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炎庭甩开叶锦娘,走近水芙蓉时,他内心揪痛。
“蓉儿。”他唤她,满眼愧疚。
水芙蓉傻傻地看着他,仿佛他是陌生人一样。
她想问,你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为什么都不问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苦心经营的芙蓉坊被人毁了,属于我们俩的寝院被人拆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看出你没有那样的爱我。
可是她一声都没有出,因为她害怕听到他可能说出来的推托和冷落之词。
叶锦娘阴毒地眯起眼睛,霍炎庭竟然越过她去找水芙蓉!混帐!他们都是混帐。
心里气极,可叶锦娘的嘴里却假惺惺地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妹妹去休息,你们没见她累着了吗?快点啊。”她对着小瓶大喊。
“你……你怎么能……”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三婶指着叶锦娘想要破口大骂。
“三婶。”水芙蓉忍住身心的疲惫拉了她一把,“我们回去了。”
她轻轻地从霍炎庭手心里抽回小手,垂着头,静静地走向月洞门。
“妹妹,慢走,不送,相公,我又头晕了,我不舒服,快来扶我回房吧,这里的风好冷哟。”
对叶锦娘的话霍炎庭充耳不闻,脸色变了变,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只要她离开这里就会消失似的,他拦住水芙蓉的去路。
“蓉儿,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他温柔地问道,担心水芙蓉受了苦。
“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她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更不想在自己最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的院里久留。
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他都在做什么,抱着怎样的女人。十年啊,十年不休不眠的寻找,是怎样的深情才能做到?她拿什么与这样的感情抗衡?
“蓉儿……”
他声声轻唤,在她看来,只是一种内疚,一种弥补。
“啊!泵爷不好了,小姐晕倒了。”这次高声喊叫的是小瓶。
可他颀长的身影仍然站在水芙蓉面前,不为所动。
水芙蓉双眸浮起泪光,回视他。
“姑爷你快来呀,小姐撞着头了,快来呀,小姐流了好多血!”
叶锦娘又使出苦肉计了。
尖叫声中,两人仿佛凝固了。
他不想放她走,而她则满心混乱。
她开始怀疑他们的感情,怀疑他如今的举动,怀疑自己得到的是感谢而不是感情。
小瓶和屋里的奴仆们叫得震天价响,而面色痛苦的霍炎庭倏地下定了决心,伸出温厚的大手包住她的小手。
“我们走。”
水芙蓉迅速抬头,万分震惊。
就让他们抛开一切吧,他不想再为了赎罪而毁灭自己的幸福,伤害自己最爱的女人。
她苍白的小脸、瘦弱的娇躯就在眼前,无声地告诉他,他做了怎样错误的选择。
理智、负罪感、内疚他全丢到一边,他带着水芙蓉出了水涟院,离开东山别馆,走出叶锦娘的操纵。
“炎哥……”
“我对不起你,我的过去还是伤害到你,你为我受苦了。”
水芙蓉未语泪先流,她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出那个令她心痛的东山别馆,回到有他们气息的院落。
“那些曾经影响了我们,我很抱歉,但是蓉儿,请你不要离开我!不要,陪我坚持到最后好吗?”他紧紧抱住不停颤抖的身体。
“这样的我,不再赎罪的我既自私又无德,将会被天下人耻笑唾弃,可我不怕,我知道我害你吃苦难过,明明自己一个人受苦就好,却连累你。可我不能放开你啊!再苦我都不会放开你……我承认,最初与叶锦娘成亲时,年少的我曾为她痴迷,可如今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成年的我才知道,真正能成为我妻子的女人,能陪我一起共度后半辈子的人,能让我幸福的人,只有你!蓉儿,若有必要,我会放下一切跟你走,青睚堡我不要了,堡主之位我也不要了,一切的一切我都不要,我只要你。什么赎罪、什么弥补,都让他们见鬼去吧。”他眼下只想自私的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水芙蓉。
水芙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既为这一番告白而动容,又为自己刚才怀疑起两人的感情而难过。
她怎么能怀疑他的感情?他是爱她的啊!
“蓉儿,在东山别馆这么久的时间,我夜夜独眠,梦里除了你和你那些小点心,再没有别的了。每每想到你会为了过去而嫌弃我,我就不安难过。你知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在被叶锦娘闹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会踏着夜色去看你,可你看起来很累,很早就已经入眠,怕吵到你,就没有将你唤醒,可我的心一直一直都在你这里。”
“别说了,炎哥别说了。”
水芙蓉紧抱住霍炎庭的腰,拚命的摇头。
“蓉儿?!你……”情绪平稳下来,霍炎庭察觉出怀抱里的娇躯瘦得像皮包骨头似的,可肚子却突出了许多。
水芙蓉垂着头,一语不发地盯着自己的肚子。
“难道……”既使平常再镇定的霍炎庭此时也不能再保持平静了,“你怎么不说?!”
染着红霞的脸贴在霍炎庭的胸膛上,听着他乱掉的心跳,她只觉得幸福又重新降临。
“蓉儿!我的蓉儿……”霍炎庭低喃着她的名字,内心欣喜万分。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宝宝了,她小小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他们爱的结晶。
即使她没说他也知道,这个傻丫头,竟然为了不让他分心,而不告诉他这么重要的事,这个傻蓉儿,真是太傻了。
不自觉的,钢铁一般的男儿眼角湿了。
他们久久地拥抱在一起,一家三口团成一个坚实的堡垒。
为了水芙蓉和她肚里的孩子,霍炎庭加快剪除叶家蛀虫的步伐,这期间,夫妻两人商量之后,并末将她怀孕这件事张扬出去,他们都知道叶家人防不胜防。
本月初七,霍炎庭带着霍岳庭一起到五十里外的金矿查帐,他们准备彻查叶家私占金矿收入之事,估算着大概一月后,他们就能将叶家人彻底赶出紫溪城,也能让一直以死相胁的叶锦娘收起诡计,让一直护着叶家人的老太爷再无话可说。
留在东山别馆的叶锦娘受到霍炎庭的冷落,几次上吊威胁他,都被霍光及时救下,与以往不同的是,每次她自寻短见后,总有霍炎庭在旁安慰,而自那日起,霍炎庭再也没在水涟院出现过。
“该死的水芙蓉!她该死,敢跟我斗……”叶锦娘艳丽的脸像淬了蛇毒,在光影下显得骇人。
她竟然败在水芙蓉那个黄毛丫头的手上。混帐!她不甘心!盎可敌国的青睚堡堡主夫人明明是她,她怎能把这位置拱手让给水芙蓉?!
这口气她怎么能忍?她每日都在老太爷跟前小心伺候、借机说尽水芙蓉和田春光的坏话,疼爱她的老太爷将这些话信以为真,欲唤人去教训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媳妇时却突然发了急症,卧床不起。
田春光找来最好的大夫照看老太爷,并趁这个机会换掉老太爷院里的所有奴仆,也将叶锦娘排除在老太爷的寝院之外。
但她叶锦娘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她盘算之后唤小瓶朝叶家送信,哪知道父亲和大哥二哥都被霍家两兄弟请去矿山还未返回灵霞城,家中只有一个不成器的三哥,根本帮不到她。
“小姐,该用膳了。”
烁羽而归的叶锦娘对着铜镜轻轻地梳着长发,镜里,她看见自己渐渐老去的容貌。
“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我什么都得不到?”年轻时面对忙碌的丈夫,她后悔自己嫁错了人,后来遇到了展宽,那个男人会哄她开心会顺着她,一切都依着她,她便……可惜那个男人死了。
“小姐……”
“给我备轿,我要去芙蓉坊看看。”啪地一声,她将玉梳拍在桌案上,小小的玉梳裂成两半。
既然霍炎庭不在城里,那她就去找水芙蓉麻烦,她可不是那样好打发的。
小瓶浑身一抖,马不停蹄地去准备轿子。
半炷香的工夫,招摇的粉色凉轿顺着山路往河东大街而去,随轿而行的小瓶不住地往后看。
“小姐,我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凉轿的帘子被猛地挥闻,叶锦娘不耐地往后看去。
“少一惊一乍的!”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是。”小瓶轻声说道。
热闹非凡的河东大街又排起了长长的人龙,青石街道显得格外的拥挤。半月前,霍炎庭差人将芙蓉坊布置一新,还购来了许多水芙蓉需要的调料和食材,芙蓉坊就顺顺利利的再次开张。
“锦娘夫人,前面人太多,轿子进不去。”轿夫为难地道。
“废物!”叶锦娘啐了一口,迈步下轿,朝河东大街中央的芙蓉坊走去。
她来到门前,门前的食摊前只有两个小堡和三叔,霍家的四个护院像门神一样站在食摊旁。
叶锦娘不放弃,她转到小院的后面,发现后门也被霍家的护院结结实实地守护着。
看见这样的情形,叶锦娘慢慢地走到后门对面的街上,怨毒的眼睛紧盯着紧闭的木门。
“夫人,行行好,行行好。”这时两个小乞儿用脏污的小手拉住叶锦娘的裙摆乞讨的。
“滚开!”叶锦娘发狠,一脚踢开那两个小乞儿。
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小乞儿在冷硬的青石地上滚了两国。
“哇呜呜呜……姊姊,我的手好痛。”小乞儿拉住大一点的姊姊,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脏死了。”叶锦娘啐了一口。
小孩子的哭声像是惊动了芙蓉坊的人,只见那扇紧闭的木门竟然轻轻推开了。
行动有些笨拙的水芙蓉出现看了看对街哭泣的乞儿,街上人来人往,在人群中她没发现一直死盯着她的叶锦娘。
“小弟弟,你怎么了?”出了院子,越过护院们,她来到小乞儿面前蹲下。
“呜呜呜呜,肚子饿,手好痛。”
“给你吃个小扳饼,不哭了好不好?”水芙蓉耐心地劝道:“一会我进去叫三婶给你做碗香喷喷的汤面,让你吃饱饱。”
小乞儿还未来得及破涕为笑,就听见一个女人尖声高叫——
“水芙蓉!”
支着后腰,水芙蓉慢慢站起身来,她与叶锦娘面对着面,可她的眼睛却越过叶锦娘看向后面,她的眼睛越睁越大。
“你在看哪里,我在叫你!”叶锦娘大肆发难。
“快!快……”水芙蓉已被吓得词不达意。
“啊!”
小瓶的尖叫让叶锦娘急忙回头,只见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青衣男子,于里拿着沾血的大刀劈砍而来。
站在叶锦娘身后的小瓶已被刀劈中后背和脖子,腥甜的血水喷射而出,叶锦娘满头满背全是血。
叶锦娘惊呆了,水芙蓉也呆了。
青衣男子再次扬起刀时,霍家的护院们发现异变,立刻冲到他面前挡住他挥来的刀锋。
谁知这个年轻的青衣男子功夫实在高强,霍家的护院们全部挂彩中刀,他们拚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没能阻止青衣男子靠近两位夫人。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叶锦娘双手乱摆,神经质地叫喊着。
水芙蓉看着地上的护院,看看已经死掉的小瓶,猛然回过一神来,她慌乱地抓出袖子里藏的糖球、梅子等零食掷向青衣男子。
“叶锦娘,你快跑。”看得出他是来取叶锦娘性命的。
“多管闲事。”那个青衣男子一掌推开水芙蓉,随便在她腰后补了一脚。
好痛!倒地的水芙蓉连忙护住肚子,但从月复部传来的抽痛越来越剧烈。
不!她要失去孩子了吗?她感觉裙上有些湿,手一模,竟是一手血。
她慌了,尖叫着大声呼救,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啊!
包多的霍家护卫闻讯赶来,将青衣男子围困在人墙里。
三婶三叔不顾危险跑到街上,扶起水芙蓉。
“芙蓉?!芙蓉!”
此时水芙蓉已晕了过去,叶锦娘则缩在阴暗的窄巷里瑟瑟发抖。