因我而起,我愿意为此负责。”
张晶冷冷的哼了声,“负责?你怎么负责?”
史嘉蕾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道:“我会尽快跟道民离婚。”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一惊。
甄道民浓眉一蹙,眉间瞬间迭出几道懊恼的皱褶。“嘉蕾,我以为这件事我们已经谈过了。”
“这是最好最快的方法。”史嘉蕾神情坚定而决绝。
是的,再也没有什么方法比牺牲她一个人来得好了。为了甄家的名声,为了他,她愿意这么做。
“我们当初有过约定,我随时可以提离婚的,不是吗?”她强忍着眼泪,假装若无其事,“现在我要跟你离婚,请你放手。”
张晶一听,冷笑起来,“约定?果然,你们是为了十月的股会议而结婚的。”
说着,她一脸正气凛然的看着不说话的甄广,“爸爸,这根本是诈欺,是不成立的婚姻。”
“这不是诈欺,我们的婚姻也绝对成立。”甄道民正视着张晶,“我爱嘉蕾,她是我的妻子,再真实不过。”
“道民,这就是你随随便便拎个女人进门的代价,瞧她现在给咱们带来多大的……”
“大嫂!”突然,一直不作声的甄信卉大声打断她,“你说这种话实在太过火了。”
张晶没料到小泵会有这样的反应,她一直以为她们是同阵线的战友。“信卉,你……”
“现在摆明了是外面的人欺到甄家头上,我们应该齐心合力对付外人,怎能关起门来斗争自己人?”甄信卉说着,看着惊讶又感激的望着她的史嘉蕾,“我相信嘉蕾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三百五十万的红宝钻戒道民买不起吗?嘉蕾她若是那么虚荣的女人,嫁了道民几个月早该穿金戴银,可你看见她身上有任何的首饰或名牌吗?”
史嘉蕾没想到甄信井在这个时候会为她出头,激动得热泪盈眶,“姑姑……”
“嘉蕾,不管你跟道民当初是为了什么理由结婚,如今你们已经是共同体,没有理由因为这种事离婚,再说你们现在离了婚,那成什么了?不就是默认你真的拿了周家乐的东西吗?”甄信舟说着,神情严肃的看着甄道民,“道民,你可不能真的答应嘉蕾。”
甄道民目光坚定,却难掩激动的说:“姑姑放心,我们甄家的男人都有肩膀,嘉蕾是我的妻子,谁欺负她就是欺负我,我不会善罢干休的。”
他话才说完,甄济国的妻子周倩倩突然拍拍手,笑说:“道民这话说得好,确实,我们不能放任外人欺负我们甄家的人。”
而甄济国虽没说话,但看得出来他是赞同的。
“看来不只甄家的男人有肩膀,甄家的女人也不好惹呢!”李一平打趣的说。
“所以老爸我才不敢在你妈面前造次啊。”李允忠自我解嘲,逗笑了义愤填膺的甄信卉。
大家齐心相挺,史嘉蕾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她掩面低泣,完全说不出话来。
甄广看着这全家齐心且和乐的模样,欣慰不已。
这个家的氛围不一样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史嘉蕾的加入,一直以来,大家都因为忌讳着道民的才干而与他保持距离,他们并不恨他,因为他毕竟跟他们有血缘关系,但因为道民本来就是个不易亲近又沉默寡言的孩子,便与家人渐行渐远。
可蕾蕾改变了他,让他变成一个有情绪、有温度的人。她开朗纯真,心胸宽大,对谁都不设防也不抗拒,她在道民跟大家之间搭起了桥梁,用她的方式制造了联结。
他一直在努力却不见成效的事,蕾蕾竟轻易办到了。他不得不说,她真是他甄家的一块宝。
“嘉蕾,听见了没?大家都相信你,都愿意跟你及道民一起面对眼前的事情,所以你就别再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事了,知道吗?”
甄广说着的时候,史嘉蕾抬起泪湿的脸看着他,没点头也没说话。
眼见大家全向着甄道民跟史嘉蕾,张晶心里颇不是滋味,更焦虑了。
“爸,这件事总是要处理的。”她忍不住说,“我也没有斗争道民的意图,只是说出事实。周家乐虽没指名道姓,可谁不知道James就是道民?他是广兴集团的副总裁,在真相未明之前,大家会怎么看待他?我认为他现在一点都不适任副总裁之职。”
甄济业瞥了她一眼,虽想阻止,却在妻子和儿子的眼神下无奈放弃。
“大嫂,”甄信卉对张晶的言论不能苟同,跟她对呛了起来,“你口口声声说道民不适任,那你觉得谁适任?道平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张晶那一点心思,谁都看得出来。
但问题是,甄道平两年前闯了那个大祸,最后还得靠甄道民出面摆平,她哪有资格跟脸皮力荐自己的儿子。
“对于这件事,大家有意见吗?”甄广问。
“爸,”这时,一直无奈的任由妻子大放厥词的甄济业开口了,“您决定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不会有意见的。”
甄济业是个甘于平淡的人,他虽是长子,但自知才干及能力从来就不如二弟。
甄济民英年早逝,留下遗孤,他这个当伯父的其实也很心疼侄子,只不过娶了个悍妻,又生了了双娇惯的儿女,他一直以来都只能当个无声的丈夫及父亲,任由他们母子三人自由发挥。
对于儿子遭降级之事,他其实一点意见都没有。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斤两,当父亲的他比谁都清楚,若广兴集团落在他或甄道平手中,如今帝国恐已崩毁。
如今看弟妹都相挺甄道民,他这个当伯父的也不想再沉默。
“信卉、允忠、济国、倩倩,你们觉得呢?”甄广问。
“爸,道民把广兴打理得很好,我想不管是谁都难出其右。”甄济国一笑,代表发言,“我们没意见。”
“是吗?”甄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好,好,我知道了。”
沉吟须臾,他那睿智且炽热的目光深深的注视着甄道民,“道民,能者多劳,看来你暂时是卸不下这职务了。”
这个决定除了张晶跟甄道平,其它的人大致上都是满意的,就算称不上满意,也绝对没有意见。
“道民,”甄信卉看着他,神情严肃,“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甄道民脸上没有忧色,也没有傲气,只有气定神闲的淡笑。
“我会让周家乐把她说过的话吞回去。”
警卫室打了通电话上来,找的是史嘉蕾,其实这个时间,只要熟知他们夫妻作息的都知道甄道民是不在的。
他每天都准时上班,从不迟到,所以在这个时间来拜访,找的肯定是史嘉蕾。
“甄太太,有位钱先生说是你的朋友。”警卫室的保全人员说,“他正在警卫室这儿,你认识吗?”
她微顿。钱先生?肯定是钱斌。他怎么会到这儿来找她?又怎么知道她住在这儿?
啊,其实也不意外,这两三天他们的住处楼下成了休息站,还上了新闻,每天都有记者在附近守候。她想,钱斌应该是从媒体上得知的。
只不过他在这种非常时期找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虽然结婚后她就不曾再与他联络过,但终究是旧识,对方还特地找上门,她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可以请你带他到交谊厅吗?”她以商量及请托的语气问着。
“当然。”保全人员答应一声。
放下话筒,她稍微整理一下仪容,便出门并下楼前往大楼的交谊厅。
一走进交谊厅,只见钱斌站在窗前,好奇的张望的窗外的景致。窗外正是大楼的中庭,草木扶疏,犹如置身林中。
“嘿。”她发出声音以提醒他。
听见声音,钱斌立刻转身,一脸兴奋的看着她,“嘉蕾?!”他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她,“你还好吗?”
“我很好。”她猜想,他可能是为了那件八卦来关心她的。“你呢?家里人都好吧?老婆什么时候生?”
提及他的老婆施美帆,钱斌露出了厌恶又懊恼的神情。“甭提了。”
“她应该怀孕八、九个月了吧?”她问。
“是啊,不过我们……还是老样子。”钱斌摇头一叹,“她跟我家里人处不好,整天闹着说要离婚。”
“她现在怀孕,情绪是不稳定,你要体谅。”她劝慰着他,“等孩子生下来,一切会渐入佳境的。”
钱斌不对此做响应,只是定定的注视着她。他发现她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那个样子,但总觉得现在的她莫名的……迷人。谁改变了她?甄道民吗?
几个月前,当他知道她要嫁给甄道民的时候,真的吓了他一大跳,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她跟那样的大人物会有关系。她一直在他身边,他以为自己对她了如指掌,但原来……
她嫁人后,他们不曾再联络过,可他却更常想起她——尤其是在他对婚姻及施美帆感到失望及厌烦时。他总是想,如果他当初娶的是她,结局应该不一样。
他曾打过电话,结果史嘉蕾换了号码,到她以前工作的婚顾公司探询她的联络方式,却问不出个所以然。透过第三人找到她的好友林爱玫,却因为林爱玫早看不惯他,不只什么讯息都得不到,还被狠狠刮了一顿,叫他不要再去骚扰史嘉蕾。
他越是见不到她,就越是后悔,越是想她。终于,这几天他得到了她的消息——尽避她被暗指顺手牵羊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坏消息里也夹带着好消息,那就是她跟甄道民的婚姻是玩假的。
他想,他还是有机会挽回他所错过的。
“嘉蕾,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你……”他定定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她尴尬的一笑,“大概全台湾的人都知道了吧?”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钱斌有点生气,“甄道民应该为你挺身而出的,都已经两三天了,他到底在做什么?”
史嘉蕾先是微愣,然后一笑,“我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但我相信他正在做些什么。”
钱斌眉心一拧,“你在替他说话?”
“不是的,我只是……我想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神情恬静,感觉得出她对丈夫的信赖,“事实胜于雄辩,他从来不是会大声辩驳什么的人。”
“他得为你说话呀!他说话应该是有分量的吧?”
“你要他对着媒体说什么?”她蹙眉苦笑,“一切都只是影射及猜测,我们不必对号入座,也不必理会那些毫无根据的谣传及指控。”
他曾说过会让周家乐吞下她说出口的那些话,而她衷心的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谣传?”钱斌忽地目光一凝的直视着她,“关于你们的婚姻玩假的这件事,也是谣传?”
史嘉蕾微顿,沉默了一下,“我们的婚姻不是玩假的。”
“周刊说他原本的对象并不是你,你只是他临时找到的候补。”他神情激动而懊恼,“当初他去公司找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原来他只是……”
“阿斌。”她打断了他,神情凝肃,“没错,我们的婚姻几乎可说是盲婚哑嫁,但纵使是这样,我们现在却是真心想厮守一辈子。”
闻言,钱斌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真心厮守?嘉蕾,你是因为想忘了我才嫁他的吧?”
史嘉蕾抿着唇,没回答。
她不能否认这一点。当初她确实是因为想彻底摆月兑过去、忘了他,才会在那么冲动的情况下答应嫁给甄道民,可在跟他结婚后,她对他慢慢生了情愫,她感受到被爱、被疼惜、被需要、被呵护的幸福及愉悦,那是钱斌从来不曾给过她的。
现在的她对钱斌连一秒钟的心动都不会再有,她的心里只容得下甄道民。
“我现在只有他,这不是假的。”她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心平气和的说:“现在的我真的很幸福。”
“嘉蕾,”钱斌突然一个大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激动的道:“我们相知七年,我们才应该在一起,我不想再错过你了。”
史嘉蕾看着这个她曾经暗恋过的男人,如今她对他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怒。他在她心里,已成了一段可以笑谈的往事。
“钱斌,”她慢慢的挣开了他的手,平静的注视着他,“你知道吗?你从来没真正爱过,你爱的只有自己。”
“嘉蕾?”
“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的感情及感觉,你跟施小姐是分是合,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想法。”她淡淡的陈述,“如果你是来关心我,我谢谢你,但你若是打算来挽回我,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很自然的退后了一步,“你走吧,我不送了。”说完,她转过身,不疾不徐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